他们一起去看上林苑繁花似锦,也一起泛舟池上,偎荷听蝉,兴起时从密道溜到宫外,也只是为了吃一碗永宁东市的萧氏馄饨和樱桃碧罗,他吃得回味无穷,她勉强尝出个咸味,却也因为他脸上的笑容和街角喧扰的烟火气,勾起几分胃口。
含章殿里画地为牢,夜幕悄然而至时,最多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欢爱,仿佛兴起之至便是地老天荒,冲破屏障的畅快,不为人知的死心,将他为君最后一丝理智给撕碎。
他忍无可忍,冲着她若娇花般的薄唇狠戾吻下,宣泄着所有的热情倾上她的身子。
正殿内仅有的那张床榻,已盛不下两人,他唇上凶狠,将她轻轻放在地面那巨幅“海晏河清图”上,生怕她磕了碰了留下伤痕,谁让她现在娇嫩得很,怕伤了那身玉肤雪肌。
哪怕过后看了心疼,但他仍无法自拔,难以自抑。
三分醉意,七分奉迎,外加无尽的酒香,此刻她不是鬼也是鬼,是地府的魑魅魍魉,食人魂魄,诱人堕落,她要拉着他一同坠入十八层地狱,坠入最无穷无尽的深渊。
道家亦有旁门左道,陛下最近虽无耽误政事,但落云仙人为妃不够是早晚之事,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后宫哪些庸脂俗粉哪有出家人来得有趣和新鲜,陛下少耽女色,如今骤然得其乐,自是有些难自拔,朝中便有偷奸耍滑之辈,暗中进献些新奇玩意助兴。
谢宵倒是照单全收,温泽的金丹想来大同小异也有此效,那几大箱子,那日她偶然好奇打开过,也见另类的其他物事,面上或红或青令人丢出去老远。
东方微熹,那婆娑摇曳的光影带来融融的暖意,她略带冷意的手抚上他的额角,他下意识转身,将那只手紧紧握紧,慢慢贴近自己的面颊。
他向来自负,哪怕追求什么新意刺激,也不会用旁的,正如她只能是他的,是他一人独占,□□不曾缘客扫,就算蓬门今开,也只得他一人入幕之宾尔。
成碧第一颗东珠,是孝昭训皇后所赐的笄礼,姨母特意命工匠按照镶嵌凤冠的大小择了一颗东珠赠与她,内里还特意刻了她的小字“妩”。
不过她长久佩戴,镶珠之处难免有些松动,珠钗便托姨母还了司珍房金丝再镶嵌,后来因着储华之变,她未曾再见的那颗东珠,竟然重见天日。
上林夜宴,有人趁乱将那颗刻了“妩”字的东珠交给了她,她看后紧紧握在手心,却被谢宵瞧了个正着,这才有了东珠数斛,珍珠百斗的盛宠。
原来东宫那场滔天大火,真的有人舍身替下了敛疏哥哥。
先太子已辙为庆王薨逝,若谢宣这位中宫嫡子未曾殒命,社稷朝局恐又起波澜,谁都知道谢宵是手持大行皇帝谢崇的亲笔遗诏登位,这其中的波折恐为外人知。
但数次小打小闹的行刺,成碧已窥得先太子谢宣欲起事,那他是如何得知她再世为人,又如何清楚她的身份,难道阿韧他也牵涉其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在宸宫这表面风平浪静之下,成碧觉得她就像是跌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挣扎在权力与欲望中间压抑窒息,难以自拔。
成碧自小是充作男儿养的,对于婚约与感情上向来都缺根筋少根弦,哪怕年岁再长,同那些豆蔻年华情愫暗生的闺秀相较,她们心中早有欢喜的君子。
谢宵对此事却颇为苦恼,他的娇娇儿恐将他当成兄长,当成师傅,当成带她为非作歹的保命符,却从未起什么女儿家的“歪心思”,将他当成是她的情郎~
他常常说她是捂不热的“铁石心肠”,并非戏言。
这几年成碧跟着他长见识长心眼,见惯了勾栏瓦舍的风流韵事,亦偏好才子佳人的话本奇闻,但风花雪月于她身,总是过眼云烟般难起波澜,令他委实苦恼。
哪怕那日落水之际,两人已然有过肌肤之亲……
青梅竹马相伴多年,他小心翼翼的捧出全部的热忱与真心,想方设法去呵护她、疼爱她、疼惜她,赌上所有谋算,只差以命相筹。
她的那颗真心,是他算计得来的。
那夜会青楼里,宾客满座,锦瑟丝竹,莺歌燕舞,每位达官贵人的怀里揽着一二佳人,手里拿着银子买来的票签,犹豫着到底要投给哪位名妓。
一剧“月华浓”唱尽情浓曲散,人心凉薄,既有“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的温存,也有“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的虚妄,亦有“何事长门闭,珠帘只自垂”的悲哀。
他故意将当夜行踪漏了出去,正巧他正同三司主审瑞王贪污受贿案,他一贯的刚正不阿此次树敌颇多,皇后进来也对他颇有微词。
暗中将会青楼围成铁桶是真,楼内刺客刀刀致命,寡不敌众也是真……
“七哥!”伴着成碧惊呼一声,那柄直冲她而来的长刀,不偏不倚正正刺入他的胸膛,千钧一发之际他仍记得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让他的背来抵御所有威胁她的所有刀光剑影。
“七哥,你……你流血了!”她摸了一手的血,一边担忧着他的伤势,一边又唯恐成为他的累赘,“疼吗?”
他抱着她一边御敌,一边见她豆大的泪珠又很是欣慰,“难得见你会心疼人了~”
现在想来谢宵算尽人心,那胸前伤口对着他的心房只偏了三分,伤口看起来骇人却并无大碍,但经此一劫,他如愿以偿将她算了进去。
人性如此,总是在生死关头才能看清自己的心意。
哪有什么“铁石心肠”,成王夫妇向来恩爱,鹣鲽情深,从未有什么红眉绿眼的时候,成碧便从小以为天下夫妻尽然如斯,但她自幼长于深宫,也曾见识什么叫“君恩随流水,花无百日红”。
和那位太子表兄,幼时尚有些情分,年岁渐长也越发懂得避嫌,若非上次姨母勒令他来鸣翠殿看她,怕是一年到头只在除夕夜宴见一面。
近些日子她越发明礼知节,少有风风火火,同人拌嘴惹嫌的时候,自然也就不需要借着“太子妃”的名头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