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天下局势稳定，后宫内人丁兴旺，新出生的皇子、公主，各宫的娘娘、宫女太监，还有亲王郡王……以及各种节庆、寿宴和宫殿的修建，每一样都是大笔的银子，户部便只能每年向内库拨款，以做宫内日常开销所用。
最初是十万两、二十万两，到后来增加到五十万两。本官刚才翻阅了户部呈交上来的账册，这去年的拨款，竟然是一百五十万两。”
“啊这……”话说到这里，韦绍也终于明白了。
如今的小皇帝才三岁，登基不到两年，后宫别说皇后，连个妃子都没有。
而先帝在时，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有五、六年未曾选秀了。
如今后宫里只有太后娘娘和几位还算年轻的太妃，因着先帝驾崩才不过两年，所以这些时间宫里也没有什么大的节日庆典。
照理说，根本是花不掉这么多钱的。
那这么大一笔钱，究竟是流到了谁的口袋里……
季泽烨看韦绍只是在沉思却不说话，又问：“此事，韦大人有什么看法？”
“下官……下官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编修，户部的事，不敢妄议。”
季泽烨浅笑：“韦大人，为官之道可不是只有明哲保身这一条。”
“这……下官……下官明白。”如今明明是还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夜里起了风多少带着寒意，可韦绍却止不住出了一身的汗。
他当然知道季泽烨的意思。
自己今天来就是有求于人，那总也得拿出点求人的态度。
…………
今年二月殿试，说是皇帝钦点。
可小皇帝才三岁根本不能识文断句，到最后也是季泽烨和几个内阁大臣来评判。
一名状元、二名榜眼、三名探花。
只有韦绍一人是寒门出生。那还是季泽烨一力举荐的。
再往后的几十名进士及第，寒门学子和世家公子的比例，大概总要到十分之一这么少。
其实历朝历代也都是这样，世家代代传承，关系盘根错节。
就算是有科举这种看起来还算公平的朝廷选拔措施，寒门学子依然很难出头。
季泽烨自己就是寒门，不过他初入官场时幸运的有清乐侯爷这位老师的扶持。
后来还有作为皇帝宠妃的卓禹霏的一路提点。
可即便他如今贵为内阁首辅，权倾天下，其实他知道那些世家子依然不会真心臣服与他，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和卓禹霏两个都无法彻底根除废太子势力的原因。
季泽烨想要再多培植些自己的势力，才会给韦绍这样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寒门学子一个机会。
但挟天子以令诸侯，季泽烨如今的滔天权势，在他们这些读圣贤书的学子看来，多少总带着点奸臣的味道。
所以韦绍一直不愿意真心投靠季泽烨门下，也动过要与世家联姻的念头。
现在——
是他必须要表态的时候。
韦绍抹了把额头的汗，又喝了口茶水：“宫内既然花不了这么多，那必然是户部有人利用职权，谎报开销，中饱私囊，或许和内侍监的太监也有勾结。”
“嗯。”季泽烨听到这里，只是点了点头，似乎是还在等他继续。
“首辅大人若是……若是想要追查此事，可对户部官员逐一调查，看看他们有谁……与内侍监人来往密切……或许也能查到些端倪。当然，如此巨大的银钱数额，想来也并非一两人勾结所为，总得上下疏通关系，此间轻重关联，就要看首辅大人的决断了。”
“韦大人分析的很有道理。”季泽烨此时从书案上抽出一份公文递到韦绍手里，“这里面是我这几日收到的密报，你看看。”
韦绍从信封中抽出里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几页纸，心下一惊：“这是——”
什么听他分析都是假的，这个老狐狸分明早就派人暗中调查过了。
内侍监大太监朱肃与户部侍郎赵丞是远亲，一个巧立名目漫天要价，一个官商勾结收受回扣，这短短一年，就从户部骗出去百万两银子。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小的部分是被用来给各级官员行贿疏通之用……
季泽烨又问：“韦大人觉得怎样？”
“证据上似乎还稍显薄弱，恐怕还得亲自审问这二人，不过也足够作弹劾之用，只是还牵扯到其他的官员——”
季泽烨不等他说完：“如此，那明日早朝，就得仰仗韦大人了。”
韦绍拿着那几页证据的手都微微颤抖，“首辅大人，下官既不是户部官员，也……也非都察院御史，这恐怕——”
“韦大人，你可知令妹是牵涉到了什么案件中？”季泽烨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把话题转到了关键部分。
韦绍：“还请大人明示。”
“前几日在醉仙楼，晋国公世子和卓家四小姐遇刺，韦大人可有耳闻？”
“是，这事下官自然是知道的，可这——”这与他妹妹又有什么关系？
韦云茵这阵子总是早出晚归他是知道的。
可自己因为也是初到官场，很多人情世故的事都需要花时间、花精力打点。
一时间也没留意妹妹的动向。
但她一不会武功，二更是不懂江湖中事，晋国公府和卓家也不是他们这种寒门能攀得上的关系。怎么可能和一个刺杀案扯上牵连？
作者有话说:
探花要卖身给首辅救妹妹了。
哭唧唧，昨天又睡着了没写二更。
第045章 有光环 [V]
“韦大人，你或许还有疑问，但本官可以告诉你，昨日是令妹亲自走入的大理寺，说是知道了那日刺杀案在逃的凶手藏身之地。”
“呃……”韦绍确实有点愣住了。
他妹妹是有点小聪明没错的，可什么时候也能如此神通广大，连大理寺查无线索的案子，她都能参与进去了？
季泽烨又继续道：“后来，也是姬大人亲自带着人跟随令妹去寻到了那刺客。”
“寻……寻到了？”韦绍这下更吃惊了。
“是啊，人是寻到了，可惜却死在了当场。姬大人带人进去的时候，那尸体还是热乎的。”
“啊——”韦绍到底是个读书人，蓦地听到这么个消息也被吓了一跳。
可他也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
那刺客躲藏了这么多天，早不死晚不死，就死在他妹妹带人过去的当场……
这不是说明，他小妹本身就有问题吗！
韦绍此刻再抬头看着季泽烨，脸色已经惨白。
难怪季泽烨开口就是要自己去为他卖命，小妹这情况，确实棘手。
“韦大人你现在明白了？刺杀国公府的世子和太后的亲妹妹，这案子莫说是大理寺，就算是要联合刑部与都察院三司会审，也是使得的，令妹如今的命，也不是本首辅一句话就能轻轻松松解决的。”
“是，下官明白了。”
季泽烨的意思也算是简洁明了，要想换他妹妹的命，那明日早朝，他就必须先豁出自己的命去弹劾户部侍郎赵丞。
如果成功，那便是皆大欢喜。
不过他从此也会被归类于首辅一党，再无转圜余地。
如果失败……
那他便只是个弃子，生死有命。
而季泽烨可能会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勉强留他妹妹一条命。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季泽烨看他一副好像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也忍不住想笑，“明日朝堂上，你只管做你该做的，接下来的事我还会安排别人接应。我也可以答应你，三日之内，只要你能替我解决了这件事，我也可保韦姑娘平平安安的走出大理寺。”
…………
送走了韦绍，时间已经不早。
季泽烨收拾了收拾也准备就寝。
可管家又给他送来了卓府的消息。
说是四小姐想要去大理寺的监牢看看韦家小姐。
这消息其实先前就送过来了，只是那时候韦绍还在季泽烨的书房内，所以管家觉得那时候进去打扰，不太合适。
季泽烨看了卓禹雪送来的这个消息，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为难。
韦云茵这个姑娘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身上有再多的疑点，也不至于真的和极刃门勾搭上。
反正他承诺给韦绍的也还有三天时间。
这位新回京的未来小姨子是个有趣的姑娘，趁这时间放她进去大理寺开开眼界也没什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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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禹霜也没料到，事情的进展会如此顺利。
她一早睡醒，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得知了，首辅大人准许了她入大理寺的监牢。
给的理由居然还是协助审案。
“是一会就能去吗？”卓禹霜对这个消息居然有点跃跃欲试。
从前她对古代牢房的概念都是博物馆里那些零零散散的藏品。
电影电视剧里那些总觉得有点不够真实。
如今可以实地参观，实在是让人有点收不住好奇心。
可汪管家却摇了摇头，“大理寺一般都是夜间审问犯人，尤其是姬大人，据说昨夜连夜提审了韦家姑娘，这会儿应该在侯爷府休息呢！
首辅大人虽说是准许四小姐去了，可也吩咐了为了小姐的安全，一定要姬大人陪同在侧，估计怎么的也得申时往后了。”
“哦……”卓禹霜看了看时辰，发现果然还早，又问，“我三姐呢？”
汪管家：“三小姐今日天不亮就出去了。也没交代什么时候回来。”
“知道了。”这些天她经历的事太多，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这会儿闲下来，居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想了想，突然又把丫鬟红笺喊到跟前，“上次给的丹药算起来也有四、五日了，你凑近过来让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是，小姐。”小丫鬟乖巧弯下腰，将脸凑到卓禹霜跟前，“小姐，奴婢每日梳头照镜子，也没看出什么变化，不过摸起来好像是光滑了些。”
“是吗？我觉着还是有效果的。”卓禹霜盯着她的皮肤左右端详了一会，又命人去喊了府上另一个小丫鬟丹翠，“你两把胳膊伸出来比一比。”
果然不比不知道，这一比红笺的皮肤确实被丹翠要白嫩了不止一星半点。
“哇，小姐，是奴婢变白了吗？”
红笺和丹翠是差不多同一年被买进卓府的，年纪样貌都差不多，不过红笺后来被指派给了卓禹霜做贴身丫鬟，而丹翠还在院里做些杂活。
“你觉得呢？”卓禹霜不答反问。
“那就是了！”得知自己果然便漂亮了，小丫鬟难掩兴奋。
从前红笺的样貌身段都还算不错，就是皮肤天生黑黄，这几日她日日照镜子竟是没有发觉，如今和人一比较，可不是白嫩了许多。
“既然确实有效，那正好今日有时间，我们再去做一点。”
女人嘛，哪有嫌自己太漂亮的，如今她也算差不多摸到了方子的剂量，可以多存着点货，也许以后用得上。
…………
卓禹霜又带着红笺去炼丹房忙活了一上午。
午膳的时候，卓禹雪居然又回家了。
不等卓禹霜主动去找她，卓禹雪便直接进了小妹的院子。
“三姐，有事？”
经过了昨日，卓禹霜也明白了她三姐果然是个大忙人，对她时常不着家这件事也有了充分的理解。
能让她主动回家的，想来不会是什么小事。
卓禹雪：“一早我就去要了昨夜审问韦云茵的供词，要不要看看？”
卓禹霜一惊：“这种案件重要证据，姐你是偷出来的？”
卓禹雪一脸鄙夷：“你姐我三岁就过目不忘，需要偷供词吗？”
“哦……”卓禹霜吐吐舌头，“那姐你快说说。”
“其实……那姓韦的也就是虚有其表。被吓唬吓唬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卓禹雪开始叙述起那供词的内容，“那供词，稀奇古怪，看着没几句有用的。”
“啊？！”卓禹霜有点意外，“她不是被姬千尧动了刑，吓疯了吧？”
那宴临不是还向自己保证，说姬千尧不会太狠吗？
难道不狠，就是留个她个大活人，但是脑子正不正常不管了？
“那谁知道啊！我看的是供词，又不是太医院的病案。”卓禹雪摇着头，“不过也不能说全是废话，她倒是有交代，说京城里有可以联络极刃门的一个据点。”
“是哪里？”这韦云茵还真的知道啊！
卓禹霜瞬间觉得，距离她可以确定这个原著女主已经不是原装货，又近了一步。
“按供词说，是城西的一个澡堂子。联络的暗号是进门之后，给一文钱的洗浴费，两文钱的搓澡费，点三文钱的瓜果，付四文钱的赏金。之后便有人会带你去一个私密的休息室，那里会有极刃门的人与你交谈。”
“啊哈？真的？”卓禹霜愣住。这是什么武侠小说的套路？
“真不真也无从查证了，因为大理寺昨夜连夜派人去搜查那个澡堂，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那就是确实有问题吧？”
卓禹雪点点头：“但线索到这还是断了。”
卓禹霜：“那韦云茵就没交代，极刃门的联络暗号她是从什么地方得知的？”
“她说是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