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裕给阮梦玲腾出位置在身边，等她落座，诧异地打量起来。“你的头发——”
“剪了。”阮梦玲把长发剪成利落的短发。
“为什么？”
“大草原上和羚羊赛跑，头发影响我速度。”阮梦玲找了个理由。
一个并没有多少说服力俗称傻子才信的理由。
阮梦玲一副“老娘不想跟你多废话”的脸色，利索地摘掉墨镜。周裕没再继续追问。即便有满心满脑的疑问，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问。
但有人不在乎场合。
“刚才侄媳妇进门前说的是什么意思？”却是商老爷子挑起话。
刚才他们两个老头在一唱一和顺利推进着商墨和周时玖的关系。周老爷子半开玩笑谈到“怎么可能没人要商墨，他们周家第一个抢着要”的时候，阮梦玲高声接了句——
“我说，我们家要不了。”阮梦玲冷冷地重复一遍。
商老爷子没了笑容，眼下的肉死气沉沉垂挂着。
笑面虎就是这样，习惯冲人笑，但本质内里，并不能惹。
包间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商墨眉梢微蹙，好在他本来就不喜被动相亲。
周司鸣和周司琦兄弟互相交换眼神。在座当中最煎熬的要数周裕，一边是妻子，一边是面子。
周老爷子直接撂筷子，压着火气闷声道：“你出去。”
每个人脸上表情都精彩万分。
时玖夹了一筷子蟹肉到嘴里，不过瘾，“系统小爷，花生瓜子可兑换吗，我胃口回来了。”
[……]看你妈的戏就那么激动吗。
而阮梦玲则慢悠悠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合该是母女。
包厢一度陷入僵局。这时——
“司鸣。”
周司鸣听到熟悉的呼唤。他回头看去，竟然看见心心念念的女孩站在门口，包厢门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打开，而白伊然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小白花一脸受惊的样子，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你怎么——”
“伊然怎么来了？”周裕这一问打破僵局。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白伊然。
周司琦奇怪，“伊然姐？”
商墨也盯着她看。
白伊然微笑着，先向几位长辈问好，然后才说明来由，“梦玲阿姨让我来的。”
阮梦玲叫来的。
时玖开始啃鸡翅，没白来，这里饭菜好吃戏好看，再来点。
大家的注意力又从白伊然投向阮梦玲。
阮梦玲在喝汤。
等她喝完这碗汤先。
“来的正好，”阮梦玲干完最后一口海鲜汤，“伊然从小长在周家，是周家的一份子。听说是家庭聚会，我要是不请她——”
“又会落话柄的。”
阮梦玲满脸“你们都不如我想得周到”的神情，睥睨众人。包括时玖。
时玖对上阮梦玲的眼神，从中看不到一丝母爱。
很异样。
她和周时玖很像。从脸型到眉眼，从皮肤到性格。只不过现在剪了短发的阮梦玲，平添上一层中性美。
“伊然别站着了，坐。”阮梦玲招呼她。
周司鸣警惕地看着，白伊然不得已挪动步伐过去。
“虚伪。”周司琦两眼翻白。
下一秒余光扫到身边的时玖，他换了种语气生硬地解释：“说你妈，不代表说你。”
时玖：随便，我们也不熟。
只有一个座位摆在阮梦玲和周司鸣之间，白伊然理所应当要坐下的时候，阮梦玲忽然喊道：“时玖，你过来，到……到妈妈身边来。”
啊？时玖再次对上眼。
哇，慈母！
演的真好。一点表演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呢。
时玖一脸莫名其妙，不太确定对方不情愿的表情下，在搞什么幺蛾子。
“伊然，你和时玖换个位置坐。”
“好久没见到我的宝贝女鹅了，呀，快过来让妈妈看看。”
“……”
周老爷子暗骂：“疯妇。”
商墨从容地给商老爷子夹菜，直到身旁座位换了人。
“商总。”白伊然与他点头致意。
“白小姐辛苦。”明眼人都看得出阮梦玲那盏不省油的灯在折腾她。
白伊然和时玖换座后。
夹在白伊然和周司鸣中间的周老二彻底失去胃口，他能感觉到自己“插足”的处境，尴尬极了。
“哥，要不咱俩也换一换？”
“闭嘴吃饭。”
周司鸣的脸色差到顶点。
新座位坐定，大家刚要提起筷子，阮梦玲从时玖碗里夹走一个没来得及吃上的螃蟹。
时玖：“……”
阮梦玲边掰螃蟹边看着对面，“你们瞧，他们两个才叫登对。”
众人停下筷子。
阮梦玲的目光落在了白伊然身上。他们，不是白伊然和周司鸣，是白伊然和商墨。
“商伯父，我说我们家要不了，绝对是为您为商墨着想。”阮梦玲有条不紊说道，“商墨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周时玖什么脾性我最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伊然就不同，美丽大方，与您家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
商老爷子简单打量白伊然，她看上去当然比周时玖更温婉，气质高雅，相貌更不在话下。阮梦玲的话没有错。只是可惜，哪里都完美的女孩唯独没有一个强大的家庭，寄人篱下。
周司鸣冷脸站起来，“阿姨还不知道吗，伊然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商老爷子瞪大双眼，从身边老伙计的怒火中确认了此事。再看商墨的表情，他也知道。
阮梦玲很吃惊地捂住嘴，“啊，这，你们怎么会，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吗？”
演技一如既往，时玖默默吃草。
周司琦沉默住。
巧了，他曾经也这样以为。
周司鸣的目光像一双冰制成的刃，他相信阮梦玲是故意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恶心人。
阮梦玲自我怀疑：那么明显吗……
“吃饭吧大家。”依然是周裕出面收拾烂摊。
再不吃，菜都快凉——
菜呢？？
“嗝。”时玖放下筷子。果然是过渡剧情，没她戏份。
作者有话说:
是友军。嘻嘻
第21章 [V]
得知白伊然名花有主，主还是在场的周司鸣。商老头的心情不知怎么好起来了。
周家的大孙子竟然跟背景平平无奇的女人在一起。
说好听是从小长大、周家的一份子，说难听了跟家里保姆又有多少区别。区别在于保姆凭本事留下，这种女人靠怜悯留下。
这样想想，商老爷子看时玖顺眼更多。
“阿墨别不懂事，快跟你司鸣哥换个座。”商老爷子指挥商墨。
商墨一下子猜到自家老爷子打的算盘。
低下头隐隐笑了笑。站起身冲周司鸣示意，过来，让给你了。他故意打趣热恋中的周司鸣。
就这样，商墨又坐回到时玖的身边。
商老爷子满意了，满意到得寸进尺的地步，导致他当着大家的面问起时玖，“觉得阿墨怎么样啊？”
周司琦牙齿抵住舌头，“嘁。”
周裕埋头吃饭。给阮梦玲夹了一块藕饼。
周老爷子警惕地盯住阮梦玲。
小白花和周司鸣像“劫后余生”的恋人，自带结界，眉来眼去不理外界的事。
这下，没人能帮时玖。
不要紧。时玖已经吃饱了。所以，她要开始了！
“商爷爷您问我吗？”时玖受宠若惊的样子。
“实不相瞒，我觉得我和商墨哥哥仿佛上辈子曾经见过一样，见到他觉得很熟悉很亲切。上回在爸爸公司见到的时候我就说，要是我再有一个像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时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落在商老爷子耳朵里就是——“我对他印象很好”。
此时商墨很配合地点头，嗯，确实说过。
——“再有一个像商墨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一句话惊醒两个人。
周司鸣正陷在小白花缱绻的目光中无法自拔，听到时玖的这句话，本能反应皱起了眉，不爽，不大高兴。
周司琦的反应要明显一百倍，他难看的脸色就差拎起时玖的衣领摇晃她，你他么还想要几个哥哥！是谁说她从小只想要一个阳光帅气、幽默风趣、正义爽朗的二哥！是她周时玖亲口要他永远是她谁都抢不走的二哥！！
都是骗人的吗！
好气，好气，好伤心……
周司琦的浓眉耷拉下来，又凶又委屈地盯着商墨和时玖来回看。
“哈哈哈，”商老爷子的情绪截然不同，他笑着拍拍边上的周老爷子，“老周啊我说什么来着，他们俩果然有眼缘。”
周老爷子笑笑不说话。
“那天第一次见商墨哥哥，就觉得他人长得真帅……”——是真的帅，这点没吹。
“性格又好……”——如果不久将来黑化了就当她没说。
“听大哥介绍后更加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优秀的人存在。”
时玖换了口气，短短两秒钟吊足大家胃口。
“今天见到商爷爷才明白，有些道理果然只有遗传学才能解释得通。”
“咳、咳咳咳。”
商墨呛着了。
周司鸣、周司琦同时停筷：“……”
白伊然的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周裕的视线也投向时玖，面容轻松，看不出是何意味，身边的阮梦玲一如既往干饭中勿扰，细看才能发现她咀嚼的节奏略微放慢。
周老爷子眉头一上一下，感觉有点意思。
最有意思的当然还是商老爷子，他是反应慢了好几拍才豁然开朗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哈！周老兄啊，你这个孙女哈哈，我很喜欢啊！”
嘴巴甜，胆子大。
商老爷子一辈子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坐在他这个位置，能遇上成千上万拍他马屁的人。
他知道小姑娘在拍马屁。
但万分难得意外的，他明知道时玖在拍马屁，可还是觉得很高兴被拍，他第一次被拍得那么舒服。
时玖的一双杏眼圆滚滚的，说话看着你时，干净澄澈，像万米高的天山化雪一点一滴汇聚成世间最纯粹的灵气。她说话，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你好就是好，甚至还要更好。
这些话落在商老爷子耳朵里立马变成了——“我很喜欢商墨，哪哪都喜欢，他的样貌、气质、性格，从上到下没有一点不喜欢。不仅商墨，还有商家，我好想来加入这个家呢！”
[这老头还是年轻了。]
系统冷不丁冒出来。
[不然他以为睿智的系统中心怎么在人海茫茫选中你这个马屁精。]
时玖：算你夸我一次吧。
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时玖偷偷用余光瞟身旁的商墨，见他唇角浅浅上抬，经验丰富的马屁精就知道拍到心坎上了。很好，一己之力，把一场相亲会巧妙运用成“小弟资格竞赛”。果然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时玖舒服地揉揉肚子。
“小玖，谁教你当着长辈的面撒谎了？”
一道女中音打破平静。
时玖机械地转动脑袋，转到左手边。阮梦玲也吃饱了，擦了擦嘴角。
“你又要说什么！”周老爷子的耐心快磨尽。
“梦玲——”周裕委婉劝她别说话。他实在拿不准她又要搞什么。
阮梦玲挑起眉峰，无辜状，“我是周时玖的监护人，她现在变得满口谎话，把讨厌说成违心的喜欢，难道我要坐视不管吗。”
时玖有种不好的预感。
“商墨，老……”阮梦玲及时收住，“阿姨实话告诉你，小玖不喜欢你，从上周第一面见到后就不喜欢，样貌、气质、性格，从上到下没有一点值得喜欢的。”
“……”商墨有点懵。
阮梦玲平淡的语气继续，“小玖她讨厌你才是真的，她讨厌见到你，讨厌你坐在她旁边，讨厌你的一切。作为母亲，我希望你能永远远离她，远离周时玖。”
空气凝固住了。
隔音良好的包厢此刻，安静得一塌糊涂。
几分钟后，席面不欢而散。
商老爷子拉起商墨就走，全程一言未发。无论周裕怎么致歉，老爷子的脸色没有一丝动摇，眼袋发青，脸颊的赘肉紧紧绷着。
现在，包厢里只剩下周家的人，还有一朵小白花。
小白花意识到不适合留在这，连忙跟周老爷子告别。
时玖目光呆滞。
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太饱了，她现在才发现吃的太饱了。肚子好撑，要撑死了。
这样一来她又得胖几斤。
啊好烦，马上要开学，表演系对体重的苛刻程度她在期末考期间深有体会，她——
[宿主，你还好吧……]
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啊。
还好吧。
除了有点想哭和爆炸外一切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