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怎么不进来。”
时玖就站在单人病房进门的地方,靠着门框,不打算进门。井水不犯河水。
“我就站这,接受你的道歉。”时玖浅浅一笑。
“伊然姐要道歉最好抓紧一些,陪你办完出院手续,我也得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开学。”
时玖扫了眼病房沙发上摆的行李,白伊然出院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放在那儿。明显在等着她来。
白伊然没说话,专心修剪窗台的花束,挑选出她想带走的。
“时玖,帮我看看这样好看吗?”白伊然转过身来。
她在询问时玖对花束的意见。
时玖并不买账,当着她的面打了个哈欠。累了,到底能不能走了。
白伊然嘴角微微抬起,“这束花是慕苏送的。就在今天早晨,他上手术台之前,为了庆祝我出院,特地去花店买来的。”
“才一会儿工夫,就有几朵凋谢了。”
“慕苏肯定被花店宰了一笔。他这个人脾气太好,花店看到这样的人来买花就像看到一个冤大头一样亲切。可是,他却心甘情愿。”
说到末尾,小白花的语调变得得意。一点不像替梁慕苏抱不平。
“白伊然,我过来见你是因为周司鸣说你要跟我道歉,为那天的误会道歉,有这回事吗?”
“嗯,我是这么和他说的。”白伊然无谓承认。
那么时玖倒稀奇了,“所以你还打算铺垫多久?”
一下修剪花、一下扯到梁慕苏和花店,时玖看她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不如看看大家的女主角到底想表演些什么,她现在可在Vip观众席。
“时玖,其实不止你,任何女孩都会倾慕于慕苏那样的男人,幻想如果能嫁给他,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废话,年度最受欢迎的白月光男二,要你说。时玖内心毫无波澜。
“我也是。”白伊然说。
时玖双眸顿时瞪大,看向她。
“曾经我也是。”白伊然补充,“慕苏从小就很优秀很受欢迎,上课时,是各科老师独宠的解题标杆,下课后,所有人都在闹,他拿着一本书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那个年纪的男生顽皮得令人讨厌,只有慕苏不一样。对女生始终彬彬有礼。”
“但当那些女生想进一步接近他的时候又会发现他有自己的社交尺度,不会平白无故与不熟的人亲近。”
白伊然用的是“那些女生”,说明她并不包括其中。
“从小到大,他永远是女生心神向往的一轮月亮。”
不灼眼,却瞩目。
就这样安静地挂在天际。谁都希望,独享月光。
“曾经,那你是什么时候变心的。”时玖顺势问道。不仅是满足她的好奇,更想替梁慕苏问一问。
“大约是慢慢长大的过程中。”白伊然眸光有如粼粼微波,“梁慕苏很好,但他的家庭不足以支撑他的好。”
“他的祖父祖母、父母都是中学教师。教师,普通工薪。”如果不是因为梁爷爷是他那个年代的大学生,也不会与周老爷子产生交集。那时的大学生,好比钻石一般珍贵。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梁慕苏怎么会与周家兄弟玩到一起。
时玖微愣,“梁慕苏父亲不是校长吗。”
白伊然:“校长,和董事长,你随便拉住一个人问,他们会怎么选。”
时玖:“你嫌弃梁慕苏的家庭背景。”
白伊然笑了笑,“是在意。”
梁慕苏的书香世家背景与周司鸣身家百亿的集团背景,对于白伊然来说,这个选择毫不犹豫。
“这些话你告诉过慕苏哥吗?”
白伊然不语。显而易见她从未说过。
“你不说,就给了他希望,让他觉得你还有苦衷,让他觉得你的选择还有余地,他想等你,等你改变现在的选择。”
“等,能等多久。”总有放弃的一天。
“一辈子,或许等你一辈子呢。”时玖想起书里那个一辈子默默守护,终身不娶的梁医生。
白伊然听后,微抬下巴,芭蕾舞演员的脖颈修长傲人,与锁骨之间形成令人欣羡的折角。她睥睨着,说:“那就等一辈子吧,没有人逼他。”
“……”这就把自己择干净了。
“白伊然,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我以为你只有一副知心大姐姐的面具对付我,没想到,你对慕苏哥、对周司鸣都有不同的伪装。”
原来不止周时玖,梁慕苏、周司鸣同样是她的生存手段。
“说完了吗,”白伊然轻笑,“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对我说这些呢,司鸣的妹妹?恐怕你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吧。又或者是慕苏的青梅竹马?时玖,别怪我没点醒你,我与慕苏不可能,你与慕苏更不可能。”
白伊然好像重新戴上知心姐姐的面具,“与其一直追在慕苏身后却从未得到回应,不如换个人喜欢吧。”
“他永远不会喜欢你,相信我,我很了解慕苏。”
“你确实很了解梁慕苏的性格,不然怎么让他心甘情愿做你一辈子的备胎。”
时玖灵光一现,“那么敢问,你还记得他的生日吗?”
白伊然表情微变。
时玖捂住嘴吃惊道:“伊然姐,你不会连慕苏哥明天生日都不记得了吧。”
“当然,我记得。”白伊然松了口气,“生日礼物我早就备好,等着明天送给慕苏。”
“哦,”时玖恍然大悟,掰了掰手指,“今天是九月二日……”
白伊然没有觉得时间有任何不对,反而觉得时玖行为怪异。
时玖抬起头,对着白伊然嫣然一笑,“慕苏哥,你听见了吗,伊然姐好像记错了你的生日。怎么办,你要不要出来亲自告诉她,明年可别再送迟到的生日礼物了。”
时玖忽然站直身体,让出进门的空间,做出一副当事人闪亮登场的准备。
白伊然目光动摇了两秒,恢复镇静,“慕苏现在有一台重要的手术,半个小时才过去。”
言外之意:休想唬我。
“哦。”
时玖眼波流转,杏眼中瞳孔灵活地转了半个圈,她朝门外探出去,伸手拉了拉——
“梁医生,别不好意思了,进来吧。”
梁慕苏被她一手拽了过来,就这样猝不及防闯进白伊然的视线中。
“……”
小白花脸色陡然巨变,宛如窗外的晴天霎时间为乌云遮掩在她脸上展现得活灵活现。白伊然的脸被生生吓黑,瞳孔无助地缩小又缩小。
“慕苏……”
她反复确认。站得笔直的身体顷刻间坍塌。
“不可能。”
“你明明说你要上手术……”难道是骗她的。
“病人指标临时出现问题,手术暂时取消。”梁慕苏平静道,但白伊然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他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着她,他从来都是看着她与她说话的。
白伊然嘴角浮出一抹苦笑。
“周时玖,真有你的。”
时玖:过奖。区区多一个心眼而已。
……
半小时前,时玖到达医院。到医院的第一件事不是直奔小白花病房,而是,找一个目击证人。
小白花想单独见她这件事,没什么新鲜感。
与上回时玖期末考核结束,周司琦来通知她白伊然想见她并让她买药送去那出戏如出一辙。周司琦的成功教训告诉时玖,这一次也必须拉一个人下水。
在医院还能找谁,梁慕苏当然就是不二人选。
时玖找到他科室,拜托护士转告他——“如果他不来,我怕是会报复白伊然。”
也和当初怂恿周司琦去送药的话异曲同工。
梁慕苏刚查完房听说护士传给他的话,放下工作本转头追了出去。
梁慕苏在电梯间追上时玖。
时玖看他匆匆赶来的样子一时无语凝噎,看来这句话的杀伤力对他比对周司琦大多了。事关小白花安全,他可是她的守护神。
“待会儿你就站在门外边,不用露面。我也不会进去,保证和白伊然保持五米以上距离。”
“有你在,或许我能忍住不对白伊然下手。”
时玖故意说得严重,这样梁慕苏才会心甘情愿当她的“目击证人”。
去病房的路上梁慕苏始终不发一言。
一直快到病房。梁慕苏突然叫住时玖。
“嘘,小声点。”小白花病房就在不远处,让他听到了梁慕苏也在,事情就没那么有趣了。
梁慕苏无动于衷,站在原地。时玖连忙上前来,怕他反悔。
他没有反悔,只是想静静看着时玖,十多年来第一次那么认真深刻地看着她,说:“时玖,我很高兴,今天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
给梁打一个标签,大约是——迟来的深情比****
第33章 [V]
梁慕苏对周时玖的态度发生微妙的转变,白伊然早就看出来了。恐怕他自己还不知道。
病房中,白伊然和梁慕苏陷入僵持,两两相顾,一个如往常一般长身玉立站在门外,一个如摧残的娇花无措地坐在床沿。但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打破僵局。
[你怎么来医院了?]
时玖听到系统的声音响起,她悄悄后撤两步,小声问:“开完会了?”
[嗯。]
“这次的AI大会挺简短哈。”
[正常时长。不过多亏宿主近期表现良好,本小爷没留下开小会。]
“谬赞谬赞!”欸不对,时玖忽然反应过来,到底谁表现良好,谁是主!
气了一秒,时玖急转弯扯回正题,“来医院本想看小白花‘出道第一部 戏’,没想到到头来她被我演了一道。你说说,我是不是成长了!”没有任务、没有任务指引,却推动了剧情变化,让小白花吃了一个大亏!
时玖一副好爽好开心求表扬的样子。
系统依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赶紧查查剧情存档。
“周时玖,你在得意些什么呢?”
白伊然的矛头忽然对准病房角落一个人默默快乐的时玖。大姐,误会了吧。
“是觉得挑拨了我与梁慕苏,你就能和他没有阻碍地在一起吗。”
“……”
白伊然情绪濒临失控,时玖当机立断,“你们慢慢聊,我先走,出院的事情让梁医生帮你吧。”
“你站住!”白伊然站起来,情绪难得地激动。
“周时玖,听说昨晚慕苏带你去了酒吧,怎么样,麻醉药的滋味如何呢。”
“……”
时玖的脚步黏住,茫然回头,第一眼看向了梁慕苏。他微不可见地偏过头,他,他在躲她的视线。
“说清楚。”时玖语气沉下。
“好,”白伊然眼圈通红,她笑了,“慕苏昨天破天荒地带你去酒吧散心,你以为他关心你吗,不过是想找机会在你的饮食里下点东西,好让你在酒吧设身处地体会那晚我的滋味。”
梁慕苏,在报复。
他要在她的酒里下麻醉药,让她昏迷在酒吧这样的环境,自求多福。
时玖以为周时玖的体质一杯倒,但真正想让她倒下的,是梁慕苏。是梁慕苏为白伊然报复她。
“周时玖,你用不着委屈。因为从头到尾在撒谎的人是你。”
白伊然的话冷飕飕地,钻入时玖耳朵。
“那晚,明明就是你和阮梦玲串谋给我下药,果汁里的根本不是褪黑素,慕苏将我胃里的东西拿到法医鉴定,那个药是用来迷情的!”
“你假惺惺地来饭店找我,到底是为了救我、还是想看我笑话,你通知司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进来时撞见我正在被侵犯的场面,让他、让我、让我们以后怎么面对彼此。周时玖,所有一切都是你和你妈联手作的恶。”
“竟然还想让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白伊然说着说着,两行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
她说得那么真切、控诉地那么决绝,原来这就是白伊然坚信的阴谋。
时玖忽然觉得很可悲,小白花的生存手册,就是无休止地假想他人会陷害自己,以此给足自己报仇害他人的理由。她也不想想,是她自己疑心病犯病偷换了时玖的果汁。
白伊然:“阮梦玲甚至不要脸地找到慕苏问他能不能陪你散心,给你们制造机会。假如你昨晚真的出事了,那么阮梦玲就成为了一个亲手推女儿下悬崖的伟大母亲。”
哭着又笑了。太可惜了,没有如愿。白伊然想不通到底谁在眷顾周时玖,才让她躲过一劫,她怎么值得上天眷顾。想到这些,白伊然无力地瘫坐回床边。
时玖思绪翻涌,感觉到从所未有地头疼。
[时玖,你控制住,你现在的身体数值很危险。]
太阳穴好像蕴藏了即将爆发的火山,马上就要崩不住了!时玖痛苦地抱着头,靠着雪白的墙壁滑坐下去。
梁慕苏发现不对劲,本能使然,赶紧蹲下查看她的脉搏。
时玖看了他一眼,忽而梦回昨夜的酒吧,光怪陆离、晕头转向。于是她什么都顾不了,一把推开他。就算其中一只手打着石膏使不上力,时玖也拼尽全力。
“滚开!”
梁慕苏跌倒。
白伊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眼角讥笑,“这就受不了了。”
“慕苏啊,我早跟你说过的,周时玖跟我不一样,她娇养长大,心里承受力很差。如果把以前你做过事都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