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清说:“好!”
反正除了姜棠,也再没有能让他费心的姑娘。
姜棠赖在他怀里,抓着他手指又开心起来,“去吃饭去吃饭!”
她还记得陈宴清说过的,有他陪着可以晚上也在外面玩儿,如今不过是自以为隐晦的提醒他。
姜棠:别忘了哦!
虽然你的夫人现在不饿,但是要你和我在外面吃饭的。
陈宴清敷衍的“嗯”了一声,如她所愿朝外吩咐,“去南街。”
上京城坐北朝南,北为皇都,东西民居,南边则是城门和戏耍娱乐之地,其中包含衣食住行,以及闻名于耳的春风楼。
说来也奇怪,以前每每听姜知白说春风楼多好多好,姜棠不禁艳羡也生出过向往的情绪,十几年的积攒早就养成了一来南街必要往那灯红酒绿的楼阁看一眼的习惯。
但自从今日听说青青出自春风楼,又有青青挽留陈宴清那一幕,她便忽然对春风楼不满和厌恶起来。
而且这种情绪十分明显,具体表现在她自己不看了,下车也要挡着陈宴清的视线不给看,陈宴清以为后面有什么呢,想偷偷瞄一眼都没成功。
夫妻携手进了对面的福满楼——酒楼。
这也是上京最大的酒楼,不仅吃饭听曲,每逢节日亦会有学子在此辩学,风流雅致和对面春风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是不料沈安竟也在。
两人铺一进门就被注意,主要是姜棠的红衣过于注目,大家自然先看一眼。
然后瞧那姑娘肤色白皙,面容精致,乖乖被人牵着眼睛特别亮,似乎实在忍不住从一侧探头,男人虽未看她,却能每次在第一时间警示性的“嗯”的一声。
她就快快的又躲回去。
觉着有趣的学子停了声音,随着陈宴清淡的一瞥。
……杀戮鲜血中趟出来的人,浑身凛然危险气息绝非初出茅庐的学长可比。
众人登时身躯一冷,激灵一下个个低头。
人群中唯有一人,沈安。
他换了之前马场的白衣,身着干净蓝袍站起,拂手间朝两人一礼,也没刻意往前。
陈宴清亦微微颔首,牵着姜棠拾阶而上,很快下面恢复了喧闹。
二楼雅间自带珠帘隔断。
这里不仅能看见街上的人来人往,有心也能另一侧瞧见楼下辩学。
很多时候,惜才的大人也会隐匿二楼,从学子中挑选门客赘婿等,这也是福满楼真正吸引学子之处。
不过如今姜棠没注意,她只盯着陈宴清手中的菜单直看,希翼陈宴清能明白她的期待,她想吃肉,想要甜,想把方才小二报出来的招牌菜都光顾一遍。
可能是她眼神太过强烈,小二都无法忽视,忽然想起这位夫人之前大气点菜那幕。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
她的夫君无语道:“你吃的完?”
“吃不完啊!”
“那你还点?”
姜棠抬眸嘻嘻道:“要雨露均沾嘛!”
陈宴清睨她一眼,“雨露均沾是这么用的?”
这夫妻两个对话着实好笑,当时小二都忍不住笑了,可夫人一脸红,那位郎君就拿眼横他,阻止是那位郎君阻止,可心疼也是那位郎君心疼。
小二忙的低了头。
陈宴清这才指着菜单说:“你只能选择四……五菜一汤,一个甜品。”
姜棠起先考虑了很久,但是实在抉择不过,就埋怨道:“你好小气!”
陈宴清不置可否,该小气的时候就小气,最终这菜单就落到了陈宴清手中,他按着荤素健康搭配了五菜一汤,终于在姜棠期待的目光中只点了一个甜品。
说什么是真的,不退步真的好气人。
小二赶忙让人备菜,离开的时候怕贵客无聊,特意提了一嘴,“今日楼下辩学,为了提高大家的参与感,顾客都可下注看那位学子是最终赢家。”
赌注不多,小赌怡情嘛!
这也是福满楼的精明之处,不动声色以‘正当’理由,赚了钱给学子机会,又给贵人提供玩乐的平台。
姜棠觉着这和之前陈宴清射箭的游戏差不多,挺有意思,就问了一句:“那在哪里下注?”
她想玩儿。
小二便指着珠帘外说:“贵人可往下看看,觉着谁会赢告诉小的一声,下注也是小的帮您跑,赢了钱财翻倍。”
姜棠点头,果真跑过去看了一眼,底楼人很多,谁都不认识,姜棠唯一熟悉的就是沈安。
因为有之前买香的经历,她知道沈安对她没了心思,加上沈安才学极好,上辈子后来似乎是探花。
孟舒有次特意来炫耀,说探花多么多么厉害。
姜棠不管沈安多厉害,她就是忽然想玩儿,而且钱财能翻倍。
于是她摸了摸兜,空的,摸了摸头,簪子都定着发,她只好颠着小步跑回来,朝陈宴清伸手,“给我钱。”
陈宴清抬头瞟她一眼,随意问:“多少?”
翻倍的话,少了没意思。
姜棠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小二惊的吸了口气,一百两可不少啊!
陈宴清喝了口茶,“给钱压谁?”
姜棠说:“沈安。”
“不给。”
一百两?压沈安?
当初她压自己的金簪有没有一百两?
陈宴清面上虽不动声色,手上却焦躁的放茶。
姜棠皱眉,慢慢反应过来他似乎是不喜欢沈安,忽然觉着陈宴清有些幼稚。
可自己夫君,那又能怎么办呢?
姜棠只能回忆着,勉为其难换了一个,“那压门口穿黑衣的。”这样也不知能不能赢。
陈宴清往下看了眼,门口的确有个穿黑衣的小白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模样清秀竟有些他读过话本子里面男主的味道。
他又一口回绝,“不给。”
姜棠不乐意了,拽他衣袖,“我也想玩儿。”想赢钱逛街。
平时总会满足她一二的陈宴清,这次怎么都不松口,最后饭菜来了,姜棠喉咙都说干了,外面芜湖一声果然是沈安赢了,姜棠登时觉着自己错失了两百两。
她踢着步子,不大高兴的坐回去,刻意和陈宴清隔了一个位置。
看见桌上仅有的两个甜口饭菜,其中包括一个甜品,这种不高兴又加重了两分,只埋头戳着碗里的饭粒子。
陈宴清脸上也不妙,又不能对她火上浇油,只能横了一眼起头的小二,小二身子一凛。
陈宴清恼道:“你挡着我光了,滚下去。”
“是是是。”小二也不气,“小的这就告退。”
小二忙的退下去,顺便帮他们关了门,最后那一眼瞧见了那位郎君伸手,给赌气的夫人夹了菜,又被小夫人丢出去,他冷着脸却没有训,这样的郎君可是难得。
明明客人都闹别扭了,小二却忍不住笑了。
达官贵人利益联姻,极少能看见感情这么好的夫妻。
熟不知里面气氛都快冷死了,两人各持一边,陈宴清不再搭理她,姜棠也一口一口舀着汤,除了这个甜口的什么都不碰,两人不甚愉悦的吃了一顿饭。
本来好好的来,走的时候却隔老远。
她不给陈宴清牵,陈宴清也不主动牵她,两人都有气。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不断,本来期待乐呵的姜棠却再提不起兴致,只耷拉在陈宴清后面几步,漫无目的的走着,陈宴清虽不回头,步子却随着她渐渐变慢。
也有许多街上的男子,瞧见姜棠想要过去搭讪,但陈宴清扫过去一眼,冷沉的气场便谁也不敢往前。
这种气氛僵持一直到拐角,不知谁家的小孩玩闹跑出来,没注意一下撞到姜棠身上,两人都是哎呀一声,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那小孩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精明的他马上掉了两滴金豆子甩锅,谁知道泪水没挤出来,对面忽然来了一个黑着脸的叔叔,先是拉着漂亮姐姐左右看看,然后便是朝他瞪了一眼。
小孩:“……”
呜呜呜娘亲,这里有人吓小孩!
年纪再小也懂惧强,这下他不仅泪被吓了回去,连带着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陈宴清这才又垂眼看姜棠,“受伤没?”
不过是一小孩,能怎么受伤?
如果是别人陈宴清可不会问,但谁叫他家姑娘娇气,细皮嫩肉的担心。
姜棠看着被他抓起来的手,沉默着摇摇头,这次倒是有长进没哭,可能也是因为在大街上,小姑娘爱面子忍着,她撒娇不仅分人,有时候也分地。
平时就是吃准了陈宴清对她好。
陈宴清没再说话,牵着把人牵到胡同里,自己对她检查了一番,姜棠也挺乖。
完了他才没好气戳她脑袋,“人多不会拽着我?被撞了不会叫我吗?”若他没回头,今晚她铁定被碰瓷。
姜棠翁声翁气说:“那、那我们不是吵架了嘛!”
“吵架我就能不管你?”
姜棠张了张嘴,过一会儿才小声说:“可你方才就没理我。”
好不讲理的姑娘啊!究竟谁先不理谁的?
陈宴清白她一眼,被气习惯了竟然没有呼吸不畅。
这几个月他的表情被姜棠带的是越来越丰富了,“我给你夹菜,是谁不要丢出来的?”
姜棠禁声,片刻才丧气说:“可你没说话哄我。”
“你想拿着我的钱,去赌别的小白脸赢,完了还要我来哄你?这是什么道理?你夫君我是傻的吗?”
姜棠:“……”
她抬眼看陈宴清一下,撅着嘴说:“可我后来知道错了。”
陈宴清“哦”的一声,故意夸张的仰头看看天。
“这是晚上啊!天也没亮啊!”
“……关、关天什么事?”姜棠反应不过来他话里有话。
陈宴清哼的一下,直接挑明说:“自然有事,不然我怎么觉着自己做白日梦,这回你竟然不没理辩三分,承认自己错了?”
姜棠被他噎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低着看着自己的鞋尖。
陈宴清没准她糊弄过去,捏着她的下巴逼问说:“错哪儿了?”
姜棠对上他的凶眸,被掐软了脸囔声说:“错在我压别的男子让你吃醋了。”她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陈宴清这种反应不是和之前自己那两次一样吗?
那之前陈宴清哄了她,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的。
陈宴清被她说的一时无语,捏着她的手也松了力,有时候真不知道姜棠是喜欢他呢?还是不喜欢他呢?
你说姜棠喜欢他,那连压别的男子都不犹豫。
可你说姜棠不喜欢他,她不仅能帮他挡□□吃醋,也能每次瞧见他就笑。
这果然是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过来跟他讨债的,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当祖宗的供着她,偶尔陪她上街跟她玩儿。
姜棠见他不说话,脸色愈发浓沉,加上黑夜更难看清他的情绪,只能主动牵住他的手,态度极好的保证,“我这次当着你面压别人不对,下次不当着你面了。”
陈宴清:“……”
“什么!?”他登时抬眸,凝着她不放。
这还要背着他,给他的头顶换个颜色?
陈宴清忽然有些心抽的慌,十分巧妙的也和姜知白一样,体会到了姜知白那种对姜棠复杂的情绪。
他闭眼,放弃了,睁眼直接训她说:“当着我面不许,不当着我面更不许,否者我收拾……真收拾,知道吗?”
陈宴清瞪着她,姜棠只能点头,“知、知道了。”
陈宴清这才缓了脸色,牵着姜棠往外走,快出去的时候姜棠觉得他情绪差不多平复了,这才敢为自己说两句,“那你也没有给我喜欢的菜啊!夹给我不喜欢的胡萝卜,那我……”
肯定是不要的啊!
陈宴清见她真有些委屈,便十分认真的和她讲理,“我那是为你好。”
“可我喜欢甜,不喜欢胡萝卜。”很不喜欢。
以前被姜延纠正咬人的坏毛病时,姜棠啃了太多胡萝卜,有段时间打嗝都是那种味道,某次夜里吐过一次,从次怕了。而且胡萝卜炒起来又甜又咸,很怪。
陈宴清叹息一声,“糖糖……”
这倒是陈宴清头一回这么叫,带着无奈和宠溺,被他磁性的声音唤出来甜滋滋的,姜棠耳朵一软,连着心似乎也麻了一下。
她本来就有些理亏嘛!现在被轻声软语的说,自然态度也硬不起来,月色下揪着他的手,“喔,在呀!”
糖糖在呀!
陈宴清把人带过来,擦擦她的嘴,那是方才吃饭就沾上的菜汁,不注意瞧不见,他现在才敢擦。
“不是你喜欢什么,就要一直吃什么,也不是你不喜欢什么,就真的一点都不碰的。”陈宴清语气平和,简单的和她描述,都是很浅显不用解释就懂的道理。
“甜口的吃多了蛀牙,你半夜疼的睡不着的时候都忘了吗?但凡你牙口好一点,自己懂得节制一点,我都不会想当这个坏人,你以为我每次闲的慌惹你闹脾气,我不头疼吗?”
惹恼的最后不都是他哄?
胡萝卜这点倒不打紧,可以用别的取代,他方才没留意夹给她,这点就不掰扯了。
好在姜棠也懂理,没有刻意揪着不放。
“那、那我错了。”
她也不想吵架,吵架又难过又累,姜棠讨好的拽住他,摇了摇他袖子,“你原谅我这次吧,我以后改。”
也的确如此,但凡两人生气挑明的不对,姜棠都没有再犯过。
陈宴清“唔”了一声,姜棠抱住他胳膊,“去逛街。”
陈宴清被她带着走,在姜棠瞧不见的角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