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送了，子秋慢走~”祁言扬了扬眉，朝他摇手。
顾子秋颔首，转身离去。
在他转过身的一刻，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少年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带着几分戏谑，他看着远处顾子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子秋啊子秋，我可没说过不是我呀~”
......
外头传来忽隐忽现的脚步声，宋清苒目光一凛，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哎，俺们俩要不找个机会跑了吧。”
那人瞪了他一眼，“你疯了吧，祁言什么手段你不知道？！”
他咂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脊背发凉。过了半晌，他吞吞吐吐道，“你说上次咱们被他框了一次了，侥幸捡回一条命也就算了，可他这次又动手了，那可是公主啊，保不齐咱们都得给祁言陪葬！”
“要我说啊，他才是疯了吧，你说一个人这么执着干什么，那皇帝杀他全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捡了条命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想着报仇呢？他又杀不完皇帝一家老小。”
对方有些被说动了，却还是硬着脖子道：“你可别说了，要是给那疯子知道了，狗皇帝还没赶到我们就死了。”
祁言？是那个少年吗？
黑暗遮挡住了此刻宋清苒的表情，眼底晦暗情绪不明。
第84章 我找不到她了
砰的一声，木门被一脚踹开，少年抓着一只野鸡来到了她面前。那野鸡已经死了，脖子上的伤口淌着，顺着少年修长的手一滴滴落在地上，鲜红的血衬得他的手愈加白皙，难闻的腥味在半空中弥漫开来，宋清苒皱了皱眉。
“我听说，你这几天都不肯好好吃东西啊，怎么，是不是小爷我不来看你，你就不愿意吃啊~”
宋清苒看着他手中那只野鸡，“这是做什么？”
“给你补补啊，其实这事和你没关系，但我不能现在就放你走，所以抱歉啦，我还得再关你一段日子。”祁言嘻嘻一笑，露出他那颗小虎牙。
他从一旁扯来几节木柴，坐在地上生起了火，火光照亮了少年的眼睛，他一双眼睛生的很好看，眼睫毛也很长，微微带着点卷，显得有些稚气，“你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谁让你刚好撞上了呢，我又不能放任你不管坏了我的事。”
那只野鸡很快被他处理干净，这事他似乎做过好多遍了，动作看着很是熟练。鸡肉在火苗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就传来了香味。
宋清苒有些意外，她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这事居然干得这么熟练？”
少年动作一顿，宋清苒又问，“卖鸡的？”
她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年，随后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答案，“这看着也不像啊......”
又过了半晌，少年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她，宋清苒不客气的接受了。
木柴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作响，橙红色的火苗在少年狭长的眼瞳中跳跃，透过这堆火，祁言回忆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他也曾是个父母宠爱的小少爷，后来却摸爬滚打在一个个刺骨的冬天里侥幸活下来。他从乞丐嘴里抢吃的，偷别人家的鸡鸭鱼肉，没学会生火时他甚至还吃过几次生肉，他挨过冻，受过打，这些事他经历了无数次。
“我叫祁言。”
宋清苒嚼着口中的鸡腿，怔了一下，少年扭过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我有一个阿姐。”少年的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长得很像她......”祁言垂下眼帘，扭回头，收回了视线。
宋清苒眨眨眼，瞧小疯子这模样似乎有些不对劲啊，于是她咬了咬唇，壮着胆子问：“你阿姐她怎么了？”
祁言低垂的眼眸颤了颤，过了好久空气中才传来了他的回答，“当年我家满门抄斩，阿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我们走散了，现在我找不到她了......”
“她如果还在，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少年神采奕奕的眼中现在满是落寞，宋清苒忽然有些心疼他。
“抱歉......”
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平时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现在这模样真是让她觉得别扭极了。于是宋清苒再次开口，打断这场沉默。
“也许你阿姐现在过得挺好的呢，这事说不准的。”
她抿了抿唇，上下打量祁言一眼，又道：“比如你瞧瞧你现在，过的不也很好嘛，还有那么多下人侍卫啥的。”
“噗嗤~”少年眼中沾了点笑意，“什么下人侍卫，我就是个山匪而已。”
他忽然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朝她开口，“诶，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跟着我干这事吗？”
第85章 阿姐，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宋清苒吧眨着眼睛，呆呆的问，“为什么？”
绑架公主，这可是个掉脑袋的大事啊！难不成是因为这小疯子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少年的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得意的挑了挑眉，“我给他们下了药，他们都得听我的。”
看着宋清苒呆滞的模样，少年轻笑一声，似乎是被取悦到了，于是低着嗓子伸手抚上了对方的脖颈，“不听话，就会死哦~”
他说着，一点点收紧了手中的力度，嘴边带着凉凉的笑，“像这样~”
“咳咳咳......”
就在呼吸变得困难的一刹那，少年收回了手，笑吟吟看着一脸狼狈的宋清苒，她脸上沾了点灰，少年用指腹给她擦了擦。
“嘻嘻，你听话点，等事情结束了，我会放你走的。”
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宋清苒彻彻底底收回了自己方才那可笑的同情心。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上了少年戏谑的目光，“你和顾二少是怎么认识的？”
“哦，子秋呀~”
少年眼睛一亮，“他是个好人，说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见对方好奇，祁言很耐心的给她解了疑惑，“当时我太饿了，跑到酒楼里偷那些酒鬼的钱，本以为不会被发现的，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他一脸平淡，好像这些事情都不是他的经历似的。
看他这淡然的模样，宋清苒凭借着自己下意识的猜测道：“然后顾子秋出现了，拦下了酒鬼，救了你？”
祁言笑着摇头，“非也。”
“然后我就被他们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还让我吃他们吐在地上的骨头，嘴里骂着我是条野狗，说我是畜牲。”
宋清苒心头一紧，听得很不是滋味，“你当时多大？”
少年蹙着眉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就连我现在多大了都记不太清了，那段日子浑浑噩噩的，我每天都盼着自己死，却又不想死。”
“后来我被他们丢在了河里，冬天的河水好冷好冷，我都快喘不上气了，好在不久后子秋捡到了我，所以我活了下来，没被冻死，也没被淹死。”
祁言勾起唇角，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那水太冰了，也让我清醒过来，我告诉自己，迟早有一天，我要那狗皇帝也尝尝我的苦。”
“我得活着，但不能白白活着，我要死，可也不能白死啊，我得带点什么走才行，你说对吗，阿姐？”
“所以你就劫走了公主殿下？”宋清苒唇瓣紧抿，没有回答少年口中的问题，亦没有理会少年的称呼。
“嗯哼~没有狗皇帝，有他最宝贝的乖女儿也不错啊~”祁言愉悦的点点头，随后又遗憾道：“可惜了，虽然我很想让狗皇帝偿命，但是我连皇宫都进不去......”
“我求子秋帮帮我，可他不帮就罢了，还说我疯了。”他想起顾子秋当时震怒的表情，心情有些不爽，啧了一声。
“阿姐......”
他捏起宋清苒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上自己的眼睛，“阿姐，你觉得我疯了吗？”
“你阿姐不会希望你这样的......”宋清苒眸光闪了闪，随后这样说道。
祁言低低的笑了，却什么也没说，起身熄灭了火堆，转身就走了。
第86章 我想让你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情况如何？”
“回公子，那地方防守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密，地势也不好。”士兵叹了口气，遗憾道：“我们的人打探不到情况。”
宋清远眉心紧蹙，薄唇紧抿。半晌后，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江谨，“江公子，半个月过去了，等不起了，动手吧。”
江谨点头，他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图纸，伸手指着一个地方，冷声道：“届时你带人埋伏在山下，我会亲自上去打探情况，以免打草惊蛇。情况稳妥后，我会给你信号。”
宋清远顺着他的指的位置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此行太过危险，长安是我的妻子，阿苒是我妹妹，理应让我去，你带人埋伏在山下。”
江谨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抬起头看向了外面排列整齐的士兵，继而将目光投向宋清远，“你觉得皇帝会放心将他的士兵给我看管？再者，我不过是一个质子，他们当真会服从我的命令？”
宋清远默然......
“阿姐，我给你找来一个宝贝~”
祁言摇醒她，然后兴致勃勃指着旁边的物件。
一大清早被扰了清梦，宋清苒心情很不好，却又不好对着这个小疯子发怒，她掩盖住自己的情绪，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微微一怔，那是一个崭新的轮椅，应该是他刚弄到的。
少年一脸得意，下巴微微抬起，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
宋清苒眨眨眼，疑惑的看向祁言，“你知道我腿断了，之前干嘛还绑着我的腿？”
祁言达拉着脑袋，像是委屈巴巴的小狗，“我听说你腿快好了，这不是怕你跑了嘛......”
他嗫嚅了一会，然后又道，“后来我搞清楚了，你没那么快好起来。”
“你消息倒是灵通，京城里都没几个人知道呢。”宋清苒有些意外，眉梢轻挑。
祁言吧眨着眼睛，看起来莫名有些心虚，“那，那是自然，小爷我什么都知道。”
他故意抬高自己的声音，想让自己看上去底气十足。
宋清苒没戳破他。
少年小心翼翼将她放在轮椅上，推着她出门逛了逛。
宋清苒已经好久没看过外头的太阳了，祁言虽然有时候会心血来潮来看自己，可几乎都是晚上，外头的光就算透进来，也没什么区别。
阳光照进她眼底，眼睛不适应的微微眯起，有些刺痛，但好在过了一会她便适应了阳光。
这么久了，她终于见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什么模样，这似乎是一处山顶上，四周皆是茂密的竹林，脚下的路很窄，亦很陡，如果她自己想要靠着轮椅逃跑一定会摔下山坡，到时候不死也残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残废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轮椅上的宋清苒忽然出声。
少年眨了眨眼，唇角上挑，“阿姐，你马上就能离开了，但我还是想让你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毕竟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后半句话，他在心中悄悄说。
宋清苒没搞懂他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反正能出来透透气算起来她也不亏。
祁言最近一直喊她阿姐，大概是自己这张脸长得真的很像吧......
她纠正过几次，但少年不听，她索性也就随他去了。这几日的相处让宋清苒又发现了他奇怪的一点，这小疯子总是暗暗对她好，但又不想让她察觉，她想大抵是年纪小的土匪的脸皮都比较薄吧。
第87章 我好想我的阿姐
宋清苒没想到再见到祁言时，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满身是血。
他砰的一声撞开了门，在屋内掀起了一片尘土，“阿姐......”
“祁言？”
少年跌跌撞撞朝她而来，强忍着痛楚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在宋清苒呆滞的目光中，祁言毫不留情的捏起她的下颚，将药水强行灌入她口中，他力气很大，掐的她脸颊生疼，宋清苒挣脱不开，只能认命地感知着最后一滴药水在她口中消失殆尽。
祁言喘着气，目的达成，他心满意足的松开手，紧接着一声清脆，瓷瓶摔在了地上。
“阿姐，你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他扯出一个笑，露出那颗显眼的小虎牙。
“我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好给你的，最后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阿姐，从今以后，可要好好擦亮眼睛啊......”
宋清苒听得一头雾水，她看着地上碎裂开来的瓷瓶，冷声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几乎是在话落的一瞬间，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是祁言的下属，“主子，人带到了。”
祁言亮了眼眸，推着她离开了那个破败不堪的屋子。
“和她一样~我给你们下毒了，阿姐~”
宋清苒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子，险些没认出来那竟然是祝长安！
她那日的一袭红妆依旧破的惨不忍睹，发丝搀着血凌乱的黏在脸上，嘴角还挂着血迹，显然在不久前刚遭到一顿毒打。
“公主......”她不可置信的喃喃，那日抬起了头，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宋清苒看见她的唇瓣动了动，但她的声音太微弱了，宋清苒什么也没听见，只隐隐从她的口型中看出三个字，“我没事......”
胸口一震，她扭头看着身旁笑得恶意的少年，“你不是说她没事的吗？你不是告诉我她好好的吗？！”
舌尖抵了抵口腔内的软肉，少年戏谑的看着她，低笑着说：“是啊阿姐，她好好的，还活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