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江回，又道：“淘汰了就淘汰了呗，反正你要不能保送，以你的成绩也能考上你理想的学校，怕什么？”
这回江回终于停了下来。
过会儿，他慢慢走向周一杨的方向，从他旁边捡起刚才脱下的外套，淡淡道：“名额下周才定，还没选。”
停顿几秒后，周一杨白了个眼给江回，然后将自己的宝贝篮球传给他，有点无语道：“……那你干嘛心情不好？抽风啊。”
江回接过周一杨的篮球，仿佛已重拾好心情，对他道：“好了，走吧。”
这处两人慢慢从体育馆回来，林子然的身影出现在一楼五班的教室外。
因为回教室前准会经过一楼五班教室，所以林子然便不自觉地朝教室内看了眼，可惜的是，并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人的身影，所以便准备回教室。
只是这一瞧，便引起了后方那些正在教室外看风景的男生的注意。
这学期两个班级上过好几次同一时段的体育课，对前方这个白白净净的女生多少有点印象，再加上似乎还是这群人当中某个男生的心仪对象，所以这会儿后方那群男生有了不小的沸腾。
眼看前方林子然快要上楼，人群中的其中一个男生终于被怂恿地出来搭讪。
那个高瘦的男生被推到林子然面前，林子然停下脚步看他。
见她疑惑地朝自己看着，男生连忙扯出笑容道：“同学，你好。”
林子然左右看看，确定男生在问候自己，才道： “你好。”
这一说完，后方那群怂恿他出去的男生们立刻发出起哄声，声音之大，让林子然不禁朝那群男生看了眼。
面前的男生用目光示意他们不要起哄了，转而对林子然道： “你找人吗？”
林子然将目光移回来，朝他点点头。“嗯。”
“要我帮你叫吗？”
林子然摇摇头：“不用了，她不在。谢谢。”
本想这么错身走开，却没想后方那群大部队男生用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朝她道：“喂，同学，他还有话没跟你讲完呢，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若是就这样走了，似乎也挺没面子，想想她年岁大他们那么多，还被一群少年调侃地匆匆离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她便停下脚步，转头问刚才那个男生：“你有事吗？”
那个男生忙欣喜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子然。”趁他默念自己的名字，林子然道，“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男生根本没反应过来：“哦，没事了……”
只是她还没走一步，后方的男生再次传来声音：“喂，林子然，郑斌说你还没告诉他哪个班的，到时候他到哪里去找你？”
说完，便是嬉笑一片，人群中的男生对着那个“郑斌”连连起哄，仿佛今日不将两人凑成一对誓不罢休。
倒是林子然在那头听完后皱了皱眉，不过她还是温和地对郑斌说：“十一班，你要去找我吗？”
其实按照以前她根本不会理会这些，但今日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输在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
郑斌觉得看到了希望，连忙问：“可以去找你吗？”
林子然却淡淡扯出一个笑容：“可以啊，不过我学习还挺忙的。”
言下之意任谁都能听出意思，但她说完便露出一丝抱歉之意，让人又觉得合情合理。
郑斌呆呆地看着她，觉得眼前之人连拒绝人都有种动人的心惊，然后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的。”
“好。”
剩下的话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在此处多逗留，只隐隐听身后的男生在那里“切~”的声音，似乎在鄙视郑斌说什么“不打扰”的话。
只是没想到这一出戏居然还没唱完。
或许是后方那些男生还不想就此作罢，所以便想出了这个“英雄救美”的法子——绊倒了人群中林子然
总之林子然没走几步就觉得脚下一轻，身后又有一阵推力将她迅速往前推——这五班简直就像个天然的“作案现场”，来往人流之多，料谁都看不出是不小心绊倒的还是故意为之
眼看林子然快要摔倒在地上，后方的男生赶紧推着郑斌去“英雄救美”，却不想让另一双手“捷足先登。”
这是一双很熟悉的手，带着一阵风的味道将她牢牢抓住。
有那么一瞬，林子然觉得都能将那人手背上的青筋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她抬头望过去。
下午十分，这处人群熙熙攘攘，来往的少男少女纷纷侧目看着他们。
有阳光射在他们的头顶，江回低头看她，目光淡然得让人望不到边际。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次她去巴厘岛散心，他接过她的行李，对她说“再不来就要把某些东西给弄丢了”时的场景，只是那时候她毫无心情，也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重回这里，见到高中时期的江回。
林子然的瞳孔里倒影着他的身影。
也许，对他，依然心动。
又也许，对他，依然无法毅然决然割舍。
哪怕她早已说要分别，但在这一刻，她的心跳依然只为他一个人跳动。
不为别的，只为，他是江回。
时间在流逝，这处却仿佛静止了，直到周一杨的话语传来——
“我说，你俩还要多久才分开？”
几秒后，林子然像跳蚤一样弹开。江回也慢慢缩回了托着的双手。
人潮仿佛又恢复了涌动。
周一杨率先指着其中一个男生，气势汹汹道：“二狗，别以为我没看到，是不是你将我们班女生绊倒的？”
那被叫做“二狗”的男生一看是周一杨，连忙道：“杨哥，对不住对不住，不知道是你们班女生，实在抱歉。”
周一杨上前冷哼一声，道：说对不住就完了……”
剩下的话林子然没怎么听，只站在一处慢慢平复自己的内心，像是完全阻隔了这里的场景。
也是，心动又如何？不心动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分别。
既然早已下定决心，就不要后悔，也没什么可以后悔的。
过会儿，林子然拉住还在一旁吵闹的周一杨，道：“算了，走吧。”
饶是周一杨本还在为林子然出风头，被她拉着只能竖着最后倔强的中指，对五班的那个男生道，“便宜你了，别再有下次了。”
男生点头哈腰：“一定一定。”
人群渐渐远去，三人也一同上了楼。
周一杨憋了一路，终于在楼道转角处道： “我说，林子然，不是我说你，没事你在五班瞎转悠什么。”
林子然低头沉默的样子被她打破，她抬头看了眼前方同样沉默不言的江回。“有事。”
周一杨“哼”道：“你能有什么事，招蜂引蝶啊？”
林子然回过神，将目光从那处背影中移回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一杨讲着话。
“你确定招蜂引蝶是这么用的吗？”
“不然你没事跟人说你名字干嘛？还有问必答，他们问你几班你就告诉他们几班吗？”
林子然的脚步顿了顿。
看来他们刚才早就在那处，怪不得来得那么及时。
“告诉他们是不想失了风度，既然都问了，就回答一下呗。”她淡淡道。
周一杨无法理解林子然的脑回路：“不回答又怎么样？”
“显得我很怂。”
“……”
周一杨又道：“你说这话我完全不能信服，你看这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就看你不对劲了，没事还跟男生在讲台上打游戏，要不是江回让我来阻止你，你不知道要玩到多久……”
还没等他说完，前方那个身影突然顿住了。
这一顿，周一杨差点撞到那个身影。
周一杨退后几步，疑惑地朝身旁的身影道：“哎，你怎么不走了？”
三人一起停了下来，伫立在三楼走廊上，一起看着江回。
江回却冷冷地朝周一杨看了眼，没说话。
周一杨被看得莫名其妙，朝林子然看看，又朝江回看看，道：“咋了，我说错了？”
许久。
江回抬步：“没说错。”是我错了。
“那你干嘛……”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空气中，因为江回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里，仿佛再也不想跟身后两人有瓜葛。
林子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进了教室。
周一杨从身后把她拽回来，对她道：“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别臭，打了两节课的球。”
林子然有些出神：“是吗？”
“嗯，好像从竞赛班老师那里回来就不对了，不过问他他也不说，要不然你去问问？”
林子然从班级后门朝江回看去。光线下，那个少年已端坐在课桌前，早已开始做起题目。
许久。
她道：“你问吧。”
林子然从江回的座位处经过，径直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离下节课上课还有五六分钟的样子，所以这会儿，她正托着下巴正两眼放空中。
许久，她收拢心思，问正跟人聊天的前桌姗姗：“姗姗，那天你说的那个诡异的游泳馆再跟我说说。”
前桌姗姗转过身来：“你感兴趣啊。”
林子然点点头。
接着姗姗便口若悬河地介绍起了那个意外连连的游泳馆，大致故事内容就是，那片地方以前就是坟墓，建之前就状况不断，中间耽搁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建好了，刚打算试营业一段时间，就有好几个人溺水了……
林子然听了大概，便问：“是哪个游泳馆？”
姗姗报了个名字，林子然从一旁拿出一张纸，上面赫然记录着这座城市所有的游泳馆，然后她圈出那个游泳馆。
倒是沈心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林子然，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她：“你不会想去吧？”
林子然点头：“嗯。”
沈心妍皱眉：“可那地方这么邪门你也去吗？”
林子然答得淡然：“就是因为邪门才更要去！”这几天，她虽然也在想可能不是因为水的媒介才能来到这里，而是因为其他的因素，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她总归要去试一试的，大不了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沈心妍看着她：“那你真的要去话，还是找江回陪你去吧，这次可别一个人去了。” 这几天时常见她单独行事，沈心妍不禁有些担忧道。
林子然的神情似乎顿了顿。
许久。
她声音低低道：“他最近这么忙，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他。” 然后她转头朝露出一脸忧愁的沈心妍笑笑，“放心吧，没事的，我只是去看一看，别担心。”
说完便一头扎入那一片高高低低的书堆里，没再看她。
沈心妍从侧面看她。
过会儿，她有些犹豫地抿抿嘴，问：“你……最近怎么突然要走了？”
林子然的神情在书堆里变得有些明暗不分。
然后，她放下手中的笔。
抬头看过来时她的神情已恢复自然：“没有很突然，不然我还待在这里不走了？”
沈心妍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个观点：“也不是不可以啊。说不定你留在这里还能和江回发展发展感情，你们不是还有些矛盾没解开嘛，正好趁这机会解开一下呗。”
林子然抬眼看她，笑笑，心里却犯出一丝涟漪。“不解了，越解越乱。”
沈心妍问：“什么意思啊？”
林子然却低下头，轻叹一口气：“没什么意思。”
“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还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见她今日好似也兴致不高的样子，沈心妍也知问不出什么来。
但过几秒，她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突然贼兮兮地凑近她： “那这样吧，我也不勉强你，但我问你件事，你要是能回答我了，我就再不过问你的事了。”
“什么？”
“那我可问喽。”说着，她抿抿嘴，眼底犯出一丝晶亮：“你……之前是不是暗恋江回，我好像每次看你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林子然抬头看她，瞳孔里瞬间映出沈心妍那张好奇的脸。
她的心里闪过许多念头。
许久。
她终于点头承认：“嗯，我高中的时候确实暗恋他。”
“卧槽，真的假的？你小妮子可以啊，看你平时闷葫芦一个的，想不到心里还藏着这么多秘密？连我都瞒着？”饶是沈心妍听到这个内容，差点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待情绪稳定一点，沈心妍才问，“那后来是被你追到了，所以你们才在一起的？”
林子然摇摇头，眼睛却仿佛越过窗户看到了那个遥远的未来：“没。我俩念得不是同一所大学，碰面的机会几乎为零，所以不是那时候在一起的。”
“那怎么在一起的？”
“工作之后，相的亲，刚好相到他。”
“相亲？为什么要相亲？”沈心妍疑惑，她这个年纪似乎很难理解相亲这个玩意。
林子然终于将眼神从窗户那处移向她。
回神时，她却笑起来：“年纪到了呗，父母都会安排相亲，以后你也会懂的。”
沈心妍看她几秒，嘀咕道：“我才不要懂，以后我自己找。”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约过几次，他对我也很满意，就定下来了。”
沈心妍皱了皱眉：“怎么听你说这话，有些潦草，一点都不像我想象中的结婚。”婚姻大事，不都是两方热情澎湃之时才能定下来。沈心妍有些不理解。
林子然神色顿住了。
许久。
她却释然了：“是挺潦草的。”而且，越长大你越会明白，大人的世界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不过都是到点了各自履行义务罢了。
“可这样有感情吗？我的意思是他喜欢你吗？不对，是因为你喜欢他才同意跟他在一起吗？”沈心妍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不知该从何谈论起那个遥远的婚姻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