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回盯着那方激昂澎湃的水花略微出神：“你们的矛盾这么深吗？”他犹记得林子然那一脸疲惫的表情，以及那样的语态。
林子然靠在江回的胸脯上，感受到他的声音从体内慢慢传来。
淡淡的，有些悸动。
但她还是抬起头看他，然后笑起来。
“江回，你在为你的将来做打算吗？”
他也低头看她——这是个很暧昧的距离，仿佛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嘴唇
有颗浅浅的梨涡从她的嘴角显现出来。
这一刻，他的心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跳动。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他有些慌乱地回答她：“也、也许吧。”
因为挨在一起，他便能感受得到她从肌肤上传出来的热量，有些焦灼。
就像他的内心，有些骚动。
许久。
她像是宽慰道：“你放心吧，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这段时间我想了许久，可能我们不怎么适合吧，只是我要过得人生他给不了。”
江回将目光又放入那片水花，喉咙竟是有些起伏。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寂静的空气中传出来：“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林子然随意得靠在他的胸口上：“嗯……安逸平静。养个猫，有个自己的宝宝，晒晒太阳，旅旅游这样子的。”
他偏过头，那下巴处的皮肤一下一下得被林子然的头发扰得痒痒的：“这样的生活他给不了吗？”
那处好像在进行游泳比拼，不一会儿功夫室内就嘈杂不少。但他们好似丝毫不受影响，话语依然没被打乱。
她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过会儿，她才道：“嗯，他的人生充满了太多拼搏，当然他也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江回眼底有了些波动。
许久，他道：“不能改变吗？”
时间好似又被放慢了。
林子然抬起头看他，那一瞬间，江回竟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一些一闪即逝的东西。
“那就不是你了，江回。”
我们本就是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却在无意中相交在一起，最后自然也会分离。
“而且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太浪费了，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牺牲自己的事业。”
所以，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对你，对我，都好。
但事实上。
林子然没有回去。
这会儿江回将林子然从水里捞起来，林子然躺在岸上却依然紧闭着双眼。
“林子然？”江回的头发湿漉漉的，此刻他已经静等了好长时间，林子然就跟躺尸一样没什么反应，他有些无语地看着她，“……起来吧，我知道你没事。”
林子然依然没有回应。
江回湿漉漉的头发滴到了林子然的身上：“地上凉，快点起来。”
她终于动了动眼珠：“我……不敢睁眼。”
江回不知道说什么了。
过一会儿，林子然道：“……你先告诉我，我有没有回去？”
“没有。”江回说得毫无波动。
林子然：“……”
然后她突然睁开了双眼，明晃晃的大灯照得她眼睛格外刺眼，但也告诉她一件事实——她没有回去
寂静，寂静。
四下好像有一连串的乌鸦叫声响起。
她终于直起了身，悲哀地看着整个游泳馆，身形都显得有些憔悴。
又过了许久。
“要不然再去跳一次？”她突然提议。
江回看了她几秒，点头：“哦。”
接着他们又跳了两次，但是——
林子然又一次被捞了起来：“江回，我回去没？”
江回：“没有。”
“……”
就在林子然不甘心的还想再跳一次时，却在一次意外事件中戛然而止——她来大姨妈了
江回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衣服，给她批上，表情清冷道：“走吧。到时候血染了整个游泳池可就不好了。”
林子然：“……”
中途他们去买了卫生巾，江回死活都不肯陪她去超市的那块区域，林子然却来了熊熊斗志连哄带骗带着他各种参观。
出来后，江回脸都红了，就连耳根子都红得俏皮可爱。
林子然笑得直不起身，想想有朝一日，你也有今天啊，以前可都只有他欺负她的份，这趟来，也算是值了。
他们站在超市门口，林子然笑得前俯后仰，引得许多人侧目，江回一脸无语，见她还没停止的意思，就将她一把拉到一个角落。
他的身形本就偏高，这么一站就将大半的光线拢了去，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庞：“你再这样，我就、我就……”
林子然隐隐约约见他皱着眉头，像只急红的兔子，终于缓了缓，抬头看向他：“你就、你就什么？”
他们靠得很近，空气中有因刚刚冲澡后的洗发水味，林子然的后面没有了路，只能背靠在墙壁上，江回站在她的前面，低头看着他，清亮的眸子仿佛能看穿她。
这一刻，林子然被这熟悉的画面怔了一怔。
她想起那时疫情在家，江回也同她说过这样的话。
江回：“别笑了，再笑小心我把你……”
她仰着头有些放肆地问他：“嗯？把我怎么样？”
然后，就是江回盯着她看一会儿，一把把她抱起来。
凑近她的耳朵，对她说：“再笑，小心我把你吃了。”
……
时间仿佛停止了。
他们好像又靠近了一点，仿佛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嘴唇，空气中有一丝丝暧昧的气息。
只是，她知道，这里是她的高中时代。
江回，是高中时期的江回。
“……回去吧。”
然后他直起了身，向着公交站的位置走去。
林子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升出些异样的错觉。
第 10 章
全新的一周来了，这也意味着距离这个月考的时间只剩一周了。
林子然此刻正焦灼得对着那些红叉叉搔头抓耳。
江回突然出现在她的桌边，扔给她一张试卷：“把这张也做了。”然后看了一眼那张红叉叉的试卷，指了其中一道题，“课本62页，一样的题型。”
林子然觉得像被老板训话，撅了撅嘴巴：“哦。”自那日后，他们似乎亲近了不少。
江回一走，沈心妍的大脑袋就出现在她面前：“林子然，我说你们的关系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嗯？”林子然按照江回的提示，把课本翻开来，心思完全沉浸在题目的海洋中。
沈心妍看一眼林子然划来划去的笔，继续问：“是不是那天去游泳馆后，发生了什么？”
林子然无心听懂沈心妍话中的意思：“哦，就是跳了没回去。”
沈心妍略显无奈：“我又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
林子然突然打断她：“做出来了！原来这么简单啊。”
沈心妍：“……”算了算了，看来她也好好看书吧，毕竟下星期月考她也不想太丢脸。
这方，沈心妍已经在认真做题，林子然却抬着笔，迟迟没再落笔。
其实在这里的感觉也不错，是吧？
毕竟这样愉快又和谐的生活已经离她很远了。
就像那天，他们回去后，也会像好朋友一样坐在公交车上聊些有得没得。
林子然：“江回，既然还回不去，就帮我度过这次月考的难关吧？不然我得被我妈劈死。”
江回淡淡笑起来，脑海里竟在脑补被她妈追着打的场景：“你想考到什么程度？”
林子然转转眼珠，突然凑近他，在颠簸的公交车上轻声问道：“什么程度都可以？像你这样呢？”
江回因她突然凑近的脑袋向后移了半格。
过会儿，他道：“那……有点难。”
见她略微失望地转到自己的座位上，身旁江回又道：“不过以你上次的成绩，上升个十几二十名应该问题不大吧。”
她晶亮的眼睛又转过来：“那你教我？”
“嗯。”
中午午休完，林子然便兴冲冲得将一张做好的试卷拿给江回。
“做好了，你看看。”
江回接过试卷：“嗯。”
他改了几道题，周一杨便撇过头来，看了一眼试卷，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林子然，你咋那么多变？一会儿这么不用功一会儿又这么用功了？”
但两人仿佛沉浸在试卷中，也没想搭理他，周一杨突然发出极为不满的表情道：“这几天不见，你俩关系怎么变得这么密切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林子然终于斜一记眼给他：“周一杨，你是自来水管吗？管那么多？”
江回也笑出了声。
“你……”
周一杨刚要与林子然针锋相对一番，门外突然有个声音传来：“江回，有人找。”
说完，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教室外。
只见，欧阳静高挑的身影就站在门口，来来往往有许多同学偷瞄她几眼，但她好似都不在意，只盯着教室内的江回，见他将目光看向自己，便晃了晃手里的一叠资料示意他出来。
因她皮肤雪白，长发都齐齐扎在脑后，干净利索，这会儿外面的光线极好，这么一站，便让教室内的人也侧目而去。
江回回过头来，对着林子然说：“我过会儿再给你改？先出去一下？”
林子然抬头看他。
过会儿，她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回盯了她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玻璃窗外，欧阳静见江回出来，便将那叠放在栏杆之下的资料交给了江回，然后与江回说了些什么，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指着那叠资料交流起来。
林子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窗外的两人。
周一杨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好似报了刚才的“仇”。
“啧啧啧，果然说情敌来了，分外眼红。林子然，瞧你那样子，都差把耳朵竖到外面去偷听了。”
偷听倒不至于，但此刻看着他俩又是那副岁月静好，金童玉女的形象，她多多少少有些吃味。
不过人真是个矛盾的动物，她原以为她这趟来，已经放下许多事，但真的再次亲临，又好似不受她控制。
这方周一杨见林子然那吃醋的样，便心情大好地拿起桌椅底下的篮球，拾掇起他的篮球。
那方，林子然看着远处在阳光底下的身影，心情确实有点复杂，便鬼使神差问道：“周一杨，问你个问题。”
一碰到他的篮球，周一杨便对其他事情显得有些不在意，回答得漫不经心：“问呗。”
说着还将篮球扔向后方的黑板上。篮球发出 “咚”的一声，然后回弹到他手上。
林子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他，思绪瞬间被打断。
然后她盯着周一杨来回转动的手出神。
半晌，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叹了口气道：“算了，不问了，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说着转身离去。
“？？？”倒是周一杨在沉寂一秒后，突然放下手中的篮球，一把拉住她。
然后特别生气道：“我说林子然，你能不能话别说一半啊，我发现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被周一杨这么一搞，林子然已全然没了刚才的情绪。
她淡笑起来：“搞得好像你以前很懂我似的。”
“那还是以前那个比较好懂……”好似听到周一杨的嘀咕，见她盯着自己，周一杨神气道，“不就是问江回那点破事嘛，有什么好神神秘秘的，问呗。”
此刻他已经站起身来，便将那只冗长的手臂搁在林子然的肩膀上，一副吊儿郎当和林子然看着窗外。
“不过说句实话，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还是别把心思放江回身上了，你想想，你和这种人交往多打击信心啊。”
这种话，她在多年以后会听到无数遍，但从周一杨那一脸认真的嘴里说出来又别是一番风味。
林子然转头盯着他那只手臂，怼他：“哪种人？你俩不是最好的朋友，你和他整天待在一起，难道没被打击？”
周一杨正色：“被打击的啊，所以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心和你说，你看但凡学习上的事，我就从不问他，就是怕被他打击……”
此刻他像挂面一样挂在林子然身上，林子然终于将他那只庞然大物从肩膀上抖落下来并打断他，道：“周一杨，其他暂且不说，但我觉得你最好趁现在多学点英语，别到时候出国了混得很凄惨。”
沉默几秒，周一杨突然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关键点。
“嗯？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国？”
他当时脑子里一闪而过许多事情，他爸妈确实已经在帮他筹划出国的事情，但他记得并没有和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包括江回，那林子然又怎么会知道呢？
林子然看他一眼，淡淡道：“……当我没说。”
说完这句话，林子然便打算回座位。
只是一抬头，竟是看到江回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的目光。
有些无意的抬头，像是穿过人山人海，穿梭到她眼前。
欧阳静正上下起伏的嘴巴也因江回的抬头戛然而止。
然后她也同江回一起看过来。
阳光很好，林子然看到两人头顶有几缕阳光照耀着。
就像那时，她总躲在背后看着他们光芒万丈的样子。
旁边似乎有周一杨聒噪不安的声音。
但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只盯着窗外的两人。
阳光下，那个少年也同样看着这一处。
他们的眼神交错在一起。
那一刻，林子然其实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的。
周四的体育课上，体育老师让他们训练排球，50个一组，练三组，练完就可以休息，下课集合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