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同两人作揖后，离开了院子。
孙绍和孙长平对视一眼，前者开口道：“你也先回去吧，嘉柔那边我一会儿去说。”
“是，父亲。”
等到孙长平离开，孙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便去了侧屋等待苏乐云醒来。
麻沸散的效果淡去。
一个时辰后，苏乐云醒来了。
莲心扶着她起身，“小姐，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苏乐云侧头看到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问道：“蛊虫可取出来了？”
“……”莲心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回小姐，还没有。”
苏乐云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一般，也不失望。
“张老可有说什么？”
莲心一字一句将张老的话转达给了苏乐云，末了，她道：“小姐，张老说了，您要是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奴婢们，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我明白的，你别担心，我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肯定会告诉你们。”
苏乐云笑到，反倒安抚起莲心来。
第373章 一丝光亮
莲心看着自家小姐脸上的笑，连忙将眼底的担忧和难过掩去。
自家小姐都这般云淡风轻了，她怎么还能跟怨妇一样呢？
“小姐，老将军还在侧屋，奴婢先去告知一声。”
“嗯，去吧。”
等莲心离开，苏乐云坐直身子，眼睛又不由落到了手臂上。
她手臂上的伤口不大，也没有包扎到手腕处。
因此，可以很明显看到平整的手腕，没有瞧见鼓包。
但在她服下麻沸散之前，那鼓包已经离手腕处不远了。
苏乐云的眸子深了几分。
她脑海里回想起那一日的记忆。
她是眼睁睁看着蛊虫爬进自己的身体，兰婆婆那张脸也在她的眼前浮现。
“乐云。”
孙绍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苏乐云的思绪。
苏乐云抬眼看向孙绍，“祖父，让你们担心了。”
“什么担不担心的，你是我的孙女，我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孙绍反倒还担心苏乐云想不开，斟酌着用词安慰道：“这蛊毒的事情，你也被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出法子的。”
“祖父，云儿知道的。”
看出孙绍的意思，苏乐云扬起一抹笑，表现出自己的良好心态。
“祖父，您回去休息吧。”
“你也先休息。”
孙绍没有久留，确认孙女没事之后，便离开了。
虽然之前在麻沸散的作用下睡了好一会儿，但苏乐云还是觉得浑身无力，躺下去之后，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蛊虫影响，一连几天，苏乐云都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
偶尔坐着，若是没人跟她说话，也会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四天，才终于淡去。
“小姐，朝云阁那边又出事了。”
莲心走进来，这几天，朝云阁那边那位老太太可没消停过。
不是嚷着要回云城，就是说向玲玲不孝顺自己。
但一旦要动真格了，那位老太太又闭口不谈，摆明不是真的要回云城，就是想寻孙家和向玲玲的错处。
那位表姑娘倒也端得住，老太太一闹事，她就顺着老太太的话说，但真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也跟老太太一般，没点动静。
向老夫人也是瞧出了向玲玲的敷衍，气得不行，越发没个长辈的样子，各种寻向玲玲的错处，恨不得把向玲玲说得一文不值。
“闹不出什么大事，就随她吧。”
第一次的时候，苏乐云跟孙家其他人还去瞧过，等看出不对劲来，大家也就懒得理会了，只让下人们注意着，别让老太太伤了自己就是。
不过今日，苏乐云还是得去朝云阁一趟。
这是张老第一次给向玲玲做针灸治疗，苏乐云前去，一来是学习，二来也是为了让向玲玲安心。
朝云阁中，向老夫人发了一通火，也知道没人理会她，又骂了几句，便停了下来。
苏乐云进院子的时候，向老夫人正说完最后一句话，扭头往屋子里去。
察觉到响动，向老夫人回身看了过来，看到苏乐云，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姨姥姥。”
苏乐云乖巧的行了礼。
明明挑不出问题来，但向老夫人就是觉得不舒服，但她刚刚也骂够了，只能不冷不热道：“我可受不起平乐乡主的礼。”
说罢，向老夫人不再看苏乐云，脚步不停的往里走去。
苏乐云不会跟这样一个拎不清情况的长辈计较，也跟着进了向玲玲的屋子。
“表姐，你来了？”
向玲玲眼睛上带着黑布，有些踌躇。
这黑布是张老要求她带的，虽说看不见，但她的眼睛还能接触到光，这样做可以让她在之后的治疗中舒服些。
“表姐，你说张老的法子，会有用吗？”
没有期待，失望的感觉就不会太强烈。
向玲玲心知肚明，更加不敢有所多想。
“法子都是要一个一个试过来的，第一次失败了不代表之后会一直失败。”
苏乐云安慰到。
但实际上，她也不好说。
张老的法子倒是跟她提过一嘴，她也提供了些主意，但具体是如何，苏乐云也不得而知。
很快，张老赶来了。
坐在位置上，听着耳边的东西，向玲玲越发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可抬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看不见。
张老将需要的东西在桌上一一摆开，随后对向玲玲道：“向小姐，我接下去会替你施针，我随时会问你情况，若是有不舒服的，你要记得告知我。”
向玲玲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表姐，你还在吗？”
她侧了点头，问到。
苏乐云开口道：“我在。”
说罢，她坐到了向玲玲的身边，伸手拉过向玲玲的手，表明自己的存在。
被苏乐云握着手，向玲玲似乎平复了一些心情。
“那我开始了。”
见此，张老对苏乐云点了点头，说到。
向玲玲回道：“麻烦您了。”
但苏乐云能感觉到有一瞬间，向玲玲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一枚又一枚银针扎在了向玲玲的脸上，没一会儿功夫，就多了好几针。
苏乐云一面记着银针落下的位置，一面轻拍着向玲玲的手背，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好热。”
突然，向玲玲开了口，她似乎想要伸手动一下脸，但被苏乐云拉住了。
张老轻触她黑布遮着的眼皮，感觉到一股与脸颊不同的热量。
“会难受吗？”
苏乐云柔声询问。
向玲玲感受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就是感觉眼睛热热的，但是跟用热毛巾敷过不一样。”
这种不同的感觉让向玲玲的心脏跳快了几分。
张老道：“这是正常情况，不用惊慌。”
接着，张老抬起向玲玲的手臂，在她的小臂上同样落下几针，另外一只手臂也是如此。
向玲玲的两只手被放到了桌子上，苏乐云看出向玲玲的不安，重新将手放到了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向玲玲的眉头皱了起来，此时，张老已经没有再施针。
“向小姐可有什么感觉？”
张老观察着向玲玲的脸色，问到。
向玲玲摇摇头，“除了眼睛有些发热外，没有别的感觉。”
她的声音一顿，接着，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我好像看到了一丝光亮？”
第374章 反省
张老听到这话，依旧冷静如常。
他往边上看了一眼，让人取来蜡烛点燃。
随后，点燃的蜡烛被张老放到了向玲玲的眼前。
向玲玲不安的动了一下身子，“什么东西？”
她感觉到了蜡烛传来的温度。
与此同时，她还发觉眼前亮了几分。
“光？”
向玲玲感觉了一下，“蜡烛。”
她嗅到了气味，黑布下的眼皮疯狂眨动。
不用张老解释，向玲玲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张老，我能看到了！这方法有用！”
蒙着黑布，也掩盖不了向玲玲的喜悦。
苏乐云的目光划过张老，神情并不似向玲玲那般欣喜。
张老将蜡烛放下，随后替向玲玲将身上的银针拔去。
眼前出现的光亮又渐渐淡去。
向玲玲僵住了，“没……没有了。”
她的声音有几分浑噩。
苏乐云并没有开口，而是握紧了她的手，无声的表示了自己的安慰。
等到银针被彻底取下，向玲玲眼前的光亮彻底消失，她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在见过光明后的黑暗，让向玲玲有些难以接受。
“张老，是成功给了吗？过段时间我是不是就能看到了？”
向玲玲慌张询问。
“向小姐不要着急。”
张老开了口，“我在你身上施的针法确实有效，但……还需要一点时间，让我将针法改进一番。”
“好好，我不着急的，我不着急的。”
向玲玲说着，忍不住环抱住自己，浑身带着战栗。
苏乐云轻抚她的脊背，“玲玲，这件事急不得，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吗？”
沉默了许久，向玲玲才缓缓开口，“表姐，我记得的。”
她记得苏乐云先前说的那些话，可刚刚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就要看得见了。
想到此，向玲玲忍不住道：“张老，是不是施针的时间还要久一些，比如你等上一个时辰再把那些银针取下呢？”
张老轻叹口气，“并非这般简单。”
他对苏乐云点了点头，“我还要回去查验一番，先走了。”
看着张老离开，苏乐云回过头去看向玲玲。
“表姐……”
“这套针法确实有效果，但治疗你的失明症状没有那么简单。”
看过张老的手法，苏乐云心里自然有数。
“既然有路可以走了，你还担心什么？”
苏乐云这句话问得向玲玲沉默下来。
半响，向玲玲抬眼，看向苏乐云的方向，“表姐，你们不会赶我走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乐云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担心你祖母？”
“嗯……”向玲玲不安的咬着下唇，这几日，祖母越发过分了，“祖母这样，我却也没法劝她。”
“这事你不必担心，我先前便说过，你失明的事，我们一定会管的。”
苏乐云安抚下向玲玲不安的心，起身离开。
皇宫中。
玉芙殿。
秦贵妃一身素衣跪在佛像前。
“娘娘，吴御医来了。”
雨蝶快步走进殿内，语气带着欣喜。
秦贵妃拨动木珠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睁眼看向雨蝶，“请他进来。”
听到秦贵妃平和的声音，雨蝶脸上的欣喜也淡了。
她点头道：“是。”
吴御医被雨蝶引到殿内，瞧见跪坐在蒲团上的秦贵妃，他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神情。
“娘娘，下官没有辜负您的嘱咐，将药做出来了。”
吴御医不假他人之手，将自己做出来的治疗哮喘的药拿出。
苏小姐后来让人送了一贴药方和一份笔记，吴御医经过多次尝试，总算将药给制作出来了。
秦贵妃脸上露出一个笑，“麻烦吴御医了。”
“娘娘客气了。”
看着越发消瘦的秦贵妃，吴御医忍不住叹了口气。
淑妃小产一事，本已经查明，可陛下却不知为何，收回了秦贵妃的凤印，还命她在玉芙殿内反省思过。
这一反省，却是两个多月的功夫了。
淑妃娘娘和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度过了危险，如今也快六个月了，吴御医替淑妃娘娘看过诊，知道淑妃娘娘肚子里是两个孩子，还是个龙凤胎。
只等平安生下，淑妃娘娘怕是也要母凭子贵了。
“麟儿的病就劳烦吴御医了。”
秦贵妃语气淡淡，说完这话，就闭上眼睛，继续拨动手里的木珠。
见此，吴御医也知道秦贵妃是下了逐客令，他拱手道：“下官告退。”
出了玉芙殿，吴御医往如今十三皇子所住的宫殿走去。
秦贵妃被关了禁闭，十三皇子也从玉芙殿搬了出去，搬到了另一间宫殿。
按照陛下的意思，十三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不必一直同母妃住在一块。
吴御医虽然不参与朝堂的事，但也听说，建文帝已经替十三皇子选好了王爷府，只等修建好后，将十三皇子送出宫去。
他垂下眼，有些胆战心惊。
也不知陛下此番，到底何意。
殿内，萧麟捧着书籍大声朗读，听到宫人的禀报声，他抬起头道：“请吴御医进来。”
离开秦贵妃的两个多月，萧麟也有所改变。
吴御医见到萧麟的时候，那种诧异不亚于看到秦贵妃的时候。
“下官见过十三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