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雅摇了摇头，“这上等的茶给我也是浪费。”
“表姐倒是胡说起来了，茶叶也不过是用来喝的，何谈什么浪费？更何况表姐能一口尝出这豫毛峰来，想必对茶多有了解，都说高山遇流水，好茶觅知音，表姐就不要推脱了。”
“那我就谢过云儿妹妹了。”
陆雪雅深深的看了苏乐云一眼，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当真是在荆州那种地方长大的吗？
苏乐云笑了笑，随手将面纱取下。
“你这脸……”
陆雪雅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苏乐云的脸上，随后眼底略过一抹狐疑。
“有些难看，希望没有吓到表姐。”
苏乐云对上陆雪雅的目光，抱歉一笑。
陆雪雅缓慢的摇了摇头，可目光时不时从苏乐云的脸上划过。
她心里打着鼓，这过敏的模样她怎么好似见过？
以至于苏乐云几次同她说话，陆雪雅的反应都慢上几拍。
“表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忙？”
苏乐云见她如此反应，不由问到。
陆雪雅先是摇头，但连上好的豫毛峰都有些喝不下，到最后她还是站起身，“云儿妹妹，我可以近一点看看你脸上的红疹吗？”
不等苏乐云回答，陆雪雅凑上前，速度快到苏乐云都没反应过来。
“表姐，怎么了？”
“云儿妹妹，大夫说你这是过敏？”陆雪雅眉头紧皱，越是观察，眼里越是肯定，“你这分明是中了红萩的毒。”
“红萩？”
苏乐云心头一惊，面上却是诧异。
红萩正是那毒药中最重要的一个药材。
可陆雪雅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分明记得这位表姐并没有学过医。
陆雪雅难掩困惑的看向苏乐云，“红萩毒并不少见，京城的大夫怎么会看不出来？”
“表姐是如何认出来的？”
苏乐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在苏州的时候，我见过中了这种毒的人，她脸上的泛起的红疹同你一模一样，我不会记错的。”
“中毒？”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孙嘉柔赫然阴沉的面容映入苏乐云的眼里。
“娘，你怎么来了？”
苏乐云哪里想到孙嘉柔会在这时前来，连忙起身。
孙嘉柔盯着苏乐云看了片刻，冲陆雪雅道：“雪雅丫头，舅母跟云儿有些事要说，你先回避一下可好？”
“舅妈，云儿妹妹，雪雅先走了。”
陆雪雅颔首离开。
等人走后，孙嘉柔冷着脸看苏乐云，沉声问道：“云儿，你早就知道是中毒，对吧？”
“娘……”
苏乐云没有反驳，母女连心，她看得出来，孙嘉柔此言并非试探。
“你怎么这么傻啊？”
孙嘉柔重重叹了口气，拉着苏乐云坐到榻上。
她怎么看不出来，苏乐云之所以告诉她这件事，无非是不想她担心。
本以为是接女儿回来享福，却没想到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赶了上来。她一个做娘的，还要女儿操心。
“这件事你可知道是谁做的？别再骗娘了。”
孙嘉柔心里有个猜测，她盯着苏乐云，眼里是不容拒绝的意思。
苏乐云抿了抿唇，“……是苏婉儿。”
“果真是她！”
孙嘉柔拧了下手中的帕子，语气里充满了得知真相后的懊恼。
李嬷嬷和张嬷嬷对视一眼，眼里又是诧异，又是对苏婉儿的厌恶。
苏婉儿这是故意要毁了云儿小姐的脸啊！
“娘，云儿不该瞒着您的。您别生气。”
苏乐云担心孙嘉柔气坏身子，连忙软着声音安抚。
孙嘉柔伸手将苏乐云脸颊处的发丝挽起，无奈道：“娘不是生你的气。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女儿已经有准备了，如今就差一个戏台了。”
她会让苏婉儿付出应有的代价。
——
东街，百草堂。
秦秀手提药包，进了医馆。
“大夫，您给我开的药，开错了。”
她将手里的药包径直放到了何大夫的面前，满医馆的人都看了过来。
何大夫是百草堂最厉害的大夫，还给不少贵人看过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开错了药。
“这位夫人，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何大夫倒也不慌不忙，起身回到。
秦秀眉头紧皱，“我当然没找错人，那日替我看诊的就是你。这药方有问题！”
“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何大夫看了眼药包的样式，确实是百草堂的。
他又看了看秦秀，还是没认出来对方是谁，一旁的药童提醒了他。
“何大夫，这位是周先生的娘子，先前确实来看过病。”
“周先生？启明书院的那位周先生吗？”得到药童的肯定，何大夫这才隐约有了点印象，“原来是周夫人，我记得你先前是来看过病。”
说着，他有些不解：“只是你说我开错了药，不知为何？”
“你看这两种药材，有一位小姐说了，这两个药材放在一起，这药就没了效果。”
秦秀一边拿出苏乐云先前指出的药材，又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一同搁在了何大夫的面前。
第68章 不能放在一起
何大夫一听秦秀的话，当下就皱起眉头。
“周夫人，你说是听了一位小姐的话？据我所知，全京城的医馆里可没有会医术的女子。”
“苏小姐确实不是医馆的大夫……”
秦秀有些着急，想将药方递给何大夫。
就听到何大夫嗤笑一声：“那倒是有意思了，不是医馆的大夫却出口说我的药方有问题，周夫人，难不成是来闹事的？”
“那位周先生学识不凡，怎么他娘子反倒这么糊涂？”
“何大夫可是京城里数得上名的好大夫，她竟然说何大夫的药方有问题？”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苏小姐，怕是看了点医书，就觉得自己可以指点别人了。”
秦秀哪里被人这样指指点点过，更何况还提到了她的相公。
她这一辈子，最自豪的就是嫁给了周明生，可自卑的也同样是这件事。
秦秀嫁给周明生之前没读过多少书，很多东西还是嫁给周明生后，在周明生的教导下学会的。
她一时也有些犹豫。
她也看不懂药方和药材，苏乐云说什么，她便信了，如今被这么一指点，又开始怀疑起来。
难不成是苏乐云说错了？
可脑海里浮现起当时在翡翠楼的画面，苏乐云是真的救活了她的丈夫，这一幕，她不会忘记。
那时候，她因为怀疑苏乐云，差点害死相公，秦秀捏紧了拳头。
苏小姐说药方有问题也是为了她好，她怎么还能怀疑苏小姐呢？
秦秀压下心里的歉疚，看向何大夫：“何大夫，你连药方都没看就说苏小姐说错了，是不是太武断了？”
看着秦秀不依不饶的模样，何大夫眼里闪过厌烦。
“既然周夫人非要让我看看，那我就看看。”
何大夫伸手将秦秀手里的药方接过，药方已经被苏乐云修改过。
行医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随意改动自己的药方，何大夫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周夫人，你为何要将我的药方给别人看？”
“苏小姐看过药材之后说是有问题，才替我修改了药方的。”
秦秀解释到。
何大夫冷笑道：“周夫人，你可知道药方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是不能随意给别人看的东西！更何况你口中的苏小姐，一介女子怕是连医术都没看过几本，就敢胡乱在别人的药方上进行修改，若是出了差错，这事难不成你也要怪到我头上？”
“不不，何大夫，我没有这个意思。”
“周夫人，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怀上你丈夫的孩子，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别什么随便的人胡乱说了什么，你就都信了！”
“我……”
陡然被何大夫说出此事，秦秀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羞的满脸通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如何会不担心！
嫁给丈夫五年，她却始终没怀上孩子，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像一根刺一样卡在嘴里，说不出也咽不下。
她甚至想过若是真的治不好了，她也不会连累丈夫，让丈夫休妻再娶！
“原来是个不下蛋的啊，难怪这么着急。”
“那个什么苏小姐也真的可恶，知道别人的急事，故意说这种话，怕是想刻意诋毁何大夫吧？”
“不是这样的！”
秦秀越想解释，越是慌张不知从何开口，她甚至已经顾不上怀不上孕一事被何大夫指出，心里满是想为苏乐云辩解的意思。
她同苏小姐无冤无仇，苏小姐何必要骗她呢？
更何况，此事本就是她先开口找苏小姐帮忙的。
何大夫的视线自苏乐云的字迹上划过，忽而将药方一拍：“这位小姐怕是在胡闹，她竟然将官桂和石脂放在一起，但凡看过医书的人都知道，这二者是万万不能放在一起的。”
周围有懂一些的人点了点头，“确实。”
“可是……”
“周夫人，你也不必再为那个苏小姐解释了，我这药方并没有开错，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找别的大夫来看，不必这般故意为难我。”
眼见着周围的人对她纷纷指责起来，秦秀为难的低下头。
她不懂医，面对这样的场面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甚至没有办法替苏乐云解释。
许是苏小姐没看仔细……
“何事这么吵闹？”
一道年迈的声音自百草堂门口传来。
众人分出一条道，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在小厮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张老，您怎么来了？”
何大夫一见来人，立马迎了上去，表情分外讨好。
张老瞥了他一眼，“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我们百草堂什么时候竟成了集市？这么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
“张老，没什么事，您稍等，我立刻将此事解决了。”
何大夫将桌上的药方拿起，就要丢给秦秀，“周夫人，你听我一句劝，那种连医书都没看过几本的人，你怎么能相信她能开出什么好药方来？就连官桂和石脂她都能写在一起，这不是故意要害你吗？”
“可是那日苏小姐救了我的相公……”秦秀咬着牙，“当时在翡翠楼的人都看到了，苏小姐定然是会医术的！”
“我知道这件事。”旁上有人出声，“那日我也在翡翠楼，确实有一位姑娘救了人。”
何大夫叹了口气，“周夫人，许是那人误打误撞呢？总之，我保证只要你按照我的药方来，定然会好的。”
“不是的，苏小姐第一次给我把脉，就能说出我是早产儿，怎么可能会不懂医术呢？何大夫，我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看诊的时候，根本没有说出此事，还是我后来告诉你的！”
秦秀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双眼紧盯着何大夫。
此话倒是让何大夫一愣，他第一次给秦秀看诊时，确实没看出秦秀是早产儿。
“哦？听起来这位苏小姐的医术确实高超，小何啊，你将那药方给我看看。”
张老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眼底有几分诧异。
若是秦秀没有撒谎，这位苏小姐能在第一次把脉时就说出秦秀早产儿的情况，医术应当不差。
何大夫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张老。
“张老，就算她把脉厉害，可这药方分明就是……”
“有趣，真是有趣！”
张老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甚至还不由站了起来。
第69章 怀疑
“这位小姐用药虽然大胆，但却分外细心。乍一看，官桂和石脂本该不能放在一起，可她却用茯苓和白术加以中和，这药方改的好啊！”
“怎么会？”
何大夫诧异的看向张老，他怎么都想不到张老会是这样的反应。
秦秀心下一喜：“张老，您的意思是苏小姐这药方开的没错了？”
“不仅没错，还极好。”张老看向秦秀，“不知这位苏小姐是何人？”
“苏小姐并未告知她的姓名。”
秦秀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苏乐云对她是有防备的。
“张老，您没看错吗？”
何大夫不敢相信，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张老看他一眼，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呀，我不是说过治病开药从来不是看单一的，而是要从大局去看，这药方你誊写一份，给我认真看几遍。”
在场的人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但张老是连何大夫都要好生对待的医者，何大夫都不敢反驳，他们自然也不会。
反倒开始指责起何大夫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大夫确实要好好学习一番了。”
“可不是嘛？那位苏小姐定然是有几分本领的。”
“我就说指不定那位苏小姐是厉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