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诚的家距离警察局并不远,就在这附近的北二胡同街道。
两人几乎是跑着往回走,但还是没躲得过这蓄势待发的雨,刚拐进谢诚家所在的胡同,瓢泼大的雨就落了下来。
雨落下的那一瞬间,他们竟一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向彼此。
雨水兜头而至之后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弯起眼睛大笑起来。
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谢诚才反应过来,他伸手拉住赵舒蔓的衣袖,拽住她往前跑。
巷子里地面不平,坑坑洼洼全是雨水,脚踩在上面泥水四溅,但两人都丝毫不介意。
开脚踏三轮车收垃圾的大叔加快蹬车的速度,看着这两个孩子手牵手在雨中奔跑,不禁下意识“咦”了一声。
随后匆匆骑车离去。
谢诚的家在小胡同最里面一楼那间,门口有一个狭小的天井,墙边摆着两盆剑兰,此刻浅蓝紫色的花瓣被雨水打湿。
赵舒蔓站在屋檐下躲雨,看着谢诚拿出钥匙开门——门是掉了漆的红铁门,锁头也是老式铁锁。
门开了以后,谢诚请她进去,自己又冒雨跑到墙边把那两盆剑兰抱到房间里。
赵舒蔓鞋子上全是水,她本想问谢诚需不需要换鞋,可等谢诚开了门她才意识到,他的房间根本不需要换鞋。
房间没开灯,因而显得有些暗。
约莫四十几平的面积,因为家具过少,仍然显得空空荡荡。
略显惨白的墙,水泥地,里面靠墙摆着一张床,床不大,上面的被子折的整整齐齐,是标准的豆腐块。
床头放着一个老式组合柜,柜子边上放着一个掉了漆的暗紫色架子,架子上层摆着书,下面则是摆着几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靠近门的窗边摆着书桌,其实就是一个老旧的方桌,边上放着一条长板凳。
书桌上面的书也是理得整整齐齐,笔筒里面插着三支一模一样的水笔。
除此之外便是被一块玻璃板隔开的一个简易的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只有一个煤气灶和简单的置物架,架子上放着半袋米和一袋未开封的挂面,连冰箱都没有。
一眼看去,整个房间最贵重的东西,大抵就是床尾放着的那个老式电视。
事实上,看那个电视机的样子,能不能用还是个问题。
站在这空荡又冷清的房间里,赵舒蔓忽然就想起了她前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谢诚的居所的情景。
那是谢诚生前的住处,而赵舒蔓之所以有那里的钥匙,是因为谢诚托律师把他生前的所有财物交给了她。
前世赵舒蔓撒谎坚定拒绝了谢诚以后,没过多久就和林伟岸在一起。
她没有谢诚的联系方式,大学之后各奔东西,而谢诚也果真再也没来打扰她。
从那以后,赵舒蔓这辈子就再没见到过谢诚。
当然,她常常在新闻上看到他。
看到一向乐观开朗的他变得不苟言笑,看到他在太空舱中和人们招手,看到他成为航天英雄,接受人们的敬意和崇拜。
谢诚的律师说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极其讨厌开玩笑,做事沉郁,一板一眼。
可只有赵舒蔓知道,曾经的他不是那样。
面对生活的磋磨和艰难他都没有被打垮。
一个小小的自己却让他变成了那样沉默寡言的人。
看着那封简短的信、斑驳破旧的箱子和谢诚的遗嘱,赵舒蔓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哭的肩膀发颤,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谢诚,你为什么,这么傻。”
几十年前就是将自己的全部家当全数拿出想要送给自己。
就连现在去世了,也还要这样做。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傻到这种地步。
他这个人,难道从来都不为自己着想的吗。
谢诚交给赵舒蔓的遗物中,有一枚钥匙。
律师告诉赵舒蔓,那是谢诚生前所居住的房子的钥匙。
她将所有的东西收好,到洗手间洗了脸,仔细描了眉。
穿上一直没舍得穿的深绿色旗袍,提着手包打车去了那个地址。
一路上,赵舒蔓从没有片刻停止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