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对他的这一番表现尤其不满，下一秒直接闪现到何笑衷的面前，把何笑衷直接吓到大叫一声。小鬼向前伸手，指甲立刻变得又黑又长，快要戳到何笑衷的眼睛里去。
何笑衷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别过脸去，躲过攻·击。
顾得蹙眉，狠厉道：“住手。”
小鬼瞬间安静下来，悬在半空的身体也渐渐落地。
顾得抬抬手，下一秒，手中出现一张考卷。
——《鬼役职称评估测试题》
答卷人：刘小鬼
考官：顾得
分数：200分（满分为200）
……
顾得问：“今年的鬼役职称评估，你是本人到场亲自考的吧？”
小鬼只觉得下盘发虚。
平时不在顾得身边办公的时候，他野惯了，谁不给他好脸色，他就出手收拾那人。刚才也是没忍住，才贸然对何笑衷动手。
小鬼频频点头。
顾得仍望着小鬼，那双眼睛冰冷寒骨，不含半点温情。
何笑衷神思归位，很快便想清楚了这件事情。苍白的脸色与眼底那灰青色的阴影形成鲜明的对比，缓慢地恢复血色。他两手一摊，歪着脑袋说：“原来你们还真不是人啊？”
小鬼此次不敢再吭声，一双小珍珠般的眼睛转了转，落在顾得身上。
但顾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扫了一眼严聿临，轻抬高手臂，带着小鬼一起消失在了视野里。
何笑衷被这一主一仆弄到神经快要崩溃。这还是活了五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玄乎的场景，他的唇瓣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没蹦出半个字来。
严聿临轻推他脑袋：“傻了？”
何笑衷迅速承认：“还真有点。这两人是从哪里来的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手指在空中画着圆圈，“还在飞的。你这房间是不是装了什么铁索啊？或者，刚才是你在马戏团认识的演员？不够意思啊，现在才介绍给我认识。啧，刚那个人劲儿也太大了，疼死我了。”
严聿临诡异地勾起唇角笑了笑，没回答。
何笑衷：“这两个不是人吧？”
严聿临点头：“不是人，是真的鬼。”
“你说什么？鬼？是我想的那种吗？阎王殿的那种鬼。”
严聿临撑着下颌看他，故意说话吓他：“嗯，你没猜错。刚才那个头发比较少的就是色·鬼，专好男色，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男人。”
何笑衷听得心发慌：“你这房子是不是风水不好，招鬼不招财神？”
严聿临攥紧拳头，准狠地锤向何笑衷的心窝。又觉得自己这样对他太轻了，下一秒，直接用手臂锁住他的喉咙。
“何笑衷，老子这房子是拿来和媳妇过日子的，你这乌鸦嘴可千万别显灵。”
两人缠在一处，同过去一样，谁也不让着谁。
“严聿临，你结婚的时候，我随的份子钱最大。得了，现在结了婚了，眼里心里就只有你老婆了。你可真是伤了我的心。”
严聿临低低地笑出了声：“滚蛋。”
……
-
正说着，季准楠和赵岑樱来到了距离房门不足一米的走道上。
严聿临和何笑衷两人进门时动作幅度有些大，并且没有关门的意识。所以门被推后，又弹了回来，露出一道窄窄的缝。
恰好，将房内的谈话内容尽数送入门外两人的耳中。
何笑衷：“行行行，就你严聿临聪明得了吧。”
严聿临：“不是，你真那么喜欢赵岑樱？”
何笑衷“啊”了一声，反问：“看不出来吗？”
严聿临笑了一声，用脚踢他膝盖：“你什么时候变成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了？”
何笑衷用脚踢回去：“只能说我这辈子赔给她了。”
严聿临躲过，一本正经地评价道：“那你这买卖太不划算了。你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没反抗过？”
何笑衷：“那段时间，整天跟我妈吵。被逼着相亲了无数次。后来嘛，我妈气倒病了好几场，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说要和我断绝母子关系……不过，要说她最后想通还得是我爸的功劳，最后两人都不管我了，把心思放在旅游上了。”
何笑衷表示：自己后来还真想过办法，让赵岑樱注意到他的优秀，并在潜移默化中创造只属于两人的独处时光。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卢明照这家伙出手了。
他的出现，直接抢走了自己所有安排的桥段，像“雨天送伞”、“便利店偶遇”、“聚会邀请”、“生日会告白”等等。
巧合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他曾找到卢明照当面对质：“卢明照，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卢明照冷哼一声，装作不懂的模样，反问：“什么故意的？”
“就因为你喜欢的那个女的，他妈的喜欢老子，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赵岑樱身上。”
“你怎么确认我就不是真心喜欢她的吗？”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不会偷我的创意去追她。”
卢明照手搭在膝盖上，目光摇向远方，不以为然：“所以呢？她现在喜欢的是我，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敢到我面前跟我呛声。”
于是，何笑衷克制不住心里的狂躁，头脑一热，就把卢明照的脑袋都打破了。
事后，赵岑樱找到何笑衷，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
何笑衷至今都记得她那夜脱口而出的让人无比寒心的话——
“何笑衷，你是见不到我好了吗？”
“我真的很爱他。你对我来说，真的就只是朋友而已。那一夜过去后，我们的关系并不会再近一步。你能不能成熟点？不要把气撒在明照身上。”
“好，我知道了。何笑衷，我们都是成年人，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到那么难堪，更不想这样对你的。但是你在逼我，我必须做出选择了——我现在就当你的面删掉我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并拉黑你。”
“你知道吗？你真的让我感到很讨厌！你的感情对我来说是多余的！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
何笑衷并不清楚卢明照在她面前究竟扮演了怎样的病弱角色。
后来自己宽慰自己，觉得也许赵岑樱只是一时被卢明照的那副人·面·兽·心的面孔所蒙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直到等来了两人的婚讯。
可他又担心卢明照会在婚后欺负赵岑樱，还派人跟踪他。后来，因为卢明照经常忽视赵岑樱，甚至与外面的女人暧昧不清。他甚至在暗中找人打过他，告诫他“拥有并不是就不重要了，你所不在乎的人，别人照样视若珍宝”。
他就这样傻傻地在原地等她。
但她这人也是真的狠，连一个背影都没留下。
那时的他正直爽快，完全并不是卢明照的对手，所以败得彻彻底底。
时间一晃，他已年近中年。
有时候回过头想想，夸夸自己“专情”。可有时候喝醉了，又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干这么愚蠢且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严聿临坐在床侧，掌心贴在床面上。听到何笑衷交代的这一切，他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来评价。抬头看了对面的何笑衷一眼，淡声问：“所以，你就这么单恋了赵岑樱这么多年？”
何笑衷双手托着后脑勺，倒在床上，上半身隐没在软绵绵的床垫里。他想了想，无可奈何道：“不算吧。你觉得哥们我干得出暗恋一人三四十年吗？”
严聿临揭穿他：“你没那么蠢，干不出这件事。但你傻傻等她这件事做得并不明智。”
赵岑樱听到后，原地愣住。
在穿越之前，她还只停留在与卢明照的暧昧阶段，目前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季准楠撞她肩膀，压低声音说：“你没事吧？这……何笑衷，真等了你那么多年呢！我和严聿临有时候聊天或提到他，高中过后，他这么多年还真就老老实实的一个人，没跟谁恋爱过。”
赵岑樱默默心算：何笑衷这人，等了自己三四十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目前的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一切。
她想了想，如果很久以前，她接受他会怎么样？
何笑衷这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他善恶分明，从没有干过一件错事。年少时的她太年轻了，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一个少年。
过去的这么多年，他一定过得很苦。
赵岑樱的眼角有点红了，眼睫渐渐湿润。
像他这样好的人，明明是不应该被谁辜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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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何笑衷。
第34章 VOL.34
季准楠迟疑半刻，拍了拍赵岑樱的肩膀，安慰道：“樱樱，你也别想太多。不管何笑衷说的是不是真的，那都不能算在你的头上。”
赵岑樱撇下嘴角，忧愁遍布整张脸，输出一口长长的气：“我知道你的意思。”
季准楠目光擦过她，眼风直接挑向那扇似关未关的门上。右手攥成拳头，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浅浅示意。
房间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何笑衷清喉咙的声音——
“咳咳咳。”
“咳咳咳。”
两人收拾好情绪，一前一后旋进房间。整个过程非常安静，入目第一眼便看见两个大男人无所适从地避开视线。宽大绵软的床垫似是一道白皙的分界线，两人各占床侧一端，脸庞被耀白的光照得清肃且年轻不少。
季准楠踢严聿临的鞋尖，坐到他身边：“你们两个怎么这幅表现？”
“什么表现？”严聿临缓缓抬起脑袋来。
平日里二十公分左右的身高差在此刻骤减，缩成了不到十公分。
她抬起头，语气中藏着试探：“干嘛呢？你们俩。”
他仍然占据高位，嘴角撑起弧度，狎昵地挑眉看她：“男人之间，你还不允许有点小秘密？”
季准楠无语，没拆穿他：“管你们呢。”
而此时的何笑衷却是顶着一张鸡窝头，头发像极了茂密乱生的杂草。额前的一截碎发近期长长了，越过眉毛，正好遮住漆黑的瞳孔。
他伸手撩了撩，露出额前的那一道细小的黑色伤疤，是新鲜的。
许久未见赵岑樱，何笑衷太担心自己会口不择言，让本就在她心中不好的印象重重叠加。他敏感地垂下来脑袋，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赵岑樱就这样远远地站在原地盯了他一会儿，眼前的人此刻戾气尽数收敛，低头的模样十分委屈，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他的手肘垂在膝盖上，脑袋几乎埋进腿窝，指节不断摩擦着。
她鼓起勇气，挪步向前，在他的脚旁落定，脱口而出：“何笑衷。”
被叫住名字的人身形微微颤抖了一瞬，脖颈小幅度地要向上抬。但理智施压，他的脑袋再度跌落回去。
见到何笑衷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赵岑樱心里像针扎过似的。她抿紧唇瓣，折下膝盖，蹲在他的鞋前。小小的掌心落在他的脑袋上，平行擦过他的黑发。
第四下的时候，她放软了语调：“何笑衷，你染头发了吗？好明显啊！”
何笑衷没有抬头，而是直接截住她的手腕。力度很轻，只是刚好握住。
这样的场景，不知在他心中演绎过多少遍。只是真正发生的时候，他仍觉得是一场时刻都会苏醒的梦。
他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嗓调低沉且有些颤抖：“要死啊你？摸老子头发，不知道这是在冒·犯我啊？”
赵岑樱将掌心向上抬了抬，离开他的黑发：“对不起，如果你觉得这是冒·犯的话，那我以后就不摸了。”
何笑衷没想到赵岑樱此刻那么好说话，他有些吃瘪，带着气问：“怎么？不是说要和我生死都不往来了吗？”
赵岑樱空出的手急忙在他面前摆了摆，解释道：“那是气话，你不要当真。”
何笑衷不知该气她还是气自己，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颤抖：“你可真行，认识那么多年。你一气就气三十年，还真他妈有能耐。”
“你不要生气了嘛，我跟你道歉。是，我小心眼，我脾气不好，我……”赵岑樱转着手腕，向后收回，很轻易便退了出来。
“好了。”何笑衷喝止，他彻底栽在她手里，他认了，“都过去了。”
赵岑樱觉得眼睛更酸了，吸了吸鼻子。
何笑衷猛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迅速别开脸：“千万别哭，多大的人了，还要人哄吗？”
这次是她垂下脑袋，摇了摇。
“我不哭，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了，就这样毁于一旦，真的很可惜。”
这一番话，让何笑衷起了波澜的心再度被昂风卷动，心脏剧烈抽痛，快要让他疼到咬牙切齿。
“你也知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我们只是陌生人呢。”他觉得自己说的这一句话有些不给她留情面，便亲自给她搭台阶下，“不过，我早就看开了，这件事过去就过去吧。日子还得过，别一直绕在这个事情里。”
看开了吗？赵岑樱顿了顿，咽下徘徊在喉咙眼的话，“嗯”了一声。
季准楠和何笑衷的交集并没有赵岑樱和他的多，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何笑衷正经的模样。
少年时代，四人行的时候，季准楠无数次撞见这两人在路上你追我赶，敲敲打打。她当时抬头就问身旁的严聿临：“你说，何笑衷是不是喜欢樱樱啊？”
严聿临往远处停留了一霎，然后旋回来，有些纠结地回答：“难说，他这人的前女友不计其数，很会撩小姑娘。”
“那他要是喜欢上樱樱就完了。”
严聿临追问原因。
季准楠解释：“樱樱喜欢温柔型的男孩，不是何笑衷这样时常吊儿郎当，桃花泛滥的。如果他动心了，那肯定会很惨。”
现在看来，当初的那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最像浪子的人一旦动了真情，就会奋不顾身地赔上自己的青春，赔上自己的岁月。哪怕满腔情意落了空，哪怕孤独一人，哪怕抱憾终身。
这世上总有些人，甚至不敢奢求一个拥抱，祈求一个对视。
远远地守护，默默地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