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漂浮在神殿的上空，看着这场灾难以慢动作的形式上演，想做什么，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个神殿她认识。
小时候，父亲总是跟她说起一个非常无聊的童话。
很久之前，有座宫殿坐落在云端，四方围绕着仙乐和鲜花。那是一座白色的大殿，布满繁复花纹的支柱鳞次栉比，将漂亮的殿顶撑了起来。宽阔的长廊连接着十几个错落有致的城堡，花园里开满了各色美丽的花草，枝条上挂满各种多汁的果实，永远富饶而安详。
这个神殿里面住着一位国王和一位公主，因为公主深受国王的宠爱，所以无比天真娇纵。
后来她长大了，父亲替她与一位王子签订了婚约。可她不愿意嫁给一个陌生人，所以拒绝了这个婚约，离开宫殿去游历宇宙。
她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足迹，拯救了无数流离失所的苦魂灵。
有天父亲传来消息，说他已经老了，想在死前再见她一面，如今已经是女神的公主回到宫殿里，问父亲有何未尽之事。
父亲说，想让她见那位王子一面。
公主最终同意了。
然后她见到了王子，被他的美貌折服，两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即将开始。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温迪觉得这个童话实在是无聊透顶，结局也莫名其妙。特别是那句“即将开始”，透着一股“打完这战就回家结婚”的flag味。
她问过几次父亲，这故事真的没有后续吗？
父亲欲言又止，直到他死去，温迪也没有得知真相。
可是今天她知道了。
她认出了这片花园和这个大厅，认出了这座神殿。后来神殿塌陷，国王和公主也不知所踪，无数怪物占领了这里，将这个原本华丽而整洁的伊甸园变成了一片满目疮痍的地狱。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如果当初父亲告诉了年幼的她，那这就不是童话，而是邪典了。
她低头盯着那片废墟看了一会，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不是平时的那件衣服，而是一件奶白色的长裙。这件裙子无比素净，但穿在身上几乎没有感觉。
太阳从她背后升起，照在云端，反射出透明的镜面，温迪偏头看了一眼，发现镜子里的人，并不是她自己。
镜子里的美人体态婀娜，被一身圣洁的白裙包裹，裙摆还在风中轻轻摆动。她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头顶戴着一顶荆棘和花朵造成的花冠。
温迪了然，原来自己穿到了这位公主身上。
她比对着镜子去摸那顶花冠，手指突然疼了一下。
原来荆棘刺破了她的手指，鲜血顺着手指流到掌心，再流到洁白的小臂上。
接着，血液像是无止境般不停流了下来，染红了整片庭院。
“啊——”温迪猛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一对金瞳。
那对黄金瞳变成了两条金蛇，全都衔尾成环，随着旋转，它们的身体渐渐变大，毒牙也呲了出来，温迪眼睁睁看着它们渐渐接近自己，蛇信子都要吐到自己脸上了。
但她张了几次口，愣是发不出声音。
“救……救命……”她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总算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
“妈妈！”温格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跑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只见温迪大睁着眼睛，眼神却无比空洞，像是没有真正醒来。
而且她的表情十分惊恐，牙关紧咬，像是被什么魇住了。
布莱也钻了过来，见此情形立刻哭丧了脸：“主人，主人您怎么了呀？”
霍尔道：“布莱，你进主人的梦里看看，看能不能帮到她。”
然后他看向旁边那个昏迷的男人，突然发现他的位置好像移动了一些。
霍尔经常传送，对于物体的相对位置非常敏感，他看出这男人的位置比起刚才，离温迪更近了点。
他起了疑心，蹲下去检查这个人的情况。
没想到他的手还没有探到这人的脉搏，这人突然睁开了眼，一双金瞳盯住了霍尔的眼睛。
过了一会，霍尔慢慢又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布莱试了几次，怎么都无法侵入温迪的梦境，眼睛都急红了，不停地问：“怎么不行呀，怎么不行呀？”
温格也很着急，但他不敢影响布莱施展能力，只默默蹲在温迪身前掉泪珠，他看到妈妈很痛苦，自己也感同身受，简直恨不得能替她受罪才好。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霍尔转过身来面露凶光，正舔着舌头，离他们的后背越来越近。
他的双瞳变成了两条细细的竖缝，舌头吐吸的速度非常快，那副模样与某种用肚皮行走的动物十分相像。
这个奇怪的霍尔渐渐接近温格，嘴巴也越张越大，露出他上牙床的两颗毒牙，这两颗毒牙又长又细，足足有两三厘米长。
温格眼前一片朦胧，他虽然忍住了哭声，但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然后突然，他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缠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霍尔这么弱，因为他等级不够。
温迪就没事。感谢在2022-04-01 10:09:53~2022-04-02 11: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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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温迪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他似乎很着急，不停地说：“快醒醒，救救温格！”
温格？
他出什么事了？
温迪睁开眼后，印进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温格，他被钳住后颈，像只被捏住了命门的小猫，一动都不能动。
温格看到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的顺从变成了惊喜，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脖子被人提着，硬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袭击温格的居然是霍尔，他表情疯狂，五指狠狠钳制住温格的后脖颈，大张的嘴里有两颗长长的牙齿，已经快要接近温格的侧颈了。
情况千钧一发，温迪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刚才在梦里经历了那么多事，虽然不是亲身感受，但她精力耗费不少。而且刚才为了抵抗那个男人眼里的蛇魇，几乎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如今急火攻心，越着急越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显不太对劲的“霍尔”的牙齿接近了温格的动脉，却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霍尔突然闭上了嘴，发出了一声类似嘶嘶的痛呼声。
温迪朝他身后看去，发现原来是呆猫，它似乎也看出霍尔不太对劲，上前使劲咬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之大，甚至把霍尔的腿咬出了血。
温迪找到机会，直接在手边左右摸索了一下，手忙脚乱下也不知摸到了什么，直接朝霍尔投了过去，同时大叫一声：“布莱，把他制住！”
这一切发生在几秒之间，霍尔被温迪扔过去的银碗给砸到了头，布莱也扑了上去，左右开弓朝他的头锤了几下，想把他弄晕。
可布莱很少做这种任务，怎么都找不准打晕人的角度，只能换着方向硬打。就这么挨了十几下后，霍尔突然抬手挡住了布莱那毫无章法的攻击，冷声说：“公报私仇？”
看霍尔的神智像是恢复了，温迪便走过来问：“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两条金蛇？”
她这也是推己及人，刚才她就是受到那两条金蛇蛊惑，才有了刚才的一通挣扎。
霍尔点点头跪到地上，俯首说：“对不起，都怪我意志不坚定，才会被那个羽蛇魇住，差点对小主人做出难以挽回的事……”
温迪把他扶起来：“你身不由己，不能怪你。”
布莱却是咦了一声：“那个人呢？”
温迪瞟了一眼地上，发现那个内鬼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一捆被割断的麻绳。
“被他跑啦！”布莱走过去踢了一脚绳子，气得咬牙切齿：“刚才我们都在忙，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跑的！”
那个男人眼睛里的金蛇，是羽蛇给他的能力。但毕竟他还不是神明本身，没能力同时魇住这么多人，只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之后，借机逃跑了。
几人走出门外，发现如他们所料，那人正撑着小船逃出了很远，看样子是朝着村外的方向去的。
而那张巨脸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小船后面，好像也想逃命。
因为怪物已经被尽数杀死，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村民们了，温迪当即决定去追他。
他们人多势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他。
那人见他们追上来了，反倒不再做无用功，顺从地让霍尔把他的眼睛蒙了，手脚绑了，扔到了小船上。
这次他乖了很多，也没试图逃跑，温迪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跑了？”
“用不着。”那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到了小船的船舷上，神情还很悠然自得。
温迪环顾四周，这片沼泽十分开阔，水下半米就是淤泥，就算这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插翅飞走。
这里就是最适合审问的地方。
“停下，我们就在这里问话吧。”温迪说。
划船的布莱“啊”了一声，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了些。
“怎么了？”
“没事……”
见布莱奇奇怪怪的，温迪也没在意，转向那个男人，循循善诱道：“既然你愿意配合，我也不为难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出去的办法说出来，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虽然蒙着眼睛，但脸却转向了温迪，颇有兴味反问道。
“怎么样？”温迪有些无语。“当然是要出去，难道有人会想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吗？”
“这里不好吗？看怪物把那些蠢材全部同化最有意思了！你知道吗？有的人根本就不是被怪物找到的，是被自己的家人推出来做替罪羊的，那些被推出来的就是家人眼里的罪人，可是随着人越来越少，本是同盟的也会互相陷害。”他津津乐道着，似乎所有的灾难在他眼里只是一场好玩的游戏。
“你又懂了？”看他得有二十多岁了，没想到中二病还这么严重，这种人的标志就是觉得大部分人都该死，而他则出淤泥而不染，担任揭露丑恶的裁判。“你有什么资格审判他们？”
那人却不回答，在船舷外乱摸了两下：“你们把它杀掉了吗？”
温迪看了看那个怪脸，它仍旧小心翼翼停留在不远处水面浮动着，说：“没有，这跟我们出去有关系吗？”
“恩维他变成了这个样子，真讽刺，哈哈。”男人捧腹笑了几声，“看到了吗，这就是老实人的下场！”
“我劝你不要废话连篇。”霍尔突然说。“你是想用这种办法拖延时间吗？要不要也试试先知的下场？”
“我不会死的，羽蛇神大人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你们都比我死得早，那我就能永生了。”
“是谁给你的底气，让你觉得自己会比我们活得久呢？”温迪觉得他可能已经疯了，还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要她微微那么一晃船，他就会掉进沼泽，瞬间毙命。
那人咧嘴笑了笑：“恩维已经预言了你们的结局，你们不知道吗？”
这话实在出乎意料，温迪当时在桌上只是胡乱翻了翻，并不知道还有他们结局的预言书。
“你胡说！先知的预言是错的！他要是说得准，怎么会预言不到自己的结局？”布莱突然反驳道。
温迪没想到布莱居然知道，转头问道：“预言怎么说？”
布莱眼神躲闪了一下：“主人，不要信，那个先知就是个神棍！”
见温迪仍旧看着他，布莱支吾了半天才说：“那个预言书里说，说我们几人都会死在这里。”
“这里？”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水面上，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温迪失笑道。“怪物都死了，难道靠你晃船把我们颠下去么？”
话音刚落，温迪突然听到一声细小的噼啵，像是肥皂泡破裂的声音。
噼啵，噼啵，噼啵。
声音逐渐连成一片，到了连霍尔他们也能听到的地步。呆猫有些焦躁起来，喵了几声，似乎在催促温迪。
那个男人一脸渴望地拍手说：“来了，来了，羽蛇神大人，感谢您的降临！”
温迪突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气泡是来自他们脚下的淤泥，地下的气体透过缝隙冒出水面，才形成了好像肥皂泡破裂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沼泽中爬上来。
她立刻拿起船桨用力划起来，霍尔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拿起了另一只浆。
不管沼泽里爬上来的是什么，他们都不能再待在原地了。这只小船太小了，本来四个成年人的重量就已经吃水很深，再稍微来点风浪，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他们划出去没多远，温迪就听到了那个东西。
它顶开淤泥破水而出，无数气泡随着它出水连接不断炸破，水面立刻像开了锅似的，他们的小船也受到了水浪的冲击，剧烈摇晃了几下，幸好人多有重量压着，没有立刻翻掉。
布莱抬着头看着夜空惨叫道：“天哪！”
温迪转头看去，水面上人立着一条巨大的蛇，露出水面的蛇身足有十几米高，祂的身后长着三对透明的翅膀。随着祂扇动翅膀的动作，天空甚至都摇晃了一下，银色的月牙从天而降，掉进了水里，照亮了一大片的水面。
祂已经不仅仅是怪物，在这个空间里，祂就是主宰，甚至是现象。
然后祂俯下身来，一张血盆大口探到了小船前，月光从水中照到祂的下颚上，让祂的脸显得有些妖异。
完了。
温迪的腿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这么巨大的东西在她面前，让她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而刚才还狂喜恭迎祂的那个男人突然向后栽倒，晕了过去。
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是羽蛇神的忠实信徒，也没有直视神明原形的坚定意志。
“是你。”羽蛇神没有开口，这个声音像是来自于祂的腹腔，听起来空灵而诡异。“你没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