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里的气氛还未完全消散,街市上的灯昭示着昨夜上元节的热闹。只是晏晚的蝴蝶和八宝灯,都已在那一番险些丧命的经历里,不知遗落何处了。
她穿着督卫军的衣裳,跟着穆彦走在一条小路上。
寒风从她身边擦过,这时候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穆彦瞧见她瑟瑟发抖,将自己厚重的斗篷摘了,裹到了她身上。
晏晚呆愣愣地看着他:“会被人认出来的……”
穆彦为她系紧了系带:“到了那再摘下来就是。”
“装成督卫军的人,真的能入宫吗?”晏晚心里有些打鼓。
况且她昨日没有回宫,这会只怕都传遍了,还不知父皇要怎样生气,更不知宫里会不会添人盘查……
穆彦却是胸有成竹:“不从平日里公主走的那条路走,走督卫军的路。”
“那你……”晏晚本想说他这样岂不是坏了规矩。
穆彦却摇摇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公主安好,规矩坏了,再修就是了。”
晏晚瞧着他说话时出口的白雾,不免笑了一下:“规矩怎么修?”
见她笑了,穆彦也难得地脸上有了些笑容:“不知道。”
他说着,自己笑了出来,晏晚看着他的样子,不由笑得眼睛弯弯:“穆彦,你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怎么从来不笑啊?”
穆彦停下脚步看向她,晨光微开,她扮了男装,倒多了些英气,有种不同于平日的感觉。
只是穆彦脸上的笑意却渐渐落下,他自影卫阁而出,那里最忌讳的便是喜怒写在脸上。
公主是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所以才总令人觉得温暖。
可他是从黑暗里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潜藏、蛰伏的人,最忌讳阳光。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晏晚见她神色变化,有些慌张。
穆彦摇头:“公主的问题,没有‘该不该’。不过是微臣不配。”
晏晚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去,只是却觉得,穆彦好像话里有话,好像……还有种难言的悲伤。
“所以……到底是什么人炸了明月楼呢?那引我们掉进密道里的人是明月楼的人吗?”
总是静着有些尴尬,晏晚便开口问道。
穆彦目光中已然露出狠厉来:“微臣定会查清,公主放心。”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公主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穆彦!”晏晚小跑了几步,与他并排而行,“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穆彦放慢了脚步,看着身边的人,须臾,才道:“微臣记得了。”
*
去督卫军衙署的路果然不必经过晏晚常走的那道宫门。
因为是跟在穆彦身边,在这条路上,她也免了许多盘查,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琢玉宫。
晏晚自然以为她失踪的消息如今已会满城风雨,却没想到宫里一切如常,她的琢玉宫也是往日的清冷模样。
从侧门溜进宫内,洒扫的宫女正打扫着院子,她的卧房处一片安静,竟是同往日全然没有区别。
晏晚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不解,待她自后面回廊溜进小书房内,这才恍然明白!
“多亏了小六聪明,赶着空马车回来,就说公主已经歇下了,这才全然都瞒了下来!”小书房内,周嬷嬷一边帮着晏晚换衣裳,一边向她解释。
“也是小六说,咱们宫里拢共没几条路,公主若是回来,要么翻墙,到厢房去;要么走后头那道小门,就是来这小书房里,老奴这才等在这里。竟让这小六给猜对了。”
晏晚暗暗心惊:“这么说,昨日我从上元灯节上失踪的消息,没有外头的人知道?”
周嬷嬷点头:“连禁军都骗过了,养心殿那头没传出去一点风声。”
晏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多亏小六,自然得好好赏他。可惜咱们宫里连样好东西都没有,委屈他了。”
“公主能回来就好。这京城这么大,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老奴可……”
“周嬷嬷,”晏晚拉住周嬷嬷的手,“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呢,我会好好活着的。”
“公主……”周嬷嬷觉得公主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可又一下说不清楚,片刻,她才感慨,“倘若娘娘活着,想来也该感到欣慰吧。”
晏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然没有太多印象,她只是听周嬷嬷提起时才会想,会否对于她的母妃来说,离开才是最好的解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