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行看着那死掉的刺客口吐黑血的模样,愣怔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
他瘫坐在地上,全然没有了之前身为开平司影卫阁阁主的趾高气昂,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眼神渐渐失去光泽。
宁帝晏效朝那殿中各色人等扫了一眼,开口给此事盖棺定论:“樊义,把人带下去,交给大理寺审问清楚。朕乏了,都回去吧。”
“是!”樊义领命,挥手间已从门外进来几个禁军侍卫,如同提一个破烂一样将周令行“提”了出去。
说是审问清楚,其实结局在今日这场“闹剧”里早已注定。
待宁帝走后,陈近坤才站起身来,脸上早没了先才的痛愤,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波动的冷漠。
穆彦离开时,深深朝他看了一眼,陈近坤瞧见了,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挑衅。
晏晚如梦方醒般从顺天殿内走了出来。
前方是肖横搀扶着穆彦缓缓前行的身影,后面是她不用看也知道的冷漠站着的陈近坤。
她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已将她卷了进去,那漩涡的中心,怕是九死一生。
“永宁公主殿下?”身旁响起一个声音来。
晏晚吓了一跳,猛地回了神:“赵公公?”
赵得幸福了礼,低声道:“圣上召公主明日午后到御书房一趟,有话要说。”
第22章 无知 他们不该认识,至少现在这个时候……
从顺天殿回来之后,晏晚便一直觉得浑浑噩噩,脑海中杂乱无章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原以为有穆彦出手,定然能将陈近坤绳之于法,却没想这棋走到最后一步,竟还能被扔出一只“替罪羊”来。
诚如陈近坤没有找到证据证明穆彦与刺客有联系,他们也未能找到陈近坤才是周令行幕后之人的证据。
周令行已被革职查办,可陈近坤不过是罚俸了事,那刺客已死,关于猎山行宫一案的线索便被尽数斩断。
真是好手段啊!
直到此时,晏晚方明白过来,恐怕前世那场宫变,并非简简单单是叛军打进京城来,这宫城里的人已然有了不臣之心,表面上突如其来的政变,内里却不知早已酝酿了多久。
原以为行宫刺杀之后,她便自可以安分守己在琢玉宫里平宁一生,如今看来,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除非将背后真正的“大鱼”钓出来,否则整个大宁仍无安宁之日。
第二日,正是许久不见的一个雨天。
淅沥的小雨却为整个宫城里增添几分秋日的萧瑟。潮湿的气息夹杂着凉意,顺着窗缝钻进屋子里,仿佛要越过衣裳,潜入骨缝之中。
周嬷嬷为晏晚加了衣裳,护送她前往御书房。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公主去见圣上的次数竟快要比过去十六年加起来都要多了。
周嬷嬷心里直打鼓,可瞧着公主,却不觉得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连缀成缕缕丝线,周嬷嬷只能将晏晚护送至门口,便要退出去候着了。
守门的小太监站在檐下朝里禀报,待听见赵公公的声音后方开了门。
雨天的湿冷气息伴着打开的殿门吹了进来,晏晚站在外间,由着宫女除去身上的薄斗篷,这才朝里走去。
“儿臣永宁,见过父皇。”
她并不如宫里的其他孩子般受到关注,可她行礼的姿势却格外标准,仿佛是经过细心教养一般。
宁帝晏效抬起头来,给了赵得幸一个眼神,那位极有眼色的赵公公便领着屋内一众侍奉的人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只有香炉里袅袅的一丝轻烟,静默地升腾又飘散。
“近来睡得可还好?可曾还做噩梦吗?”晏效开口问道,瞧着稀松平常,似乎只是一句闲暇的关心。
可晏晚却是蓦地有些紧张起来:“回禀父皇,近来尚好,不曾再做什么噩梦了。”
“朕听闻你前段日子病了,可让太医看过?现下好了没有?”
“多谢父皇关心,太医院的太医已经诊过脉,开了方子,儿臣服了两日药,便无事了。”
晏效点点头,似又想起了什么般,接着问:“听说你还咳了血,太医说了是什么病症不曾?”
晏晚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根本未曾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更想不到父皇会直接问她。
她垂着眼帘,装作害怕的样子,实则是不想泄露自己的一点情绪:“太医说是急火攻心。那日开平司连着要查儿臣的屋子,儿臣生气,想是一时堵在胸口,故此才咳了血,之后休养好了,再没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