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彦侧身,他身后的督卫军便也跟着移动,让出一条路来。
晏晚朝他笑了笑,而后提着裙子抬脚往前走去。
雨下得不小,可周嬷嬷照顾周全,晏晚身上却并没有太多潮湿,自也一点都不狼狈。
虽说整个宫里都知道永宁公主不得重视,可她却在没人关注的地方长得极好,便是在雨里,举止也丝毫没有错漏。
穆彦抬起视线,看着她从这队督卫军前经过。
正在他收敛心神,打算继续领队往宫内走时,忽听得一声女子的低呼。
“公主小心!”周嬷嬷瞧见晏晚身子一歪,便赶忙上前去扶。
只是她手里还打着伞,原本就有些不便,这一下只抓住了晏晚的衣裳,却没能把人给稳住。
待穆彦立时又看过去时,已见那瘦小的身影一下歪坐在了地上。
雨下得这么大,宫道上早已积了水,晏晚这么坐下去,登时间溅起水花来,她自己的衣服便也都湿了。
“公主如何?”那一时穆彦根本没有多想,抬脚便冲了过去。
只是到了她身边,方想起两人身份有别,伸出去的手又默默低垂了下去。
晏晚抬头看向他。
他俯着身子,冷厉的面容在斗笠之下有些辨不分明,可他目光灼灼,分明有一闪而逝但不加掩饰的担忧。
他终于有了一点她认识的那个样子。
“江宁王……”
可她才要开口,还来不及将准备好的话说出来,便听得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有些着急的声音。
“快停下,快停下!是不是永宁公主摔倒了?”
这声音晏晚很熟悉,是曾经这整个后宫唯一挂念她的悦嫔娘娘。
李良悦从小辇上下来,扶着丫鬟的手疾步走过来,那随侍的小太监慌忙地打伞跟着。
“果真是永宁公主,可摔疼了没?”李良悦一边走一边说,很快便到了跟前。
晏晚望了穆彦一眼,不得已只能将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穆彦眉头轻皱了一下,直起身来,已是神色如常:“见过悦嫔娘娘。”
“不必多礼。”李良悦随意地抬了下手,示意这伙督卫军免礼,便已懒得再理他们,只伸手去扶晏晚起来。
“雨天路滑,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歇着,到外头来?裙子湿了,还是要赶紧回去换换才好。”李良悦同周嬷嬷一道将晏晚扶起来,心疼地给她抚平衣裳。
那裙子和斗篷都不能穿了,上头不仅湿了,还有大块的污泥。
“正好我这有小辇,你且坐着回去,等把你送到了,再让他们回我这就行。”李良悦热心地指了指自己坐着的小辇。
晏晚垂首:“多谢娘娘,只是这雨天娘娘也不好回去,还是不要麻烦……”
“永宁,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这衣裳都湿了,若不赶紧回去换了,恐要染上风寒,到时候更要折腾呢。我从这回去也不远,就当是走走路,舒展筋骨了。”
晏晚还想拒绝,奈何这位悦嫔娘娘是出了名的会说话又热心,还不待她说出个什么来,已被李良悦拉着朝那小辇上去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穆彦一眼,只是当着悦嫔的面,穆彦又能做什么呢?
那一行督卫军就在雨里安静立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似的。
这是禁军和督卫军的规矩,李良悦是嫔,是后宫里的娘娘,他们若是不能目不斜视,严重了,是要连脑袋都搬家的。
李良悦自然瞧见了晏晚的动作,她的目光从穆彦身上扫过,如同安慰般开口:“虽然传言都说江宁王凶狠,但这可是宫里,永宁只管放心,无事的,倒是他们不小心,才让你摔倒在地上。”
“不与王爷有关……”晏晚低声开口。
李良悦笑笑:“你呀,就是太谨慎胆小了些。”
被“生拉硬拽”般安置在悦嫔的小辇上,晏晚又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抬眸往穆彦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刻已离得远了些,雨丝细密如织,他的身影也只剩下蓑衣的轮廓。
小辇起来时,晏晚默默叹了口气,她原是想起了前世冬至祭典的事情,想要趁机向穆彦透露一二,好让他防着些,却不想悦嫔娘娘刚好经过。
悦嫔也是好心,她也不能强硬要留下来同一个“不认识”的江宁王说话。
看来只能再找其他机会了。
抬着永宁公主的小辇从这队督卫军面前经过离开了,而穆彦从始至终都没再朝那里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