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能歇息,杜春花和江道义又拉着他们盘算了一下明天过来喝喜酒的人数以及到时候的各种安排,直到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松口让他们睡下。
和江家这边发愁明天的喜宴差不多,知青点那边也因为这边的喜宴有点迟疑。
黑暗中, 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道:“赵长熙,你听说了吗,明天那个江冬梅的姐姐嫁人办喜宴, 好像生产队里的人都会过去喝喜酒, 你说咱们要去吗?”
赵长熙是很典型的文弱书生的长相, 一看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种。
他抬手拨了拨床头柜边上的油灯芯, 轻轻翻了一页书后,才头也不抬道:“下了乡,我们的户口就落在这里了,要是论规矩的话, 应该要去的。”
“那要是过去肯定要随份子,你觉得我们随多少合适?”问话的男人翻了个身爬起来,勾头去看赵长熙。
赵长熙今年也才十八岁,并没有太多人情往来的经验,闻言也有些发愁。
他合上书,掐了掐有些酸疼的眼眶,这才迟疑了下道:“明天找支书他们问一下吧,看别人都随的什么。”
男人一想也是,便又重新倒了回去,又开始叭叭叭道:“很晚了,你还不睡啊。”
赵长熙重新打开书,“看完这一章就睡。”
男人啧嘴,“都不能考大学了,你还这么认真看书,有什么用啊?”
赵长熙随意笑笑,“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万一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男人摇头,双手枕在脑后道:“得了吧,你看以前那些下乡的哪还有几个回去的,最后都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我们的未来,肉眼可见。读不读书都不重要了。”
赵长熙却不这么认为,他合上书,抬眉认真地看着男人道:“陈亮,你太悲观了。”
“读书从来都不和我们是什么人,是何种身份有关,农村人和城里人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因为农村人的文化水平普遍低,又很难接触到外面的一些讯息和新事物,这才显得这里愚昧和不开化,但这些都是可以弥补的,读书就可以。”
陈亮嗤就笑了起来,“说的好像你说读书他们就会愿意一样,这几个月你还没发现吗,这里的人根本就不重视这些,你之前不是还提了主动给生产队扫盲,但你见有人愿意过来上课吗。”
赵长熙:“……”
他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出现迷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更想不通为什么这里的人不愿意接受文化知识的熏陶。
可在下一瞬,他的眼神就坚定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激昂。
他说:“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时间也找不到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变成他们这样,我不能让日复一日的劳作磨灭我的心智,最终变得和这里的人一模一样的麻木。”
陈亮一时无言,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再看过去的时候,赵长熙已经又在看书了。
陈亮的脑袋嗡嗡嗡的,一时间佩服赵长熙,一时间又觉得赵长熙太理想主义了。
可若让他自己去思考,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好迷茫,完全看不到未来的任何方向。
陈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清醒,赵长熙已经起床又再看书了。
他叹了口气,洗把脸后也想学赵长熙看书,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陈亮抓耳挠腮,最后实在忍不住道:“要不然我先去找支书问问随礼的事吧。”
赵长熙想了一下,合上书道:“我和你一起吧。”
当初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女知青,只不过不住在他们这边,而是在隔壁。
陈亮就说:“那要不要去隔壁问一下女同志?”
赵长熙点头,“问一下也好。”
两人去隔壁敲了两位女知青的门,说明缘由后,两位女同志也加入到他们之中,一行四人就去了支书家里。
支书不在家,他家里人说的是支书是媒人,因此一早就过去帮忙了。
四个人想了想,觉得问支书家里人也可以,便直接说了,而后得了个随个五毛一块钱就已经很好了的结论。
于是,一行四人又开始往江家去,路上的时候还讨论了一下,考虑到大家都是知青有必要统一一下,另外又不是每个人的家庭都一样,最终定下了五毛钱的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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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秋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赵长熙。
自赵长熙下乡后,江冬梅就跟防贼一样防着她,她烦不胜烦,即便对赵长熙有些好奇,但也没主动去打探和打听过。
如今算是亲眼看见,她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人后来能成功并且和原来的江秋月过的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