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过得也太清苦了,难怪几个孩子都养得面黄肌瘦,每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按这个吃法,几个孩子到现在都还好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所以她果断杀了一只鸡,给小孩们改善一下伙食。反正这是最后一顿晚餐,吃完之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以后恐怕都不会有机会再相见。
只是,三个小孩看着她端过来的鸡汤,谁也没有动。
“你们愣着干嘛,喝汤啊,怎么了,不喜欢喝鸡汤?”严亦思看着完全愣住的三个人,觉得有些好笑,又莫名有些心酸。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了。
每年过春节的时候,大人们才会杀鸡,他们才能吃上鸡肉,喝上鸡汤。现在是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冯厉试着问道:“今天为什么杀鸡啊?”
“杀鸡当然是为了吃,不然还能为了什么?”严亦思回答得理直气壮。
冯厉默默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会儿,率先端起鸡汤尝了一口。
嗯,好喝!
冯厉坐下来,拿起筷子,将碗里浸着一层黄油的鸡块夹起来送进嘴里,边吃还边招呼旁边两个人:“你们快吃啊,鸡肉好好吃。”
冯竞和冯惠互相看了一眼,也拿起筷子去夹碗里的鸡块。
小孩子哪里禁得住美食的诱惑,三个人吃嗨了,闷着头不停地吃,不一会儿就将一锅鸡汤干完了。
吃完之后,严亦思也不着急收拾,坐着歇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卧室里拿出六块钱,给每人分了两块钱。
三个小孩接过钱,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严亦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严亦思解释:“这是给你们的零花钱。”
这一解释,三个小孩更懵了,他们什么时候有过零花钱?
又是鸡汤,又是零花钱,他们这个后妈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严亦思也没多余的想法,她只是把家里的财产统计了一下,一共大概是二十二块五毛八分,去掉留给自己买车票的十元和赔给小娟家的五元,还剩七元五毛八分。
六元钱分给三个小孩,应该够他们撑一阵子。还剩一块五毛八分,她就先放在手上,自己出门在外,手上总不能一毛钱都没有。
之后她在别的地方落了根,赚了钱,会把这十一元五毛八分原原本本地寄还给他们。
严亦思说完,端起桌子上的碗筷,去厨房收拾去了。
等她一走,冯厉立马向冯竞和冯惠招手,凑到他们耳边小声问:“你们不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吗?”
“奇怪!”冯竞和冯惠异口同声。
冯惠嘴皮子溜,将在村委会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冯竞没她话多,只挑了重点说。
冯厉听完,若有所思地起身,径直走进卧室。
他打开房间里唯一一张木柜,木柜下面三格放着他们的衣服,上面一格放着严亦思的衣服,凭他的记忆,这里面少了一件玫红色的褂子,深蓝色的长袖和一件浅灰色的薄外套。
冯厉关上柜门,在房间里四处探寻。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严亦思那张雕花木床的被子上。被子靠近枕头的那一部分,很明显有一个凸起,下面一定放了什么东西,比如包裹之类的。
冯厉望着那个地方看了好一会儿,他站在原地,没有选择去揭开,去求证。
冯竞和冯惠跟着跑进来,见冯厉傻站着,跑过去问他:“你发现了什么?”
冯厉收回目光,把视线从被子上移开,淡淡地说:“什么也没发现。”
严亦思收拾完,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三个小孩一窝蜂地挤进卧室。她没在意,只是交代了一声:“灶上热着水,你们等会儿自己舀水洗,我去隔壁杨姐那儿一趟。”
杨艳端着一个铁盆在房间里洗漱,正拿毛巾擦着脚的时候,严亦思进来了。
“哟,这么晚了还过来一趟,有什么事吗?”杨艳说完,趿着一双拖鞋,将洗脚水往屋子前面的菜园里一倒,然后将毛巾挂在架子上,把严亦思请进房间里。
“没什么事,我就过来看看。”严亦思说完,四处打量起来。
只不过四处墙壁空荡荡的,房间里的布置一眼就可以看完,实在没什么好打量的,只好直奔主题:“杨姐,你觉得我家那三个娃怎么样?”
杨艳愣了一下,脸上浮出一层心虚的表情,难不成她刚才和两个小孩的对话,被小孩告到严亦思的耳中了吗?
但看冯竞和冯惠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和严亦思亲近起来。
杨艳随即镇定下来,笑了笑,说:“三个娃都是好孩子,可可爱爱的。”
可爱?冯厉和冯惠也就罢了,冯竞那性子,哪里算得上可爱?
严亦思忍不住笑起来,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以后我们家三个小孩,还指望杨姐你多多照顾呢。”
杨艳没听出严亦思话里的意思,她还以为严亦思和她说客套话,应和道:“你放心,我能帮助的,我一定会帮助。”
严亦思点了点头,放心地笑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剧情里杨艳对冯耀齐是有那么几分好感的,因为这几分好感,杨艳也对冯耀齐收养的三个小孩格外照顾。
冯耀齐20岁时收养了冯厉,21岁时收养了冯竞和冯惠,此后的五年没人敢替他说媒。
杨艳本来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那时候冯耀齐26岁,无人敢嫁。而她刚守寡一年,可以改嫁。他不介意她结过婚,她不介意他有孩子,两个人本来应该成的,谁知道中途突然杀出一个严亦思,坏了她的好事。
严亦思也挺无辜,她根本不想嫁,她是被堂姐严亦想骗过来的。
无所谓了,严亦思不想去掰扯原来的剧情,反正她现在是要跑路的人,等夜再深一点,她就可以提着包裹远离这个地方了。
等她走后,杨姐应该会接起照顾这三个小孩的重任,说不定之后杨姐还能如愿以偿地和冯耀齐走到一起。
这么一想,严亦思走得更没负担了。
回到家的时候,三个小孩已经洗完澡,乖乖地躺在床上。
卧室里放着两张床,一张是严亦思的雕花红木床,那应该是她结婚时的陪嫁物品,上面的红漆看起来还崭新发亮。
还有一张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一个大通铺。两边用青砖垒高,然后用两张木板搭在上面,这就是一个简易的大通铺了。再在上面铺一层厚厚的草垫子,铺上床单被套就可以睡人了。
三个小孩就睡在这样的大通铺上,冯竞和冯厉合盖一床被子,冯惠单独盖一床被子。
严亦思洗漱完后,三个小孩还在被子里嬉闹,她把煤油灯的灯罩取下,说:“睡觉了睡觉了,我熄灯了哈。”
说完一口气吹灭了煤油灯。
严亦思躺在床上,她原本是打算等三个小孩睡着之后她再偷偷溜走,没想到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一不小心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她起床,拿起包裹出了门。等他出门后,冯厉坐在窗边阴森森地看着她,但她不知道,她在路边等车,等深夜十一点准时经过这里的一辆大货车,货车司机最后同意将她带入城,但她刚坐上去没多久,就发生了车祸。
严亦思就在车祸发生的一瞬间被惊醒了,她喘了几口粗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心里一阵发毛。
这个梦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逃跑,不然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可是严亦思偏偏不信这个邪。
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看大通铺,三个小孩都睡得很香。她悄悄地下床,拿起放在枕头旁边的包裹,轻轻拉开大门,直接溜了出去。
没走两步,大通铺上“睡得正香”的冯厉突然睁开了眼。他爬起来,透过窗户,幽幽地望着外面鬼鬼祟祟的严亦思。
作者有话说:
新年好新年好,小可爱萌新年快乐呀~
第6章 牛丢了
农村里的夜,没有路灯,没有商场建筑的霓虹灯,只有那一点莹莹的月光洒下来。
严亦思抓着包裹,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娱乐方式的年代,天一黑,大家都洗洗睡了,很少有人会在黑灯瞎火的半夜出门溜达。
会在半夜出来溜达的人,多半是小偷,还有就是像严亦思这样需要偷偷摸摸的人。
严亦思步子迈得不大,但速度却不慢,借着月光,她很快就走了几百米,马上就要走到回收站。
听村支书说,深夜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会有一趟要进城的货车路过这里,货车司机之前在这里发生过车祸,人没事,但货大多落了下来。周围的村民帮忙将货物全都搬回到车上,没少一件。
因为这事,货车司机感激村民。村子里后来有想去城里的人,只要半夜十一点左右在回收站这里等着,就可以搭到去城里的顺风车。
严亦思把包裹往怀里紧了紧,她朝前探了探,隐隐约约看到路边一个黑漆漆的四方形的轮廓,那大概就是回收站了。
只是,当她逐渐走近时,身上整个血液都快要凝固起来。
回收站的木板门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废品回收”四个大字,门下面趴着一只黑色的大猫,大猫眼睛是黄绿色的,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严亦思不动声色地站在路边,心里却翻江倒海。
这和她梦中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
这时候,突然一阵风吹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严亦思觉得这风阴嗖嗖的,怪吓人。
没事,夜里的风吹在人身上本来就有些凉。
严亦思这样想着给自己壮胆,她寻思着,这可能是巧合。如论如何,她是要走的,一个梦不可能阻止她。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此时此刻,严亦思仍然控制不住去回想梦中的细节,她要找出一些不同来说服自己。
对了,在梦中她看到了那个货车司机的脸,那是一张国字脸,两条浓浓的粗眉像菜青虫趴在额头上,眼睛很小,却又很细长。鼻子高挺,嘴巴略厚。
这种长相是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深刻长相,关键那司机眉心有一颗黑痣,很大的黑痣,让人无法忽视。
严亦思开始蹲在地上等着,她要等司机过来,她要看看那货车司机是不是梦中的模样。
路口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猫陪着她。
偶尔从村子里传来几声犬吠,倒给她添了不少安全感。
严亦思也学猫蜷缩在回收站的木门下面,靠在门板上微微打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汽笛声响起,严亦思倏地睁开眼睛,抓起包裹跑到路边,朝着前方开着远光灯的大货车招手。
大货车逐渐减速,最后停在严亦思面前。
车窗摇下,一张国字脸探出来,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两片厚嘴唇微微张开:“你要去城里吗?”
说话的时候,那两条粗眉上挑了一下,眉心的黑痣也跟着移了移位置。
严亦思盯着货车司机看了两秒,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只留下身后一脸郁闷的货车司机在凉风中怀疑人生:怎么,我的长相就这么吓人?
严亦思一路跑回到家门口才停下来喘气。她摸着心口,心跳砰砰砰地跳个没完。
太可怕了!
竟然和梦里一模一样,那是不是说明,如果她坐上大货车离开,就会发生不幸?
严亦思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低矮破旧小平房,心里生出一股烦躁,难道她不能摆脱这三个小孩?
不管了,先去睡觉吧,今晚算是走不成了。
严亦思提着包裹正要往屋子里去,前面突然走来两个人,手里提着煤油灯,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那两人见到前方有人,迈着步子快步走过来。
糟了,要是被村里人看到她半夜拿着包裹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外面,她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她当即把手里的包裹朝门前一扔,然后装作要去茅厕的样子朝茅厕走去。
那时候的农村里的厕所都是露天的旱厕,制起来很简单。挖个坑,埋一口缸,缸上面摆两块木板,蹲在木板上解决生理问题。周围是用青砖围一个半包围的围墙,半人高。蹲下去只可以遮住屁股,头还露在外面,甚至还能边上厕所边和周围的人聊天。
严亦思就是这样,她假模假样地走进茅厕,象征性地蹲下身子,然后站起身,装作在搂裤子的模样。人还没从茅厕里出来,外面那两人就朝她喊:“是亦思吗?”
严亦思走出茅厕,迎上去说:“是啊,你们这是怎么了,提着煤油灯做什么?”
“唉,村头李大爷家里的牛丢了,我们都帮忙在找呢。”
“哟,牛丢了?那可是大事啊,要不我也去帮忙找找?”严亦思说着便要去屋里提灯。
那两人阻止她,“你别忙活了,去睡吧,这大半夜的,有我们几个男子汉帮忙找就行了。”
严亦思也没客气,说了几句之后目送两人离开,等人离开之后,她便朝屋子里走,顺道把刚才扔在地上的包裹捡了起来。
她轻轻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面静悄悄。
她蹑手蹑脚地将包裹塞进床里面,然后走近大通铺,朝睡在中间的冯厉看了看。
冯厉闭着眼,睡得特别香。
但梦中,冯厉不是悄悄躲在窗户后边看她吗?他难道在装睡?
严亦思眼神复杂地看了冯厉一眼,然后脱下衣服,爬回自己的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严亦思是被外面的吵架声给闹醒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家里三小孩全没了踪影。
严亦思看到空荡荡的床铺,脑子里空了几秒,才想起来这几个娃是去上学了。村子里的小学和中学挨一起,虽然教师没几个,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早自习就是每个孩子都要参加的。
严亦思抓了抓头上的头发,有点懵懵的。怎么孩子们起床,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睡得这么死吗?
外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严亦思透过房间里的窗户往外望,外面不远处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旁边围着几个劝架的,再远一点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
严亦思不喜欢看热闹,但争吵就发生在她家门口,她还是要出去看看。
出去之前她先洗了一把脸,脸盆上面破了漆,露着黑色的一圈一圈,像长着病毒的大脸盘子,看着怪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