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是小水母担起监视者的责任, 趴在她的肩上,准备与她一道看看自己的情敌。
并伺机除掉他。
战妄声的新住处很偏僻,建在膳房凡人们的居所后面。
这里距离灵脉遥远, 空气中灵气稀薄,且不远处就是膳房每日搁置厨余垃圾的泔水桶,臭不可闻。
由于南青陌的吩咐,这一次战妄声新建住处, 宗门没有给他们提供一丁点帮助。
这个简陋的住处, 还是凭着云苼与膳房叔伯们关系不错,才求着借了他们的多余材料, 亲手搭建起来的。
战妄声被执法弟子们打得难以动弹, 没帮上一点忙,却还是骂骂咧咧恶劣的生活环境和自己身上的疼痛。
发泄的对象自然就是完全不会还嘴的云苼。
云笙是他已经完全攻略下来的人,周围又是些一看就与他任务无关的凡人, 心情恶劣的战妄声自然不愿意再端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而是肆意责骂。
可眼看着云苼受累挨骂,变得愈发沉默忧郁,也是会有人心疼的。
与她相熟的吴伯就在听了几日后特意偷偷来问她:“笙儿啊, 你家中的祸事我听说过了,我不会向旁人说你这个兄长的问题, 可他对你的态度实在恶劣啊,不是良配啊。”
吴伯与云苼的祖父相识, 知道他们云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卧病的孙儿, 只云苼一个孩子。
不过在听过云苼家中惨剧, 又见过云苼与战妄声关系亲密如情侣后,他没有选择向门派说破这件事。
仅是提醒云苼自己作选择。
长者对自己的规劝,让云苼心中一阵抽痛。
然而沉默一会儿后,她还是固执地道:“他只是受了伤心情不爽,这才态度恶劣些,他从前对我都很好的。”
两人之间的□□,吴伯不好插嘴过多,叹声气道:“我是觉不出他有什么好的,笙儿你还是多为自己考量些吧。”
云苼什么也没回答。
她背身过去,用残缺的手捏着锤子,一下下将破旧的窗钉好,尽量让外间异味不至于漏进屋内被战妄声闻到。
吴伯见状知晓她不会改变心意,只得离开。
伴着敲钉子的有节奏叮叮声,云苼眼前渐渐就模糊了,心中的空虚感溢出化为泪水坠落,砸在地上化为一个个小湿点,被尘埃侵蚀成无。
她似有所觉,停了敲打的动作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自己有那么伤心吗?
云笙甚至没法确定自己的悲伤来由,怅然片刻后拿衣袖将面上泪水沾尽,继续修缮破窗。
施加有渐隐术的唐锦在不远处望着她黯然神伤的样子,颦眉抿起唇,苦恼到底该怎么把她与战妄声分开。
唐锦做事不喜欢牵涉无辜,尤其是她和云笙算是相熟,又明知道云笙与战妄声的感情存在诡异,甚至这两人之间很大可能是仇怨的情况下。
“难办啊。”她喃喃出声,握住小水母颤颤伸过来的触手捏了捏,见它重新软成一摊,颦起的眉稍松。
劝说云笙离开她已经试过了,失败了;把战妄声住处夺走,仍然可以安居在自己住处的云笙也会追随着他一道离开。
云笙简直像是和战妄声绑定在一起要共患难一样——不会到最后孟落瑶和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吧?
唐锦将思路打住,没有继续这个可怕的联想,她不会坐以待毙等着那一天来临。
至少现在的孟落瑶就已经与云笙有不同了,她可以抓住不同点钻研出改变的方法。
深吸口气后,她缓步向房门走去。JSGDJ
云笙的资质不算好,即便被宗主亲自引导着学会了炼气的方法,如今也只炼化一缕灵气。
能够在比斗中取胜,还是凭宗主给予的一张攻击性符箓。
进入宗门后的这段时日,又被战妄声拖累得根本没有时间修炼,现在的她体内仍然只那一缕灵气,根本无从发现故施渐隐术又落步轻缓的唐锦。
为了避免泔水桶的异味传入屋内,木屋的门是紧闭着的。
战妄声趴伏在床上,小心地避开触碰到背上的伤口。
忽然又闻见一阵恶臭,他恶心得几乎吐出来。
以为是云笙回到了屋中,他头也没回地骂道:“进进出出的搞什么,让你修补个窗都补不好的嘛,真废物!”
在他脑中的系统提醒他道:“不是云笙,是唐锦。”
战妄声耸然一惊,这才注意到修缮窗户的“叮叮”声没有停,云笙还在外间。
他不知道唐锦的来意,但是至今为止只要是有唐锦参与其中的事情,他皆是不顺,这一次失去居所大约也和唐锦有关系,他自然知道是来者不善。
必须有所防备。
看着战妄声忽然挣扎要翻身,唐锦略扬眉。
她还没有出言或是动作,渐隐术虽不是完全的隐身,到底没有取消就不容易被发觉,怎么战妄声倒是像脑后长了双眼睛般,忽然就警惕起来了。
不过她也早有打算,不及战妄声翻身面向自己,她连续燃烧五张昏睡术符箓。
然而明明符箓针对的对象就躺在床上,几乎避无可避,偏偏就空了四张,最后一张堪堪命中,让半起身的战妄声又重新瘫回了床榻。
唐锦觉得空四张就很离谱了,但实际上光凭符箓她是根本无法命中战妄声的,是小水母不忍心她继续失败,插了一手。
真的插了一手,它的一根触手解散形态重新变为魔气,进入战妄声的身体定住了他一瞬,才让他避无可避。
趴在唐锦肩上的小水母慢悠悠地将断了大半截的触手藏了藏,继续看唐锦要怎么做。
唐锦走到战妄声的床边,做了会儿心理建设,从乾坤囊里掏出把普普通通但是能杀人的刀,直接捅向战妄声的心脏。
刀悬停在了战妄声的心口上。
作者有话说:
过年走亲戚好忙啊呜呜,还以为放假能闲下来
第四十章
不是唐锦忽然心软自己停手的, 也不是昏睡中的战妄声忽然醒来有所动作。
只是在刀破开战妄声衣服布料后,怎样都无法再下落一寸。
即便唐锦调动体内仙力施力,也破不开战妄声心口肌肤, 仿佛有无形的屏障抵在刀尖前。
略微思忖后,她向昏迷的战妄声伸手探去,想要试试阻挡自己的是什么。
但在接触到战妄声之前, 她就被肩上小水母用触手贴在了脸颊。
冰冰凉凉的触感,唤得了唐锦的注意力。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作为一只透明的小水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但唐锦就是知道它是在否定自己接触战妄声的行为。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
或许是因为和叶初相处久了习惯他动不动吃飞醋的样子, 唐锦莫名觉得小水母和叶初像。
所以她用指腹在它伞帽上轻点了点, 像哄叶初一样向它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为什么没法下刀子。”
下刀子是想要杀死云徽吗?
小水母对她的目的将信将疑,正要自告奋勇由它来动手, 就被唐锦捧在手中。
她重新给自己施加渐隐术, 走到房间不起眼的角落,于阴影中站定。
外间云苼敲打窗户钉子的声音已经停下来,听动静是要进入屋中了。
唐锦已知自己不能简单粗暴地了结战妄声的性命, 自然就不愿再在云苼面前白担一个杀人的罪名,也不想为自己出现在这里解释什么。
小姑娘辛苦将窗户钉好,即便仍是春寒天气,也累得额头密布汗水, 呼吸稍显急促。
可推开门蹒跚着脚步进入房间后,发觉战妄声合目平躺在床, 对自己的进房的动静也完全没有反应,云苼就误以为他是在睡觉。
她连忙将呼吸放匀, 小口吐气避免声响吵醒他, 眼神闪烁着看向战妄声, 担忧自己动静稍大就将他吵醒,又遭一顿叱骂。
小心翼翼又卑微恐惧的模样让唐锦看着都觉得心疼。
尤其是在她已知眼前少女之所以落到如今地步,多半就是因为现在处于昏迷中的那个混球。
设局让人家破人亡,还不知怎么能影响他人的心智,让云笙这个受害者视他为唯一救赎与依靠。
可憎又可怖。
只是想要杀他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已经试过直接下手无法成功的唐锦沉默着思考起她目前已知相关战妄声的全部信息,试图从中找出一条能够攥在手中的线索。
通过原主所见的未来剧情,她知晓战妄声如今化名云徽进入宗门,却无法与任何人道出这个信息。
现在由她自己趁着周围没有任何人阻拦,战妄声也无从反抗的情况下想要杀死他,会被无形的力量阻挠无法成功。
这些事情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推动着所有人往固定的剧情走,但实际上这个剧情又并不是完全不可改的。
自己在拍卖场意外与战妄声相逢就可以竞拍到他想要得到的灵禽蛋,甚至毁掉灵禽蛋彻底断绝战妄声得到它的可能。
入门比试上敲响铜锣也能免除剧情中原本必要重伤的三人受创。
由于与孟落瑶的关系转好,她会刻意来到自己面前诉说她对陌生人的好感,使得自己能够从中作梗刁难战妄声,以至于让他现在落魄得重伤卧床,住在这间鄙陋的屋子里。
唐锦默默地盘算着每桩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最后得到的反馈,半垂下眸似乎有了点思路。
她能够做成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她不能做成的事情都是涉及到她不应当知道的“剧情”,所以受限无法达成的。
类比到她能够刁难战妄声,今天杀人却不成功。
很明显,与战妄声在拍卖场起的那点小矛盾可以让她做些害他难堪的事儿,却不足以让她起杀心杀死战妄声。
因此由于杀心的不合理性,她的杀人行为也会遭到否定。
那么如果是出于合理的原因,她是不是能够小小伤害战妄声呢?
为了试验这条思路,唐锦绕回房门处,适时解除自己的渐隐术,拉开门装作自己是才从外面进来的模样,扣响门扉。
云笙回眸看来,惊讶她出现的原因,刚要说话却想起战妄声还在沉睡,只得行至唐锦的身边,小声问道:“唐师姐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来看看你们这儿的情况。”唐锦装模作样地答道。
为了避免目中对云笙的同情让她拙劣的演技更加不堪,便看向自己指尖丹蔻,声音轻缓仿佛漫不经心:“我听说你前几天求援求到了孤鹜峰孟落瑶那里去?”
云笙听她口气意识到今日的她不比往日和善,斟酌着措辞答道:“是,宗门的执法弟子非要将我兄长赶出住处,起冲突后竟群起伤了我兄长,兄长便请我去孤鹜峰寻一位孟师姐住持公道。”
“他一个才入门的弟子,竟然就和孟落瑶有交情了?”
云笙不清楚她不悦情绪的来由,只得又将实话讲出:“孟师姐之前曾出面为我兄长解围,我兄长就与她相识了。他被打伤后不知寻何人求助,就托我去找孟师姐寻帮忙。”
果然与自己料想的没错,唐锦心中暗想,面上却依然是蹙起眉耷拉唇角。
她讽道:“寻孟落瑶的帮助就可以逃脱掉我对他的刁难吗?谕天宗内到底是我的话算数还是她的话算数,你们兄妹两都没提前打听过的吗。”
云笙呆住了,愣愣唤了她一声:“唐师姐?”
在她的脑海中,唐锦仍然是那位会在自己将要摔落时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温柔师姐,忽然见识到她睚眦必报又刻薄的一面,她完全不能接受。
虽然她早就从吴伯口中听说过这才是唐锦的真正性情了。
比她高出一些的唐锦微微俯身向她,略微锐利的指甲在云笙脸颊落下一个红印,潋滟水光的眼眸冷然一片。
“上一次他在拍卖行里逼迫我在众人面前出丑的事情我还没忘呢,如今只不过给他些小教训他就巴巴地去找靠山了,怎么,以为有谁能给他靠得住吗?”
凝聚在她另一只手的掌心小小风刃在云笙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攻向战妄声,在他原本就缠着绷带的胸脯上又割出不深不浅的伤口,然后击打在墙壁,击得本就不坚实的房子都晃了晃。
唐锦望着那道渗血的伤口,伪装出的咄咄逼人都差点没维持住。
她印证了心中猜想。
果然,由未来剧情引发的杀心是不成立的,所以她杀不了战妄声,但是由于客观存在的冲突,她可以让南青陌出面苛待战妄声,也能够自己出手教训他。
按照宗门规矩,只造成皮外伤不危及性命的那种教训。
原主的嚣张跋扈形象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嘛,现在她不就是借势达成了目的?
云笙看傻了,后知后觉想要去替战妄声将伤口止血,却被唐锦掐捏住了瘦削的手腕。
“留你在这里照顾他让他好过,岂不是白费我吩咐下来的这些手段了?”
唐锦体会到作恶人无法无天的快感了,做出来的戏真实不少:“你们兄妹两要是还想留在宗门内,明天就从他身边离开,跟我回去服侍我。”
“相信我,我想要将你们逼离宗门,多的是法子。”
唐锦做足了恶人的姿态,话说得也底气十足,但实际上她还真没什么办法把战妄声从宗门里逼出去,只能借用自己的人脉和势力欺负欺负战妄声。
然而天真又单纯的云笙显然不知道其中内幕,也不会去思索她到底能不能够做到。
云笙不知道她的善恶面孔哪副是真,到底因为她现在一系列狂风骤雨般的话语红了眼眶,心中被委屈充斥,用哭腔结结巴巴地向她道:“唐师姐,你怎么能... ...怎么能... ...”
唐锦最受不了的就是旁人和自己哭了,不管是叶初还是云笙。
未免自己心软被她哭昏头改了言辞,唐锦连忙打断她的诉说:“我当然能,你自己考虑吧,如果明日我没能再霞隐峰,你们会知道后果的。”
后果就是她后天再来恐吓一遍小姑娘。
唐锦松开了云笙的手腕,毫不犹豫地离开云笙和战妄声的住处,泯灭自己出声安慰云笙的一丁点可能。
云笙的泪淌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位被新落了伤的情人生死不知地躺在床上。
她慌忙迎到床榻边,看到被风刃割出的伤口现在连血都差不多止住了,而她以为是熟睡中的战妄声也终于摆脱了昏睡术的影响,睁开眼就感受到了胸口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