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秋收那几天没去买粮食的知青。
他们想着等秋收过后就要分粮食,分下来的粮食绝对够吃,大不了少吃点,怎么着还不能把日子过下去?于是便相当自信地没有去采买物资。
可他们来白家庄的时间不长,干农活儿时又笨手笨脚赚不了几个工分,分到的粮食和钱都少得可怜。
能分到少半麻袋粮食,那多少都有点生产队里‘扶贫’的意思在。
只有粮食够干啥?还能一天三顿都只吃主食,别的啥都不吃?
进城采购的那些女知青挑着能存得住的蔬菜买了些,比如土豆、洋芋、胡萝卜这些,没进城的知青想吃蔬菜只能靠做梦。
大家偏偏又是在一个屋子里住着,吃饭都是搭伙做一起吃,总不能等饭蒸好之后,蔬菜各做各的吧……这样做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可要是让那些买了菜的知青把自个儿花钱买的菜贡献出来分给大家吃,她们也不乐意,当她们都是渡世救人的菩萨活佛?
矛盾就这样出现了。
吴越和赵桃桃都是买了物资的,她们俩一商量,提出一个办法来,“这样吧,我们把菜拿出来,你们给我们钱,这些菜就当大家是均摊的,行不?”
按理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可架不住有些知青就是作,当场就振振有词的否定了,“不行!这不能均摊!买的菜都是你们爱吃的,为啥要均摊?要是均摊的话,里面起码得有我们爱吃的啊!”
这话是没毛病,可眼下这时机,菜都快吃不到了,还考虑公不公平?
赵桃桃还没吭声,吴越就发话了,“你爱摊不摊,不摊就别吃。那菜本来就是我买回来自己吃的,你不摊我还能多吃点。真当我需要你们给摊吗?还不够我自己吃的。”
赵桃桃也点了点头,她觉得这些人太难相处了,“你们想吃菜还不想均摊,难道是想让我们请你们吃?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人活着,脸皮不能这么厚吧!”
“说谁脸皮厚呢?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我又没说是你,你怎么自己就把自己套上个脸皮厚的帽子了!”
……
大雨倾盆的第七天,新知青点上的女知青们打了起来,赵桃桃被人扯掉了好几绺头发,脑袋上秃了好几片,吴越撕烂了另外一个女知青的脸,把那女知青打的满脸是血,张春华被吓得吱哇乱叫,从战场中央直奔白敏那屋。
她冲进去的那一刹那,令泰岳正在换衣裳,赤.裸着上半身……张春华尖叫一声,险些摔倒,捂着脸就往蒋芸那屋窜,蒋芸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她撞在了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弹回来的门板险些把她拍到雨里去。
张春华被门板的反震力震得双眼发黑眼冒金星,她往墙根下一蹲,委屈地嚎啕大哭。
她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她明明都已经夹紧尾巴做人了,怎么这些破事还都能落在她的头上?
早知道和其他人住在一块儿这么危险,当初令泰岳盖房子的时候她就也咬咬牙花钱盖了!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张春华就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把这个‘早知道’从心里给划掉,她后悔了。
令泰岳盖的房子实在是太破了,下一场雨就塌了,别说花几十块钱盖了,白给她住她都不敢,她怕自己夜里睡得死,屋子塌了把她给埋里面去。
还是换一个早知道吧,早知道当初白敏和蒋芸买屋子的时候,她也咬咬牙买一间,自己住着多舒服啊,还不用担心这样那样的破事。
想想吴越打架时的狠劲儿,张春华觉得给吴越手上递把刀,吴越真的敢捅……在那屋子里住着有生命危险啊!
“妈,我后悔了,我不想下乡,让我弟来替我吧,我想回去!”
张春华越哭越气,越气越哭,根本停不下来。
……
遥远的原城,张春华她弟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以为是自己感冒了,赶紧把衣领给紧了紧。他隔壁工位上的纺织女工打趣说,“春生,你咋来纺织厂上班了啊!”
张春生憨憨一笑,“本来是给我姐安排的,可我姐志向远大,说是要听伟人的号召,去建设广大农村,这岗位丢掉多可惜啊,我爸我妈叫我来,我就来了。”
那纺织女工挑了挑眉,“你姐可真是志向远大啊……”读书都读傻了,放着城里的工人不当,非要下乡去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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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芸的耳朵多么好使啊,隔壁屋子才打起来的时候她就听见了,接下来张春华雨中飞奔的动静她更是丁点儿都没错过,可她实在不想开门。
她不想掺和到别人的恩怨中去,尤其是不想掺和到这些关系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女知青的恩怨中去。
帮谁都不落好,不如假装自己听不见,谁都不帮。
这些女知青们都是孩子心性,明知道往后很多年里都要在一个屋檐下住,还能打起来。换作是别人,估计忍一忍就过去了。
昨天还好得如胶似漆,今天就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这友情也太脆弱太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考验了些。
可张春华蹲在她门口哭得这么凄厉,得亏是下午不是午夜,不然别人都会以为这院子里上演了午夜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