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是她,但不是现在的她,而是二十多年后年华老去的她。
一笔一画,和上一世的她几乎没有区别。
“这是…”宋朝雨捏着画,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什么?”
他的眼底月光晃动:“是你”
宋朝雨:“但为什么是二十年后的我,而且你怎么知道二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的?”
他笑了下,目光落在画上,是温柔的神色:“偶尔我会做一些梦,梦里看到的,就画下来了。”
宋朝雨没有说话,她沉默了许久,心情复杂,一时间脑袋里掠过很多想法。
“画完之后,我觉得很好。”他说
“我的意思是”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会在一起很久,久到你变成画里的模样,我也还在你身边。”
宋朝雨被这句话直击心灵,她似乎又看到了一起老去的时光,只是这次不一样,他也是喜欢她的。
她看了很久,忽然问道:“你真的有这样的决心吗?怀着喜欢我的心情和我一起到老,如果你还在怀念着某个人,或者只是想找一份陪伴…”
后面的话没说完,他突然靠近,低头吻住她,将她后半截话堵在唇舌间。
唇齿传来濡湿的触感,他扫过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路,细致又温柔。却决不允许她后退,只要她露出这样的意图,就会被他死死抵住,舌根卷绕。
直到后来气喘吁吁,他终于放开了她。
她的脸绯红,烫的吓人,心脏一直没停。
他微微一笑,语气却是无比的认真和郑重:“朝雨,明天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梨夏的陵园吧。”
修长的手指擦过她唇角的湿润,他轻声道:“我想将你正式向她介绍——介绍你的身份”
“轰”
——她心中的高楼陡然间坍塌
她呆呆的看着他,心中所有的酸涩,在他那句话下轻易散去。
第48章 时光的力量
十二月底,放着骨灰盒的格子里贴着梨夏小姐照片,她的笑容依旧。
不同的是,玻璃窗外的鲜花换成了一束月季,看来时常都会有人来看望,应该就是章辞镜先生。
白居檀站在梨夏面前,清隽的眼眸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好久不见,梨夏。”
他是真的很久都没有来了,自从上次亲眼看她的骨灰放置在这以后,他一次都没有踏足。
他还记得梨夏对他写下的那封信:你会哭吧?那我就允许你为我哭一次好了,就这一次,不要太多。
所以他真的只为她哭了那一次,平日里也不常去想她,就这么,竟然也过了半年。
他如她所愿,逐渐从那股绝望中走了出来,并开始找到人生新的意义。
“现在,我是想告诉你,我过得很好。”他的声音平静是真的很好,所以在天堂的梨夏,也要过得好。
他转身拉过宋朝雨的手,目光落在梨夏笑如弯月的眉眼上,他举了举他和宋朝雨相握的手,“不用再担心我了,现在向你正式介绍一下,朝雨,我的女朋友,未来会是我的老婆。”
玻璃格子上的梨夏还是笑
白居檀的墨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浅了一些,他紧握宋朝雨的手没有松,语气平常:“你那时候一直说,让我不要错过周围的人,不然会后悔的。”
原来那时候,梨夏便比他自己看的更清楚。
“幸好,没错过。”他微微一笑,“还有…”
看向旁边的宋朝雨,他的眼神温柔起来,“人生永远还会有遗憾,现在,我将我的圆满,带到了你面前。我没有对你说过,梨夏,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成为了朋友。”
——七岁到十七岁那年的风,吹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春泥,开出新的花朵。
那些年以为的遗憾,也不再是遗憾。
“梨夏小姐,甘露寺的香火还是很旺。”宋朝雨上前,将上次她和白居檀一起去甘露寺拍下的照片贴在玻璃上。
照片上,古树成林,寺庙大殿隐隐浮现于绿荫之下,香火缭绕,虔诚之徒拜于寺外阶梯之上。
“等春天来的时候,我们再来把湿地公园的照片拍给你看。”
这是梨夏曾经无意间说过的愿望,宋朝雨都记得。
白居檀转头,宋朝雨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都是极为微小又琐碎的事情。
最后宋朝雨伸手摸了摸梨夏的笑脸,“梨夏小姐,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你想要等的春天就快来了。”
白居檀沉默,是啊,时间太快了。
快的有些可怕,时光的力量。他不禁有一瞬的迟疑,这样迈向他幸福的未来的,真的可以吗?
将梨夏留在这里,他可以这么做吗?
梨夏的笑脸还在那里,他记起她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人生之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居檀,你一定要幸福的走完一生,才算是圆满了我的遗憾。
那么,现在,梨夏我真的要走了。
从陵园出来的时候,宋朝雨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白居檀问她看什么。
宋朝雨:“像做梦一样,这一年。时间过得太快了,让我有时候都不禁怀疑,眼前的幸福是真的吗?”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怀疑过,这是不是真的,但是当你的手还在我手中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不是梦。”
宋朝雨看着天边掠过的孤雁,忽然问道:“两个人总会有一个人要先走,居檀,你说我和你,你宁愿谁先走?”
白居檀牵着她的手向前漫步,毫不迟疑说:“我”
宋朝雨:“为什么?”
为什么?
他眼中荡出一圈圈碧波涟漪,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平静道:“如果是因为意外和危险,我肯定会护着你,假如要死,也是我先死。”
宋朝雨顿了一下,又问:“如果不是意外和危险呢?”
他微微一笑:“如果是自然而然的死去,我做不到章辞镜那样,一个人独活在这世间。朝雨,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强,所以在这一点上请原谅我的自私。”
他相信,朝雨不一样。朝雨会比他坚强,如果是他先走,她一定也能继续活下去,悲痛从来不是打倒她的力量。
“我在你眼里,难道就很坚强吗?”宋朝雨在他眼中找到了答案,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她叹了口气,“别这么想,你千万别想着这样的事情,我也做不到…做不到章辞镜先生那样……”
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不知为何,白居檀在这件假设的事情上,开始变得认真。
阳光洒落在他的身后,他清隽冷白的面孔宛如三月梨花,他的眼眸温柔至极:“朝雨,你做得到。”
“朝雨,你做得到。”他再一次重复,眼下是浅淡的笑意:“你一直教我,面对梨夏说的也是,让教会我勇敢。那么,你就要做出表率,你要怀着我的爱,继续走下去,替我去看看世间山河。”
“如果你走了,那么谁还会来我墓前告诉我,春天的花有没有开?燕子有没有回来?所以,你要做到,朝雨。”
宋朝雨眼中忽然涌起一阵湿润,明明这是个假设,但她心中的悲伤却怎么止都止不住:“太过分了,太自私了,居檀,你太自私了,你怎么能这样要求我…”
对上他浅淡的眼眸,她忽而再也说不下去。
他站在那里,笑的温柔,闪耀的阳光也抵不过他。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无奈道:“这只是个假设问题,你先问的我,现在反而你先哭起来了。”
宋朝雨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不清那样巨大的悲伤是从何而来,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因为你说的太过分了,所以我才这样。”
忽而,她感到眼皮上一阵温热。
他轻轻吻了她的眼睛。
这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就像风吹花落。
但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嘭、嘭、嘭如此吵闹。
宋朝雨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轻声道:“是我的错”
一触即离,她睁开眼,鼻尖都是他好闻的气息,还有他的怀抱。
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像哄孩子那样,哄着她。
“都是我的错,所以,不要哭。”他说刹那,悲伤蒸发,她的眼泪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她问:“你刚刚是在哄我吗?”
一向冷清自持的白居檀也瞬间红了耳朵,只是面色依旧保持着平静,沉默了一会,他才“嗯”了一下。
第一次看他不好意思的表情,宋朝雨犹如发现了新大陆。
一种奇怪的酥痒漫过她的心间,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居檀看着她的笑脸,有瞬间的失神。
漆黑的眼眸宛如垂落了流星,他低头,再一次轻轻吻在她的酒窝上,低声道:“好甜”
嗓音醇厚磁性,听得宋朝雨头皮发麻。
她呆呆的看着他恢复正常的眼眸,实际上宋朝雨还没从他那个吻中反应过来。
他牵起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宋朝雨状若游魂般的回到了车上,直到这时,她才暗暗懊悔,她刚刚的表现实在算不上好。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只是再次摸了摸她的头。
冬日太阳下山极快,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行驶中的车窗上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下着暴雨。
直到车上的广播中传来:今日下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宋朝雨朝着窗外看去,鹅毛似的飞雪,应该是南方罕见的大雪。
“下雪了”宋朝雨轻喃
蓦然间,白居檀的思绪翻回今年三月下的那场雪。
他好像从来没有告诉她,那天晚上,他站在很远的地方看她在雪中,抬起头仰望着梨树,万千灯火闪耀,他那一瞬间竟觉得,没有一盏灯光比她更闪耀。
莫名的冲动下,他对她说出了那句话:“那么要去坐公交车吗?”
也许,缘分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
他忽而微微笑了起来。
前方红灯,他刚想转头对她说:朝雨你知道吗,其实早在三月下雪的那天,我就想告诉你了,你很漂亮。
抬头看雪的时候很漂亮,自顾自收起雨伞,霜雪落满头的时候也很漂亮。
所以,当时她说他以后会是个帅气的老头时,他也在想,她以后变成老婆婆了也一定是个漂亮的老婆婆。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的画面刹那间变得模糊起来。
红灯、车流,他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幅陌生的记忆冲击脑海,他甩了甩头,却只觉得眼前晕眩,世界陡然间天翻地覆。
意识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底洞,等他清醒,他猛地抬头,眼前的黑夜变换成了白天。
“怎么了?”有人问他
他偏过头,身旁的人依旧是宋朝雨。
只是,他盯着她黑发下暗藏的白霜,还有眼角被时光雕琢的纹路,缓不过神来。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掰过后视镜,此时的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也白了许多,连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了皱纹。
车子后座上还坐着季怀和简雨。
一切的一切就像他当初做的那场梦
“你怎么了?”宋朝雨手里还握着那一束向日葵,似乎是发觉了他的异常,关切的询问道。
他盯着她的脸,即便老了也素雅的。
他笑了笑,平声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宋朝雨凑近了会,问:“什么话?”
“就算变成老婆婆了,你也是个漂亮的老婆婆。”
第49章 梦境
“说什么呢?”宋朝雨愣了一下,手指却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向日葵的根茎。
他没有再说话,专心开着车。
天气原本是晴天的,但突然间就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暴雨。
后座的季怀又开始念叨着:“瞧我这记性,明明听了天气预报,还忘记带伞了,年纪大了,脑子就不够用了。”
简雨狠狠的拍了他一下,“年纪大了,这碎碎念的嘴巴倒还是一如既往,给我闭嘴。”
季怀委委屈屈的哼了一下,又被简雨一个白眼给瞪了回去。
宋朝雨摸了摸跳的有些快的心脏,好像在翻找着什么。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动静
宋朝雨摇了摇头,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有点不舒服。”
吃了药之后,她的脸色还是不见好转。不知怎么,这心突突的,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发生。
宋朝雨盯着窗外的道路,还有旁边超过的车辆道:“要下雨了,天都变暗了,等会开车小心点。”
话音刚落,一辆红色跑车就飞快的从他们身边擦过。
“这特么才叫爽!”引擎嗡鸣的响声也盖不过跑车上年轻人欢呼雀跃的喊声。
差一点,就和他们撞上了。
简雨的脸色气得发红,虽然年纪已经老了,可是脾气一点没减,直接打开车窗怒骂道:“是不是有病?有病去医院治啊!在这发神经?”
还没等简雨再次骂几句国粹,一连几辆飙车党飞驰而过。
这一段去陵园的路远离城市,平日里也很少有车辆走这边,所以就成了一些飙车、赛车党的天堂。
前一段时间宋朝雨也听新闻播过这边出了一次事故,政府还对了飙车、赛车进行了严打。
可是等风头过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追求心跳刺激的年轻人又开始了。
“轰”电闪雷鸣
黄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白居檀刚想安慰她,后视镜中却见一辆蓝色的跑车和地面擦除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