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离弦的箭,直直的向他们撞来。
刹那之间,或许更短,他扭打方向盘也已经来不及。
本能的,他一把抱住了她。
视线再次黑了下去,留在眼中的倒影是她震惊、绝望、仓皇的脸还有她死死揪着他的手。
意识再次沉溺,等他清醒过来之后,他回到了现在。
天空还是黑的,正在下着雪。
宋朝雨依旧是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而不是皱纹爬上眼角的老太太。
他的神色迷惘,脸色苍白。
宋朝雨晃了晃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奇怪”
犹如在海中窒息的鱼学会了呼吸,他猛的回过神。
那场车祸发生的剧烈撞击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玻璃碎裂划过血肉的触感如此真实,让他此时的心脏骤然收紧。
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方向盘,呼吸急促。
然而,在开车的时候意识不清醒是非常危险的,等他稍微好一点,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车祸
所幸不是他之前做梦时候梦到的那样,但车不受控制的撞向了路边的绿化带,他和朝雨也因为撞击陷入了昏迷而被送往医院。
即便是在昏迷中,他也不断在做梦。
他似乎被什么困住了
梦里,他为什么清晰的知道这是梦?
因为
他看着身上的白西装,还有胸口别着的花。
天空万里无云,鲜花铺满了脚下的路,所有宾客满怀期待和祝福的看向他们。
这是…婚礼现场
意识到了什么之后,众人的喧闹声响起,他回头看见了此生最震撼的一幕:她穿着拖地鱼尾婚纱,众星捧月中,款款朝他走来。
这是第一次见这么精心打扮的宋朝雨,头发挽在发间,清风拂绕,抬眸间便比得上无数春光。
他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膛剧烈的心跳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永恒。
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他听见司仪的声音还有地下不断呼唤着他们名字的观众。
他知道他该说点什么,可是一生见惯了大场面的他,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口干舌燥,血液烧灼。
他的眼里全是她
“所有做的梦里,我最希望这个成真。”蓦的,他低哑着道。
“这当然是真的”宋朝雨微微一笑,将手递给他,“现在就是我们的婚礼,你不想娶我吗?”
宛如惊雷掠过他的身体,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甚至还有些颤抖:“当然想”
他伸手想要抱住她,她悄悄后退了一步。
“你傻了,该为我戴上戒指了。”
底下宾客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宋朝雨耳朵尖都红了,他却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朝雨”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嗯,我在。”
他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存在,清隽俊美的眉眼中流动的感情如岩浆迸发,“你会一直在吗?”
“嗯”她回抱他,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别人都在看着呢。”
他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温柔的低声道:“你先答应我,你会一直在,一直在我身边。”
宋朝雨一时不明白,今日的他为什么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她还是好脾气的说道:“我会一直在,一直在你身边。”
得到了承诺的他,缓缓放开了手,在司仪的注视下,单膝跪地将截至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那一刻,他的心脏逐渐变得安定,一股巨大的温暖将他包围。
他起身,一点点与她十指紧扣,在众人的欢呼中,他在她耳边道:“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此生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他想如果幸福有形状,那么,一定是宋朝雨的模样。
看着她娇羞的脸,包裹他心脏处的黑暗如碎裂的外壳掉落,内里的爱意无处阻挡,流过四肢百骸。
他弯下腰来,如羽毛般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忽然间,所有欢呼消失,连同眼前的宋朝雨,他低下的头触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梦,醒了。
他睁开眼睛,记忆回笼,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呛鼻。
这里是医院,他身上穿着病号服。
他猛地拔掉身上的输液针头,不顾一切的打开病房门,寻找着宋朝雨的身影。
“居檀!你在搞什么?”季怀看着白居檀发了疯一样的背影,不过是去医院交完费,一回来病床上的人没了,点滴还不断的滴落着。
白居檀却丝毫不顾他在后面的呼喊,他只有一个想法:找到宋朝雨。
医院往来的众人奇异的看着这个穿着病号服却无比清隽的男人,看他宛如丢失了什么珍宝似的,在病房内穿梭寻找。
“啪”房门被打开
宋朝雨惊讶的看着门口面色苍白的男人,他还穿着病号服,手背上是粗暴扯下针孔后流下的血迹。
漆黑的桃花眼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犹似幽深的海面终于升起了明月,重见光明。
“居檀?”宋朝雨来不及再多说别的,因为他一把抱住了她。
紧紧的
她的身躯完全被他笼罩,鼻息间是他清冽的气息。
他的头埋在她的脖子上,眸色晦暗,低声道:“终于,找到你了。”
追来的季怀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摊手对宋朝雨道:“他一醒来就找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朝雨歉意的对他笑笑,做了口型道:“我来劝他”
季怀叹了口气,他也不明白白居檀最近是怎么回事,平常一点也看不出来谈了恋爱之后会这么疯狂啊,他不是个清冷类型的么?
季怀心累,反正也管不了他们了。
宋朝雨也学着他的样子,抱住他。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心跳、灼热的体温,还有刚才对视那一眼中他暗藏的焦灼。
此刻的他并不平静,他没有安全感,所以宋朝雨一句话也没有催促,只是等待着他平复下来。
可是还没等到他彻底放松下来,她听到——
“我们结婚吧”
他清淡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热气喷洒在她耳尖。他是如此的迫切,仿佛终于发现内心真正的不满足来源于哪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璀璨的。
她僵住,脑子在他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便处于宕机状态。
她怔怔的放下手,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没有惊喜,她的语气听起来只有惊没有喜悦。
他揽住她的手不自禁的用力,是不愿意的意思吗?
宋朝雨感觉到了他的在意,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我们才刚在一起没多……”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因为敏感的耳垂被一阵湿润包裹,从脊椎传达到头皮的酥/麻感让她情不自禁的喘息了一下。
她瞪大眼睛,他竟然真在舔她的耳朵。
她的身体发软,即便在挣扎也无用。
他修长有力的手将她两只手交叉扣在病床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覆上身来,微微抬起下颚,湿润柔软的舌一路掠过她的侧脸,达到耳蜗。
他沙哑、醇亮的声音在她耳边:“时间长短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和我长久的在一起吗?”
每一次他轻轻说话,那些气旋便掠过她的脖颈,她圆润的脚趾难耐的翘起:“别这样…太痒了”
她歪了歪头,脸都红了。
没人看到他的眼神,清隽浅淡的眼底涌起一片暗色的波涛,他一把扣住她躲避的下巴,“难道你没有想过,和我长久的在一起?”
她终于意识到了他现在过分不对劲,于是她诚实的点了点头:“我想过,但是我们能好好说话吗?”
他没有说话,阳光洒落在他冷白的脸上,却照不亮他的眉眼。
“结婚这个事情…你为什么突然提起,原因是什么?”她的眼睛还是完整的倒影着他的模样,一如初见。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结婚了。”他逼近,唇齿离她只有一寸之远。
那场梦醒之后,他只有无尽的失落。
如果那场梦是真的就好了,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着。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场导致他出车祸的梦,梦里那场车祸如此惨烈,即便他及时的醒来,他也能预料到那场车祸的最终结果——无人生还。
那时,他才意识到,人生的意外不讲道理,原以为来日方长,可以慢慢来。但是一回想那场车祸,他的心脏就无法平静,神经也没办法放松。
他在后怕
甚至在梦境中,那辆车冲过来,他抱着她的最后几秒,意识脱离梦境之时,他想的都是,假如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和她在一起,他就无比的遗憾。
这种遗憾也转化成了清晰的认知,宋朝雨是不可或缺的。
他渴望和她长久的在一起,渴望他和她的关系得到被人的承认,渴望为她戴上戒指盖章认证,这种渴望早在他心底埋下,如今梦境为他冲破了这层土壤。
他需要一个保证,需要这个保证给他实感,朝雨会在他身边,会一辈子在他身边。
“所以,朝雨,我们结婚吧。”
唯有结婚,完全的拥有他,才能浇灭心里那层不安,才能满足骨血中叫嚣着拥有她的欲/望。
第50章 求婚
宋朝雨还记得,前世是她提出的结婚,而他眼中似乎完全没有她,可是他也答应了。
这一次,是他自己提出的。
但是,太快了。
他们在一起才两个月不是吗?
宋朝雨疑惑的问:“做了一个梦?你这也太突然了……”
白居檀垂下眼眸,看着他和她交握的手,梦里这只手戴上了他给的戒指。
一种奇妙的归属感涌上心头,他将脸贴近她的手,“并不突然,我想了很久,结婚本来就该是我们自然而然的结局。”
宋朝雨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呼吸的热气都喷在她的手背上,偶尔他的唇还会擦过,导致她脸上的红一直下不来。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白居檀,准确点说,是这样对她情感外露又热烈的白居檀。
“可是,你就这样求婚吗?”她憋了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抬起头,眼眶红润,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他颤抖的逼近她,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意思是…”
宋朝雨有些难为情的别开眼,她说不清现在这一刻复杂的心情,“至少,也要正儿八经的求婚吧。”
上一世什么没有,但现在,她贪心一点。
心脏的嗡鸣在她江那句话说出口后越加猛烈,他轻轻抱住她,企图掩盖掉他此刻的失态和眼中抑制不住的热流:“是我太莽撞了,什么都没准备,你说的对。”
“但是,朝雨,你这是会答应的意思,是吗?”他小心翼翼又郑重的重复问道宋朝雨点了点头,转而又道:“这也要看你表现吧,表现不好,也是说不定的事。”
白居檀低低笑了一声:“你说的对”
等简雨进来,就很无语的看到了他们相拥在一块的场景。平常撒狗粮也就算了,现在住院还不消停。
虽然是这么吐槽的,但是第二天听到白居檀想要求婚的想法,她还是帮忙了。
幸好他们的车祸并不严重,撞到的是绿化带,住院住了一段时间也就能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简雨特意交代:今天是出院的日子,务必好好打扮,在医院穿病号服穿了这么多天,打扮一番美美出院。
宋朝雨没搞不懂,出院和务必好好打扮之间有什么关系。
简雨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就带了好几身衣服过来让她选,其中还有不少是新买的。
宋朝雨:“你这是不是太隆重了点?”
简雨:“你别管”
宋朝雨:……
最终简雨给她选了一件水粉色的印染蕾丝中国风旗袍,不高不低的分叉下是她修长笔直的腿,行走之间是一番欲说还休的风情,水粉色映衬得她皮肤细腻白皙,将她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了。
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的效果。
简雨表示很满意,但宋朝雨只觉得别扭。
她看着镜中年轻、没有皱纹的自己,竟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简雨顺带给她挽好了头发,半扎半披,细碎花朵形状缀起的流苏半隐半现的从耳后垂下,配上她的明眸浅笑,自是说不出的清新明媚。
“真的要这样穿吗?”宋朝雨捏着裙下的开叉,有些犹豫。
简雨毫不客气的拉开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长:“当然,别墨迹了,我们快点出去。”
宋朝雨被她催促着离开,一路上医院的人都频频回头。
这种别人关注的目光让她稍微有些不自在,奇怪的是,她和白居檀应该是同一天一起出院的,可是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见到他。
简雨不给她停留或者询问的机会,直接开车把她带到了白居檀他家。
明明是白天,却将所有窗帘都拉上了,整个房内黑暗一片。
静默无声中,宋朝雨似乎感觉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啪”
客厅中的投影打开,一段音乐声响起,背景音乐是《10000 Hours》。
投影中是一段动画,两个简单的火柴人越过平原,越过铁轨,越过恶魔。
这是《摆渡人》中的剧情。
动画最后是一行字:如果我真的存在,也是因为你需要。
动画结束,射灯打开,照映在雪白的墙上,墙上挂了一排的画。
宋朝雨怔怔的看着,画的是25岁的她、30岁的她、35岁的她一直到50岁的她。
她或笑,或趴着睡,或摘花,或站在清澈见底的湖泊旁,画风细腻,每一笔都含着深切的感情。
“这是…”她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看清楚,此刻灯却忽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