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檀:“为什么开心是西瓜味的?”
小晚意理直气壮道:“因为我现在也很开心啊,看到手里的西瓜就很开心,想到西瓜就开心。”
他微微一笑,“那大概晚意的开心就是西瓜味吧”
如果开心是西瓜味的话,她现在也想要妈妈开心,就只能让妈妈和她一起去买西瓜了,买到了西瓜就能买到开心。
“所以妈妈能和我一起去买西瓜吗?”
宋朝雨从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她蹲下/身来,摸了摸小晚意的脸,回答道:“当然可以,那今晚我们就吃西瓜。”
那天的西瓜格外甜,小晚意还学会了怎么挑西瓜,花纹越清晰的西瓜越好吃。
***
有一天宋朝雨去接小晚意放学,却迟迟没有等到晚意出来,老师说,晚意不肯回家,还给了她一幅画。
“是晚意画的”老师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当时布置的主题是画自己的家人,而且晚意不肯改,所以全班就晚意没有得到小红花,因为这幅画挂在展示厅里没有小朋友愿意给她投票。”
而晚意这幅画上画的是两朵向日葵和一个太阳——确实和其他小朋友画的一家三口不一样,显得格格不入,更何况晚意倔强不肯修改。
“请问晚意父母之间的感情…我的意思是,孩子对父母的感情变化是很敏感的。”
宋朝雨明白了老师欲言又止中暗藏的意思,她礼貌的和老师告别,就转身去教室找小晚意。
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晚意一个人倔强的坐在座位上。眼眶还含着泪包,双肩哭得一抽一抽的,肉肉的小脸通红,却倔强的握着笔,一边哭一边摸自己的头,大声道:“呜呜…晚意不哭…晚意是最棒的!”
宋朝雨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慢慢的坐到她旁边,小晚意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妈妈,原本还能忍一忍的眼泪顿时一泻千里,哇哇大哭:“妈妈!”
宋朝雨抱起她,顺她气给她拍着背,笑道:“刚刚不是说晚意不哭,晚意是最棒的吗?”
“我也、也不想哭的,可是我、我忍、忍不住…呜呜”晚意哭得泪眼朦胧,还打着哭嗝,“我没有小红花了”
宋朝雨将那幅画在她面前展开,轻声问道:“是因为这幅画吗?”
小晚意目光一瞥见那幅画,就扁了扁嘴,失落的点了点头。
“那晚意能不能告诉妈妈,为什么要画两朵向日葵和一个太阳呢?就算是晚意觉得我们是向日葵也该画三朵才是吧?”
小晚意的哭声止住了,一边抽气一边道:“因为…因为爸爸说晚意要做向日葵,上次去公园野餐玩的时候,爸爸教晚意画的向日葵。”
宋朝雨愣住
小晚意继续道:“爸爸说,晚意要像向日葵那样坚韧、热情的生活下去,虽然生病了,但晚意是勇敢的战士!”
宋朝雨指着另外一朵向日葵问:“小的向日葵是晚意,那么这个大一点的向日葵是谁呢?”
小晚意自然道:“是爸爸!爸爸自己说的,他也是向日葵。”
“那妈妈呢?”宋朝雨低头和她对视,“你都画了爸爸,为什么不画妈妈呢?”
“妈妈在这里呀!”晚意伸出矮矮胖胖的手指,指着那颗太阳严肃道:“妈妈是太阳!”
宋朝雨笑了,“为什么晚意和爸爸都是向日葵,而妈妈是太阳?”
小晚意眨了眨眼睛,认真道:“因为爸爸说,妈妈就是他的太阳啊,向日葵是围着太阳转的,太阳在哪里,向日葵就看向哪里。在家里,爸爸就是围着妈妈转,晚意也是!”
宋朝雨的目光定住,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她久久没有言语,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画。
“所以我才没有画错!”还在为没有拿到手的小红花耿耿于怀,晚意义愤填膺道:“我明明就是画了一家三口”
“嗯,晚意没有画错”宋朝雨摸了摸她的头晚意呆住,反应过来后手指纠结的缠绕起来,“可是…可是老师没有给晚意小红花,而且…”
犹豫了一会,小晚意低下头道:“而且老师和同学都说我画的很奇怪…我不应该化成这样,我应该画人。”
“老师没给,那妈妈给你小红花好不好?”宋朝雨牵起她的手,向外走去,今天的阳光很温柔,她也是,“不必在乎那些,你只要画心中所想就好,晚意说妈妈是太阳,妈妈很开心。”
小晚意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我周末还能去公园玩吗?”
她还在记着每天都得到小红花才能周末去公园玩的那个约定,宋朝雨长长的“哦”了一声,“所以你刚刚在教室哭鼻子是怕今天没有小红花周末不能去公园玩吗?”
小晚意脸都红了,似乎又觉得被妈妈看到她那个样子有点丢人,强行挽尊道:“也不是…就是、就是我都和那些小朋友约好了的,要是周末不能去,失约多不好呀。”
宋朝雨微微一笑,勾了勾她的鼻子道:“那你这周可以不用失约了”
小晚意高兴的跳了起来,回家的时候,白居檀已经买好了西瓜,在等她们。
小晚意将那张画送给了白居檀,白居檀去买了画框,将画装好,摆在书房,上面还有她写的字,叫:我们一家。
晚上白居檀抱着她,和她一起站在书房看着这幅画,宋朝雨问他:“你真的是那么对晚意说的,说你是向日葵,我是太阳?”
他清俊的眉下是散入星辉的眼眸,此刻犹如深海般复杂的神情将她淹没,他顿了一下才点头承认。
她不禁笑了起来,说:“我从来不知道,白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却只是看着晚意那幅画上的字《我们一家》,喃喃道:“太短了”
宋朝雨转身,“你说什么?”
他垂下眼帘,重复道:“我说太短了”
她敏感的察觉到他此时不一般的心情,问道:“你说什么太短了”
他这才抬起眼睑,清浅的眼眸早已被浓色浸透,他伸手触上她的脸颊,轻声道:“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宋朝雨看不懂他眼中神情是什么,可是一种莫名的紧迫感而来,仿佛真的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她勉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平静道:“都相处七八年了,还短吗?没关系,我们还有接下来的一辈子。”
是真的很短,太短了,短到他如此的不舍。
他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眸是一条悲伤的河流,他却笑着说:“好,我们还有一辈子。”
明明他顺着她的话说了,可是为什么心脏却随着他这句话喷涌出无限的阵痛,宛如割心。
她开始恐慌,恐慌这些无由来的疼痛如此真实,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在她眼前揭开,她迷茫的看着他,“我为什么好痛,我们、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是不是?”
可他只是轻轻贴近她的额头,距离极近,近的她能看清他眼中倒映着的她。
“不要哭”他温柔替她擦去眼角那莫名其妙流出的泪水,“明天,你还要参加简雨的婚礼,总不能肿着眼睛去,对么?”
书房的桌子上还放着简雨和季怀送过来的结婚请柬,当初宋朝雨以为他们会很快结婚的,谁知道两人吵吵闹闹这么多年,最近才总算彻底定了下来。
“都怪你”她慌忙的转过头,“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如果你不说的话,我才不会这样!”
“是我的错”他低声道歉,却不允许她躲避,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没有等她回答,他就轻易的抱起了她往床边去。
他的手顺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拍着,身边就是他温热的体温,那些兵荒马乱的不安渐渐消退。
困意顿起,可是潜意识中似乎有什么在顽强的阻止她睡去,仿佛只要她睡去,这样的时光就彻底没了。
可是怎么会没有了呢?她和他,还有好长好长的以后。
“睡吧”他抱着她
终究是抵不住睡意,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而悠长,手指却还是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哪怕最后真的睡去,她的心底还是残留着一丝不安。
看着她熟睡的面容,白居檀停下轻拍着她背的手。
静谧无声的黑暗中,他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她。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摸她的唇角、山根鼻梁,最后停在皱起的眉心。
他轻轻地将褶皱抚平,呢喃道:“以后这么爱皱眉可不行”
寂静中没有人回应。
他忽而微微一笑,眼底却有水光浮现,对着不会再回应他的女孩,他用着很低很低的声音轻声道:“朝雨,我爱你”
清秀俊美的面容深深埋入她的发间。
***
那些宋朝雨不知道的事:
最近他总是会频繁的想起她和他一起去甘露寺的回忆,那时甘露寺人声鼎沸,信徒往来无数,菩萨金身俯瞰红尘琐事。
她虔诚的在佛前三拜,阳光落在她的浅色的眉宇间,看起来认真极了。
当时他就在想,他来这里是为梨夏祈福,祈求梨夏来生平安喜乐,而她呢?她会有什么事让她如此迫切而不得实现?
最后捐香火钱的时候,他格外的多捐了些,他想着,如果神佛真的有灵,那就对她好一点,对她再好一点,可以的话多帮帮她实现愿望。
他和她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能如愿以偿吧,如果他不行,那至少也让她圆满。
可惜他当初没有多问问她当时的愿望是什么,于是也就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实现。
后来,他独自一人又去了一趟甘露寺,寺里依旧人山人海,佛祖金身在上,看遍了凡世的苦海。
这一次,他不再为梨夏,而是为了她。
他替她在寺庙中立了一块长生牌,享受香火供养。
他想祈求,让他的姑娘一生平安喜乐,即便为此,让他用一切去交换,他也甘之如饴。
第61章 花有重开日
简雨结婚这天,天气却不是很好。
之前还不断的查了天气预报确定是晴天,没想到此刻却乌云密布。
但幸好,雨点还没有落下。
宋朝雨牵着小晚意和白居檀坐在特意布置好的露天席位上,满眼笑意的看着季怀和简雨身穿白色婚纱站在司仪的面前。
司仪问:“请问简雨小姐愿意嫁给季先生,成为季先生的妻子吗?”
众人都注视着他们,简雨故意没有回答,季怀急的都快跳起来了,这时简雨才笑着伸出手道:“我愿意”
话音刚落,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底下的人大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季怀的脸都红了,简雨却毫不客气的拉着他就亲过去。
宋朝雨欣慰的笑了,她转头想要向白居檀说话,余光却在满座的宾客中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章辞镜先生。
他安静的坐在一个角落中,白衣黑裤,金丝眼镜,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只是他此刻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平静——过分的平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发生的平静。
在她扫视而过的那一秒,章辞镜蓦的抬头,与她的视线对上。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示意。
宋朝雨不自然的也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此刻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为什么章辞镜先生会出现在这里呢?
简雨和季怀与他都没有交集,他们结婚请柬应该不会发到章辞镜先生手中不是吗?
突然间,她心中的不安越演越烈,她抬头看着阴暗的天色,牵着小晚意的手也不自觉的越来越用力。
“妈妈,疼!”小晚意轻呼出声,唤醒了她恍惚的神思。
她猛地回过神来,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白居檀却轻轻牵起她的手,他什么都没说。
宋朝雨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目光下意识的再次朝章辞镜的方向望去。
然而那个角落里空空如也!
没有章辞镜
宋朝雨猛地站起,四处寻找,没有、还是没有。
仿佛刚刚章辞镜的出现只是一个幻觉,她一个人的幻觉。
“朝雨,怎么了?”
宾客中只有她站了起来,所以十分显目,白居檀轻声问她,示意她坐下。
“不好意思…”她的脸色很白,仿佛也意识到了她现在的不妥,她勉强的笑了笑,想压下心中那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我只是…”
然而话还没又说完,天空顿时电闪雷鸣——
无边的暴雨只在一个刹那间袭来,又快又急,冰雹似的雨点打在人的身上,睁不开眼。
大风将婚礼上布置好的花和布景全部掀翻,宾客匆忙的哄闹还有躲避大叫的声音混在一起。
宋朝雨下意识的想要转身看小晚意和白居檀,就在此时:“啊——!”
一个孩童尖利的叫声划破厚重的雨幕,惊醒了她的神思。
声音来源很近,她转身看去,小晚意幼小的身躯倒在草坪上,面目苍白,刚刚还水润的眼睛紧密的闭起,宛如一个了无生息的娃娃。
晚意!
是晚意!
宋朝雨扑了过去,晚意身边围起了一圈人,她用力的拔开,崩溃大喊:“让开!让开!”
雨水冲刷,她拔开人群。
“没有气息了”
模糊中,有宾客是医生抱起小晚意按压心脏,微弱的呼吸断绝,他满是遗憾的说:“先天性心脏病,没办法了。”
胡说!
胡说!!
她抢过晚意的身躯,死命的抱在怀里,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
“要找医生,要去医院”她喃喃的抱起晚意,目光无神的看向前方的路,酿跄的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