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不想这样,就好像给别人添了很多麻烦。
但又顾及着什么,在原地没动,她的丫鬟又接着说:“对了,王家公子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已经先行离去了,连大小姐的挽留竟都没理!”
姜三水抿了抿唇,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到底在较什么劲!她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
于是同姜五月告了别,道以后寻了空闲还来看她。
姜三水离开后,姜五月躺在床上盯着床架子,默默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性命今天受到了威胁,关于二皇子对她产生了杀意这件事情,起初,她根本没有时间细想,只当二皇子犯了病。
现在回过头来看,二皇子虽然平时对庶妹也是一副不耐烦、厌恶的样子,但今天脸色明显不对。
一开始姜五月以为他是因为她曾在大街上和他撕破了脸皮而厌恨她,并没多想。
他说来找她“算账”,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姜五月猜测着。
如果是因为姜初雪的事情,庶妹在那晚做了错事,萧礼已经亲手报复了回来,如果不是出于对萧礼的爱意与信任,原主根本不会喝加了东西的酒。
那天,萧礼也并没有要杀了她的意思。而且从那之后,她已经不去招惹姜初雪了。
所以,应该不是因为姜初雪。
姜五月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杀她,她必须得弄清楚是什么事情。
依姜五月对萧礼的了解,能让萧礼起了杀意的,不是有关姜初雪,就是有关他自己的。
如此看来,是他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胁,并且怀疑是姜五月带来了这个威胁。
这个威胁那么重大,竟能让他狠心杀人……
姜五月坐起来,手指捏住床沿,留下五根清晰的凹陷。
看来是在向皇帝的宝座进发的路上,被人给害了啊。
能和萧礼抗衡的人,只剩五皇子了吧。
这么想着,姜五月不禁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等一下,她的性命还被威胁着。
姜五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看来萧礼以为她知道他的事情,并且背叛了他,转而向他的死敌五皇子告密。
但事情到底做没做,也不是萧礼说了算啊!她怎么不知道她告密了?
她记得清楚,自己没做过这种事,原主就更加不可能了。
萧礼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
凭什么呢……?
姜五月思索着,她的目光移向从山林回来后随意被她摆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榆树枝,蓦地脑海里闪过了什么。
对了,是铺子的事情,那时候在她说出让他换铺子的时候,萧礼的脸色明显更差了,也是那时候,他莫名其妙地要杀了她。
只是她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什么有关萧礼和铺子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她只是单纯不服白白将好端端的铺子交给渣男。
姜五月朝外面喊着,将在院子里浆洗衣服的萱草叫了过来。
“小姐,怎么了?”
姜五月问她:“萱草,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把铺子给渣,啊不萧礼吗?有没有立什么合同凭证?咱们铺子里挣的钱都去哪里了?我是说,你知道萧礼把钱用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了吗?”
萱草因她这连珠炮般的提问懵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皱着眉说:“小姐您这是现在后悔了啊,当初就是二皇子在您面前假惺惺地哭诉自己没钱,你就把姨娘留给您的嫁妆铺子送给了他,让他随便花去!你怎么舍得让他立凭证?自然是没有了。
还说你的铺子挣的钱……这些年你为他找想,说什么全心全意支持他、相信他,铺子里的账本都没在您面前出现过!那是多好的铺子啊,这些年扣扣嗖嗖的过日子,除了他偶尔大发好心给你些银子票子,和您没拿到姨娘嫁妆时候的日子有什么区别啊?”
萱草越说越气。
姜五月越听越气。
她吸了一口气,真想把原主拽回来把她脑子里的水晃出来,现在一想是自己占了人的身子,于是伸手改为狠敲自己的脑袋。
萱草见此也不气了,连忙走过去将她自残的手放下来:“小姐,你这是干嘛呀!”
“我真傻,真的。”
从原主的记忆中来看,关于萧礼和铺子,全都是一些冒着粉红泡泡的温馨画面,主观意味太强。
现在换了个旁观者来讲,真的好气人啊!!
姜五月现在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
肯定是渣男用她铺子里赚来的前去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被别人发现后,他就怀疑是姜五月告的密。
看来这事情挺重要的。
姜五月拍着头,原书里倒是没怎么描述争权夺嫡的内容,全都是女主和她争风吃醋的几个男人之间的纠葛。
姜五月心里清楚,渣男刚才没能杀她,应该是心里有顾及的,怕是怀疑她手里捏着他的把柄。
然而事实是姜五月手里根本没有什么把柄。
她叹了口气,本来打算着等过了一阵子,京城人都把她忘了的时候,就从白云寺离开的,天大地大,总有她的安身之所。
就在今天,因昌平王世子的纠缠她曾产生过计划提早的念头,现在看来是不能轻易离开了。
一来,她离开未免不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只怕萧礼会就地解决了她。
二来,若是萧礼真的用她的铺子做了违法乱纪的勾当,她一跑,再被他一杀,等他做过的事情被告发了,他也能将事情全都推到姜五月,准确的来说,是姜尚书身上。
姜五月觉得自己背不起姜府那么多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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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o?﹡ )诶嘿嘿
第18章
姜五月不死心,和萱草二人又将从姜府带来的东西翻了一遍。然而确实没有找到有关萧礼借用铺子的任何凭证。
姜五月心很痛,真的,太亏了。
不仅将钱财铺子拱手扔给萧礼,现在连个预防姜府被他抓过来背锅的证据都没有。
逃还是不逃,刚才已经有了选择,现在更是下定决心了。
原主的一切合该由她继承,包括生命,钱财,家人,和坑。
任何事情都要讲求证据。
姜五月不知道萧礼的证据是什么,可能是运用排除法证明她背叛了他。
她有点紧张,面对一个对她怀有恶意,冷漠无情的人渣的时候,并不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没心没肺的。
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有种草木皆兵的神经质。
但萧礼这个人可是少年时候就能推无辜女孩儿下水的狠人。
早就差点死过一次,如今怎么还能栽在他手里呢?
不要低估人的恶意。
姜五月觉得自己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她尽可能地从对方的角度去看问题,估计一个又一个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末了,姜五月也不再纠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和他有仇的又不止她一个人。
她一个柔软女子没有办法,别人就没有办法了吗?
她让萱草取出来纸和笔,写了一份商铺租用书。
想了想,又拿出另外一张纸,写了一行字。
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萱草不识字,但看着姜五月紧张的神色,也有些心慌,她瞅着姜五月写的这两张纸,轻声问道:“小姐,你写的什么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五月看着她:“萱草,你……”她顿了顿,她本来想说让她回去姜府,但又转念一想,萧礼未必不会找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小丫头的事。
于是话音一转:“你这两天换一个院子睡觉去,今晚就换。”
许是姜五月神情有些严厉与不容置喙,萱草有些小心翼翼:“小姐,奴婢给您添麻烦了吗?”
姜五月软了脸色:“并没有,切莫多想。”
交代完萱草后,姜五月拿起木桌上的两张纸,塞进怀中,又将靠在墙角的斧头拿在手里,背上背篓,正打算出门,她对准备跟上她的萱草说:“一会儿就回,你先去浆洗衣物。”
然而刚刚走出院门,就被管事师父拦住了。
管事师父怀疑地看向她:“你去哪儿?”
姜五月举起斧头:“砍柴,你干嘛?监视我呢?”
她挥了一下斧头,在傍晚闷热的夏风中,钝斧头生锈的表面上传来一股铁锈味。
管事师父脸色一变,再看姜五月冷淡的神色,莫名觉得这把钝斧头是砍人的利器,上面的铁锈味是沾上的血传出来的。
她被自己的想象惊了一下。
此时在昏黄余晖的照耀下,姜五月一身灰色布衣,边缘上似有金色的光晕。管事师父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姜五月的那句话,然后咽了咽口水。
她忌惮地往后一退。
姜五月奇怪地看她一眼,暗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姜五月不知道,这位管事师父一向都是很会脑补的。
脑补过度的管事师父觉得自己的命比二皇子殿下的命令重要多了,于是她侧过身,让姜五月顺利通行。
姜五月不知道,此时她周身气压很低,脸色很差,扛着斧头,与她的气质完全不相称的外貌更加衬托出了她的气势,总之让她看起来很不好惹。
她皱着眉,萧礼果然派人监视她,今天上午不敢在树林子里动手,说不定是因为昌平王世子在,今天人们都走了,他还不是随时都能抓走她“审讯”?
不远处闪过一道黑影,姜五月加快步伐。
呸!人渣!
出了白云寺后院,她这回是一直往前走的。
很快到了和尚的菜园子,和尚没在劳作,姜五月在旁边作势砍了两下树,不一会儿,表现的有些累,蹲在了地上,偷偷地将两张纸埋到石头缝底下。
和尚每天早上都会坐在这里啃一根黄瓜。
砍好了一背篓的木柴,姜五月先将木柴送到厨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很快到了晚上,萱草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搬离了姜五月所在的小院。
雁云山清幽,古庙静默,夜晚钟声悠远绵长。
姜五月聆听着钟声,枕边横置着一把斧头,已经做好了被萧礼的人抓走的准备。
但夜半时分,月上柳梢,仍是一点动静都无。
姜五月本来无聊地睁着眼,后来夜深了,实在坚持不下去,心绪放缓,紧绷着精神渐渐睡了过去。
*
今日暮色四合当时,二皇子府邸中,萧礼听暗卫来汇报。
他早已经换上一身广袖长袍,看起来风度翩翩。
听完了暗卫的回话,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眉头皱紧,又问了一遍:“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暗卫摇摇头。
“哼!”萧礼从案桌旁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了窗边,脸色不佳,看起来有点烦躁。
他拂袖,将窗边案几上放置的鸢尾花扫到了地上。
暗卫不解,既然姜五月背叛了主子,主子该杀就杀,如今又是为何?
下一秒萧礼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他的语气狂狷,脸上狠意乍现,“接下来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这都是她自作自受!”
其实姜五月并未猜错,萧礼确实想过炮坊之事瞒不下去的时候,将锅推给姜府,虽然他深爱的姜初雪是姜家嫡女。
他甚至还想过,未尝不可将此作为一个与萧川博弈的筹码,毕竟萧川外家禁药之事证据确凿,而他的炮坊却是可以找人背锅的。
暗卫听了此番话,心里便明白了,主子毕竟是一个人,人会矛盾,会纠结,是他这种从小时候开始浑身就沾满血腥的杀人机器所体会不到的情感。
只是不知,主子是出于对姜五月往日的情分,还是想单纯给自己一个下定决心的借口。
暗卫自然不会将心里话说出口,他一生都效命于自己从小的主子。
姜五月自然不知道萧礼在打什么主意,她当时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如果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百分之两百同意暗卫第二种猜测。
毕竟,哪个对她有往日情分的人,会给她仅仅半日的机会啊?
这也太抠了。
小家子气。
而当时终于下定决心的萧礼,看着地上碎裂的花瓶,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脸色大变。
这鸢尾花,是雪儿送给他的东西!
他弯身捧起地上沾染灰尘的深紫色花瓣,气笑了:“姜五月,你做的好事!”
他心安理得地给姜五月安了又一个罪名。
然后他手上没个轻重,漂亮的深紫色花瓣被他捏溅出了花汁。
*
第二日一大早,姜五月醒来了,昨夜无事发生,她贴着斧头睡了一晚上。
她揉揉眼睛,瞬间清醒过来。
她爬下床,穿上鞋,拽起斧头往外冲,外面天色微明,还是在熟悉的白云寺。
她心中疑惑,未多想,此刻心态倒是平和不少。
洗漱过后,仍无事发生。
管事师父已经在催了,姜五月拿起扁担与水桶,照例去雁云山上打水,右手上一直握着一把斧头。
姜五月望望天,今日天气阴沉,灰白的云飘荡在半空中,给人一种压迫和沉闷的感觉,今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她走在熟悉的路上,很快挑完两桶水往回走。
晨风吹过,山里的湿气今天尤为浓重,青草与树叶随风而动,姜五月身旁一棵果树上半熟的果子被吹落了下来,正砸在姜五月的脚边。
姜五月停下脚步,不知不觉已经在白云寺这么久了啊。
第一次这果子青涩难啃,现在看已经渐渐地染上了熟色。
她将扁担放在地上,弯腰捡起果子。
半熟果子躺在柔软的土地上,姜五月左手从地上将其拿起,指尖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些许尘土。
姜五月正准备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
她余光里突然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芒,剑鸣铮然之声已近耳边。
姜五月反应过来,果断站起身,锋利剑身削断了她鬓边的一根头发,她看到一把剑横在了她的面前,插在一旁的果树上,姜五月默默后退了一步,对着空无一人的山林直接开口道:“不许碰我,也不许伤我,我可以直接跟你们走。”
话毕,山林间一阵沉默。
姜五月皱了皱鼻子,湿润的空气中传来了几道血腥味。
她环顾四周,寂静的山林中,似乎有什么发生了,似乎并未发生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回答她的话:“你要直接和谁走啊?”
姜五月向着声音来源处望去,来人晃晃悠悠地从和尚的菜园子方向走过来,仍是一成不变鲜艳衣裳,走在土路上,云纹长靴沾上了土黄色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