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云遮过头顶,来人很高,随意披散的长发下,是一张散漫的俊美面孔。姜五月每看一次他的脸,都会不自觉地被他的琉璃眼瞳所吸引,她自己却未曾察觉到。
离得近了,昌平王世子身上浓重的花粉味儿扑鼻而来,浓重到什么程度呢?即使姜五月当时感冒还未好全,也能被他逼退一大步的程度,直接剥夺了姜五月呼吸林间清新空气的自由的程度。
她闭了闭眼,随着萧诩的走近,往后面大大地退了一步,背后靠在了另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捏着鼻子生无可恋地说:“离我远点,太刺鼻,受不了。”
萧诩听闻却加快了脚步,仗着腿长优势逼近了一步,姜五月需要避开他,此刻不能往后退了,只能往左右挪,然而还是晚了一秒。
被萧诩顺利抢走了手里捡起来的半熟果子。
“你到底要和谁走啊?这个果子是礼物吗?”萧诩问。
姜五月没答话。
萧诩也不在意,端详着手里的果子,接着说:“你走不了了,这个果子现在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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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晓得自己想要说什么,但又很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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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怎么回事啊?这个人怎么要抢别人吃的东西啊?
姜五月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捏着鼻子,瞪着一双杏眼看向萧诩,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
萧诩看了觉得心情好,他愉快地眯了眯眼,故意将果子在姜五月眼前一晃,然后将其缓缓地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然而果肉刚进入口腔中,萧诩得意的脸色就变了,他一开始应该是想要做作地表现出一种果实可口的样子,但现实不允许。
因为果子还是太涩了。
他的舌头疼。
于是现在就成了这副五官挤在一处的怪样子。
不过还是挺好看的。
姜五月对着他,眉眼一瞬间都笑开了花。
“哈哈哈……”
萧诩明白过来了:“你敢耍我?!”
姜五月无辜眨眼:“难道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吗?你活该。”
萧诩看着对面的姜五月,慢慢将那一小撮果肉咽了下去。
她笑得许是太高兴了,眯起的杏眼里藏了泪光,柳眉细细,嘴角翘起,是干净的柔媚,清爽的迷人。
他应该是第一次看她发自真心地笑。
萧诩眨了眨眼睛,闭了嘴,没有继续和她呛声。
而是看着她。
看着她笑得肚子疼,笑得直接蹲到了地上捂住肚子笑。
看着她抬眼对他骂:“你这纨绔脑子是不是有病啊哈哈哈哈,这果子、这果子看起来就还没到时候吃呢,你这纨绔就敢吃……活该,活该你抢我的东西吃,遭到报应了吧哈哈哈……”
看着她笑出了眼泪,鼻子上放出一个鼻涕泡,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然后眼泪越来越多,一粒一粒砸在土地上。
“哈、哈哈……”
她泪眼模糊中看见这纨绔还在不知趣地看着她,扒着旁边的树干猛地站起身,指着他大声说:“看什么啊看,你是没见过美女笑吗?还不让笑了嘛?我现在不笑个、不笑个够,我以后还有这个机会吗我……”
萧诩这时候有些无措,他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拿出来一条手帕,递到姜五月面前,然而姜五月没动作,看也不看他手里的那块帕子,直直盯着他,似乎在固执地等着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萧诩更无措了,他想着姜五月刚才的问题,然后点了点头。
姜五月将那块帕子拿了过来,擤了擤鼻子。
她在萧诩的注视下,扶着树干走到另一个树干旁,这个树干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剑。
姜五月边哭边蹲下去,在地上找到了自己被剑削去的几根头发,又接着哭。
似乎察觉到了旁边那纨绔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更加气苦,闷闷地转了一个身,背对着那纨绔哭。
姜五月就是想哭,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
她情绪外放的时候,脑子涨得什么问题都不能思考。
脑子一味的闪过各种画面,有前世也有今生。
她想现代,想爸爸妈妈,想手机电脑,空调冰箱,还有那本杀千刀的小说……
想她穿越以来,想原来的姜五月,从姜府到白云寺,从姜初雪到萧礼,还有刚才差点被那把剑刺死的瞬间……
她更想活着。
姜五月将自己团成了一小团,单薄的身影在所在地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细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萧诩轻轻上前走了一步,抬了抬手臂,良久,又放了下来。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也就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疼惜。
他只是觉得,看姜五月哭,自己的心脏也闷闷的,还有一缕缕涩意,轻轻地将他的心口扯得刺痛了,像是被一根小针、又一根小针扎了一下又一下。
萧诩此前觉得时光很难捱,人生很难过。
现在的时间也难捱,却是一种不一样的难捱,他想让她哭泣的时间赶紧过去,却期待她停止哭泣的时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五月应该是哭累了,哭泣声渐渐变成小小的呜咽。
帕子被她用来擦脸,早就被泪水洇透了。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眼前出现一双云纹靴,黑色底面上的云纹用金线勾勒,贵气外露,奢华无双。
然后衣摆垂下,落在了鞋面上,来人微微弯下身,熟悉的声音响起,话语不再轻佻,音量低低的:“姜五月,你……你没事了吗?”
声音很好听,给人一种月光如水的感觉,明明很清冷,却也很温柔。
姜五月想起他鞋子上的金色云纹,想着与他的声音很搭。
要是肯好好说话,不会输给京城任何一位贵公子。
她哭得脑子混沌,胡乱想着。
等到回答萧诩的问题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姜五月揉了揉红肿的眼睛。
她抬头看着弯身向她的萧诩,点了点头,声音低哑:“没事了。”
然后她看到萧诩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垂眸看向她,伸出一只手,说:“那就站起来吧。”
姜五月眨了眨眼睛,上下眼皮一闭的时候,又酸又痛。
她看了看他伸出的这只手,白净修长,指节分明。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
姜五月抿了抿嘴唇,说:“我腿麻了,暂时动不了。”
萧诩听罢,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下一秒,姜五月突然开口:“昌平王世子,”她突然叫了他一声。
萧诩愣了一下,然后应道:“怎么了?”
“你是皇帝的弟弟的儿子,你姓萧吧?那你叫什么名字?”
萧诩默了片刻,原来姜五月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想想也是,对于她来说,这回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第一次在长公主府,两人就那么凑在一张床上了;第二次则是昨天的姻缘月上,看得出来姜五月对他印象很不好;第三次,则是今天,在他面前哭的稀里哗啦。
他见了她却不止三次。
姜五月抬头望向他,两只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鼻尖也红红的,脸很白,在阳光下泛着光。
他想起了那天在窗外看见的、她白得发亮的后颈。
“萧诩。”他回答道。
“……”
姜五月看着他的脸:“哦,萧诩。”
“萧诩,你怎么会在这?”姜五月靠在树干上,坐在地上,双手揉着自己的蹲麻的双腿,缓了好一会儿。
萧诩随意靠在另一棵树上,眼皮耷拉下来,掩盖住了神色。
大约过了一分钟,姜五月终于听到了他的回答:“来看我爹。”
姜五月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你爹?”
“是昌平王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啊?这种深山老林子……”语气渐渐弱下去,姜五月想到了一个可能。
萧诩接着说:“我爹早些年便出家了,来鸡鸣寺当和尚,但他不愿在庙里住,给自己搭了个木屋,平时隐居在山林。”
“他远离庙堂已久,除了我,平常无人来过。”说着,却撇头看了姜五月一眼。
他指了指来时的小路。
那是和尚的地盘。
姜五月即使心里有了猜测,还是一阵惊讶,和尚是昌平王?
书中那个极受先帝与当今宠护的昌平王?
既是个王爷,她昨天塞给了他那两张纸,合适吗?
姜五月想了想,那两张纸上写的全都是大实话,并且是有前提的,但现在她不是没事嘛。
而昌平王早就不问世事,应该不会给他惹什么麻烦。
萧诩看她脸上的惊讶神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沉思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又恢复了正常,好像并不把这些天被她当成简单和尚对待的昌平王当回事。
姜五月自然不当回事,她毕竟是一位现代人。
萧诩眯了眯眼睛。
“那你来看你爹,为什么浑身都弄得花粉味儿?”
姜五月情绪大放过后,处于一种神思放空的状态,和旁边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萧诩没说话。
姜五月小声猜测:“对了,你昨天下午说要去找花魁姑娘,昨晚你应该是直接歇在花楼了吧?”
萧诩眉毛皱了一下。
这回说的快:“不是。”
姜五月歪头看他,单纯疑惑:“嗯?”
萧诩叹了一口气,“啧”了一声,快速说:“我爹他碰不得花粉。”
其实本来就不是专门来看他的,他来这里找姜五月,为了防止被昌平王“骚扰”,就浑身散上了刺鼻花粉。
姜五月:“……”
“噗——”
萧诩冲着她挑眉:“好笑吗?”
姜五月点点头,评价中肯:“幼稚。”
她歪头打量着他,萧诩靠在树干上,身量很高,神色淡漠,虽然打扮得还和平常一样招摇,甚至全身上下还散了一层花粉,但今天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很稳,很沉,很淡,像是一汪沉静的湖水。
不对,应该是一片很深很深的海。
他平时脚步虚浮,含胸驼背,和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一层挤眉弄眼的表情,一副好皮囊白白地让他给糟蹋了,语气轻飘飘的,说出的话无礼又浪荡。
“纨绔。”姜五月又突然叫了他一声。
萧诩看过来,双眉敛起,似乎是因为不满意她的称呼,用眼神询问她。
姜五月笑着摇了摇头。
她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手里还握着萧诩刚才递给她的手帕,她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我洗了之后再还给你吧。”
萧诩颌首。
一条扁担和两个水桶被放置在一旁。
天光已经大亮。
今天早上刚蒙蒙亮的时候,姜五月出来打水,但到现在还没回去。
这个时间寺里的人应该都吃完早饭了吧。
“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萱草那丫头该着急了。”姜五月小声嘟囔着。
她脚步轻盈,先捡起了斧头,之后来到了扁担旁,正打算将其背在肩上。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姜五月又紧张起来。
来人走得快,不过几个呼吸,已经来到了姜五月与萧诩面前。
姜五月看见来人,呼出一口气。
石青先对着萧诩唤了一声:“爷。”
随后又来到姜五月面前,说:“姜五小姐,王爷让您过去吃饭。白云寺那里不用担心,已经派人和她们说过了。”
姜五月想应该是为了那两张纸,她点了点头,将水桶又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便朝和尚的木屋里走去。
萧诩停在原地,石青走上前:“主子,那群人都料理好了。”
萧诩点了点头,抬脚准备跟上姜五月,但被石青拦住,石青神情为难:“……主子,老王爷对着花粉会起红疹子呢。”
萧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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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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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说什么?”萧礼刚刚下朝回来,脸色铁青,这几天没有一件事情是顺着他的心意进行的。
暗卫面无表情地再次汇报一遍。
“姜五月什么时候和皇叔那么交好了?连远离朝堂已久的皇叔都能被她迷惑,是本皇子小看了她。”
萧礼这么说,是觉得自己也被姜五月迷惑了,才会在之前那么信任她!
萧礼转过头,一双阴鸷的眼盯住暗卫:“皇叔身边有人,而且全都是父皇的人,你们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暗卫答:“主子放心,咱们的人全都回来了,一个不差。”
萧礼点头,问起另一件事:“那几间铺子,都给我弄干净了,别留下任何把柄。”
暗卫应声。
萧礼换下朝服,来到窗边,抚弄着刚刚被管家送过来的那一株新的鸢尾花。
必须要给姜五月一个教训,要不然他咽不下心里那口被背叛的憋气,萧礼笃定姜五月手里握着他的把柄,要不然她也不敢对他那么的无礼。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你刚才说萧诩也在……”顿了顿,对暗卫吩咐:“去把琴萝叫来。”
*
姜五月来到了和尚的木屋旁,和尚正在菜园子里“嘿咻嘿咻”地锄地,见她来了招了招手,又伸着脖子往后看去,见没人来,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骂了一声:“不孝子!”
姜五月表情莫名,她看着熟悉的和尚,试探着叫了一声:“昌平王?”
和尚这才将锄头放在一旁,向她摆了摆手:“出家了,早就不是王爷喽,一位闲散和尚而已。”
他虽然这么说,但姜五月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姜五月跟着和尚进了木屋,木桌上摆了三碟小菜和三碗白粥。
她想还有一份应该是给萧诩准备的。
怪不得她第一见和尚的时候就觉得他很熟悉,原来他就是昌平王啊,萧诩长得和他很像。
姜五月坐在和尚对面,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和尚在对面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啧啧”了两声:“你这丫头还挺有意思,昨天也没见你怕的,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你就哭成这个样子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