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同他一个教室吗?”荣安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当然想!”祝允常重重点头。
“征哥儿来了之后咱们就是国子学七人组。”岑宁神经兮兮的做了一个荣安看不懂的手势。
荣安知道这是他在表达内心喜悦的动作,但是这同手同脚的是在跳舞吗?
荣安满脸问号,之前怎么也没有发现孩子有这毛病呢。
“征哥儿是解元,高高中举,三年后是要考进士的,你们想要和他同处一个教室是需要努力的。少年秀才的头衔固然值得骄傲,但是在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们,他们等着你们摔下来。”
“站的越高摔的越惨,这是骄傲所致,你们要想一直在高处,必须要努力,可以将征哥儿当做目标,哪怕努力过后你们仍然没有处在一个教室内。但是我向你们保证,五年,不出五年,你们都会在朝堂内相见。”荣安的声音清脆有力,掷地有声。
句句说入景绍元五人的心中,他们都是高门嫡子,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家族政敌等着看笑话,他们入仕途不就是要改变命运吗。
“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目标。”荣安拍拍呆愣在原地的祝允常的肩膀,求学之路漫漫长长,少年们任重而道远呀。
“学,我要努力学习,我可以,我一定可以。”祝允常很好的被荣安注入一罐鸡血,课余时间也不在闲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书本奋发学习。
荣安捏捏布偶的梅花爪子,这样的表现非常好,说明她的洗脑很到位。
接下来的时间荣安也没有再停留在国子学,她还要回去继续备课,还要准备明日给裴征的洗脑,来到京城,哪怕是从举人堆中突破重围的解元也不能懈怠半分。
----
“傻崽儿,你又在发什么呆呢,人家毛笔招你惹你了,笔都要被你咬秃了。”布偶伸爪子拨动被荣安祸害的毛笔。
荣安低头一看,这上好的紫毫都被她咬变了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下嘴有点儿狠。
“我在想今天我说过的话,有没有给他们说错过,有没有做错过什么?”荣安伸手扣扣牙,刚刚不觉得,现在只感觉自己牙齿发酸,咬毛笔咬的生疼。
“傻崽崽,别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在爸爸心中你是最棒的。”布偶伸出爪子拥抱荣安,连安慰人都不忘记占便宜。
荣安埋头在布偶肚子上深吸,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我是在想今天有没有给学生讲错知识,思考我处理事情的方法对不对,反思自己是身为一个优秀的先生必备的。”荣安身体朝后仰,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说。
“我是不是一直都在给他们灌输鸡汤,也不能天天只让学生干听我讲,务本务本,务实根本,必须要让他们去亲自看亲自体验。”荣安思索说道。
“他们还没有体验完嘛,不都是一个个在朝着积极努力向上的方向去嘛。”布偶趴在荣安的盆地上摇摇尾巴道。
“人间疾苦必须要让他们好好看,不见过医馆里因为病痛吃不饱穿不暖的苦难,怎么知道要自己身体健康是多么令人欢喜的事情。只有见过底层百姓的挣扎,他们才会更加努力更加珍惜。”荣安长叹一口气,明天的教学计划她决定带领学生都走出课堂。
景绍元几人还好,跟着她暑假游那段时间还跟着她见过外边的疾苦,其他人可没有,尤其还有个刚来的裴征,荣安认为特别有必要深入开展一次关于“真正的人间”的一次教育活动。
平时这群大少爷们看到的世界还是太过美好,没有人看过最底层的社会,哪怕看到某处不平事也只是微弱的一小点,荣安要让他们看到一大点。
“布偶,明日你我全副武装,带好干粮,咱们开展一次校外课。”荣安将布偶放在腿上,她要制定出明日的计划。
今晚的月,格外的圆。
裴征在窗户边望着天上的月亮,这是他距离自己埋头苦学几个月所追寻的目标最近的一次。
他感觉京城的月亮都比泸阳城的圆。从小到大,他为了科举为了不负众望,从未离开过家中那一方小天地。
直至今日,看到京城才发现外界的不一样。
裴征在窗户前兴奋的来回走动,想着京城的大街上的热闹,泸阳城也是热闹的,但是让人看去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京城是古齐国的政治经济中心,这里的包容性更大。
裴征不是没有见识,他只是自小生活的世界是大街上很少有年轻女子的,甚至是从小到大他在外边看到过的女子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怎么会有今日的这般情景,裴征敢肯定,他在京城大街上见过的女子,可能是泸阳一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在街上见到过的。
月儿高悬,已是深夜,裴征丝毫没有任何想要休息的念头,满脑子都是来到京城的兴奋。
他准备了好多礼物,下午时激动的忘记送出去,都是他从泸阳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那些是他根据每个人的喜好挑选的,给每个人都准备的是独一无二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征趴在桌子上抱着礼物沉沉睡去,嘴角还在上翘。
今晚的荣安也是趴在桌子上睡去,脑袋下枕的是明日一早排的教学计划。
布偶用毛茸茸的尾巴圈住荣安,它的傻崽崽可不能着凉了。
----
翌日清晨,荣安起了个大早去考察自己选定的酒楼,今日主要就是走进最底层,看看从前他们都不曾看过的景象,让他们体验体验不曾见过的生活。
酒楼不远,对他们来说也不陌生,还是他们第一次在酒楼跳小兔子乖乖的那个酒楼。
平日里他们作为客人来到这里看的都是一片繁华景象,目光所及皆是干净整洁美好的大堂,干净的背后却是底层百姓的努力。
荣安想要他们看到那些百姓的努力,他们的付出不应该被辜负,也希望以后他们再来这里不要再因为一些小事为难跑堂的。
荣安和酒楼掌柜的说好了,她还给全部学生都准备了跑堂的衣服,总之是要给他们打扮打扮要完全融入进酒楼里。
哪怕身上的气质还是掩盖不住,低头弯腰微笑还是一样的跑堂。
荣安要他们走进酒楼背后的世界,一个酒楼最大的主体就是厨房,厨房内的厨师还有那些洗碗的大叔大婶儿们,前边大堂内的跑堂们,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荣安要他们体验最底层百姓的苦,这样才能更加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
酒楼掌柜的也不敢轻易答应荣安的请求,但是再荣安的再三保证之下,最终在荣安搬出自己是国子学先生,那群大少爷都是自己的学生的时候,掌柜的才勉强同意。
荣安揉揉太阳穴,不管怎么说最终结果还是好的。
她自己今日就是安安静静的充当客人,享受学生的服务,要让那群大少爷们自己行动起来。
第163章 🔒酒楼体验
荣安看着酒楼后院站的寥寥几人, 毫无意外。果然只是景绍元五人和裴征来了。
她让人将消息送到的时候就有过心理准备,她没有想过隐瞒些什么,直接说的就是来这里体验当店小二的, 刘祭酒并不会去管她做些什么。
她给出了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她到酒楼体验生活, 另一个是在教室内自行学习,完成她布置的试题作业。
哪种选择都可以, 但是她的本意是想务本院全体都可以来的,体验过辛苦工作的不易才会更加努力学习。
毕竟入仕途是唯一一个不费力朝上爬的道路。
“先生,这下没人再和我们几个竞争了,来之前还怕自己抢不到好看的衣服呢。”祝允常欢快的迈着步子跑到荣安面前。
“不用抢,你们的衣服都是一样好看的。”荣安拍拍他的肩膀, 她知道这是祝允常害怕她心里难受才说怕别人跟他抢这样的话的。
“走走走,现在要赶快换衣服,我都同酒楼掌柜的说好了, 再慢下去过会儿人家开门咱们还没过去呢。”荣安揽过站在最后边的裴征和旁边站的祝允常朝屋里走去。
伤心也不算是,只是感觉改造这条道路还很漫长。
荣安没有进屋子换衣服,她今日的身份是客人, 他们的角色才是服务员, 跑堂的衣服都是给他们几人准备的。
屋内的景绍元六人, 都是大男人,一人一间屋子换衣服他们认为没有必要,直接聚在一处换了。
来之前他们都互相做好了心里建设,可看到这衣服穿在身上终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几个人在屋子里互相嫌弃着。
“这也太丑了吧, 灰不溜秋, 这还有个抹布是什么意思。”岑宁用两根手指挑着衣服的一角, 皱着鼻子,那模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还是选那个没有抹布的衣服好一点儿,这有个抹布也太像一个店小二了,天天给人家点头哈腰的。”祝允常一手一件衣服,仔细对比有什么区别。
“选哪个衣服就要一天都穿这样的了,不是多能接受。”谭奕尽量让自己嫌弃的话说的委婉,但是他那快拧在一起的眉毛让人无法感觉到嫌弃的委婉。
“要往好处去想,至少这些衣服是干净的。”景绍元面无表情的说道,哪怕是内心嫌弃的一批他也面不改色。
丁修明脸上是和景绍元一样的稳重,淡淡道:“干净是干净,只是看样子这些衣服都是传下来的。”
刚开始所有人还不理解传下来的意思,直到丁修明默默指了指那些补丁和因为摩擦起来的球球。
景绍元了然,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祝允常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扔下衣服在屋子里暴走,“怎么回事,居然还是些个旧衣服,跑堂的也不能穿这么破烂的衣服吧,好歹也是一个大酒楼呢,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吗?”
岑宁自己给自己顺气,不停的拍自己的胸口,“我这个小暴脾气,要冷静冷静。”
裴征看着手中的衣服也是有口难言,怎么也没想到新衣服都不是,但是还能怎么样呢。
一个字,穿就完了。
裴征在手里两件有抹布和没抹布衣服之间选择了有抹布的,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大区别,只知道有抹布的那个看起来干净一些。
拿起自己选好的那件衣服默默换了起来,其他人看到裴征换衣服,也没有再吐槽。
祝允常看了窗户一眼,先生还在外边等着呢,让人等的时间过长会很不礼貌,眼一闭心一横,随意抓起一件衣服就开始换。
磨磨蹭蹭的六个人换好衣服后,在屋子里都没眼看对方,他们原来穿的衣服都是锦衣华服,什么时候穿过这么粗糙劣质的布料。
祝允常挠挠后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刺他。其他几人也没有多好,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自己。
“我这个袖子怎么还有点儿短,不是多合适。”岑宁伸出手来比较袖子的长度,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怎么搞的,还真就是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走动起来看着不是很明显,但是他一停下就感觉自己穿的很有毛病。
祝允常不厚道的笑出声来,怎么看着那么搞笑,一时之间连嫌弃自己身上衣服难看都顾不得。
岑宁翻个白眼,给了他一个胳膊肘。
“别闹别闹,先生还在外边呢。” 景绍元制止住打闹的两个人,灰不溜秋的那一团是真不好看。
偏偏这俩人还感觉自己不够显眼,净做些大幅度丢人的事儿。
荣安在外边站的腿都要发麻了,都想要出声催一催了,但是听着里边他们吐槽的声音还挺快乐,荣安最终决定自己闭麦。
等到六个人全部换上店小二们穿的衣服,荣安又给几人找来了适合他们的帽子带上。
“这样你们身上的气质就多多少少遮盖一点儿了,帽子必须要带上,不能取下来。” 荣安帮祝允常拽歪的帽子又带正。
“我感觉自己更丑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允常整张脸上写着一个“囧”字,今天可真是一而再而二三挑战他底线的一天。
“不,这是另外一种玉树临风。” 荣安说的面不改色。
她还安排了人来给几个人化妆化的平凡一些,哪儿有店小二长着一张富贵脸的样子,哪个不是皮糙肉厚的。
岑宁很想抗拒这些姑娘家家的玩意儿,但是看到其他人都坐在那里任由丫鬟们摆布,他最终妥协了。
化好妆后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让他们的肤色不复之前的白皙,让五官各处都显得平凡了一些。
“腰别挺的那么直,人家店小二的腰都是微微弯着的,这是对来酒楼用餐客人的尊敬。” 荣安边说边弯腰,她做出来酒楼店小二的常用姿势,让其他人模仿做。
“一直弯着腰得多难受。”谭奕只试了一小会儿就不太能坚持,他感觉要是自己一直弯着腰整个人可能会直接报废。
景绍元揉着后腰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突然理解为什么其他人逃跑了选择留在教室内。
“等到在客人看不到的地方可以直起身子活动活动,一直弯着谁的腰都会受不了。过会儿会有人来给你们简单培训一些注意事项。” 荣安顿了顿,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无论你们在大堂里遇到些什么都不要冲动,万般都要切记一个‘忍’字。从你们穿上酒楼的工作服以后,你们的身份就不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现在只是一个无钱无权毫无背景在京城漂泊的底层小人物,不可以因为一些客人的刁难而起冲突。”
“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后果,要记住你们再也不是曾经肆意的少年郎,你们现在只是一个为了吃顿饱饭奔波的老百姓,记住了吗。” 荣安有些担心的问道。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岑宁,她真害怕他那火爆脾气刚上去就出事情。哪怕是最后闹事者会因为他们的真实身份而畏惧,荣安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
规则就是规则,选择了来这里体验生活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不能够随意打破。
酒楼里真正的跑堂脑子里时刻谨记着“忍”这个字,他们把“客官您好,您再来,您慢走。”这些话常挂在嘴边,在用餐客人能够看到他们的地方脸上都是面带微笑。
荣安前世打暑假工赚钱的时候干的就是这个,也遇到过许多刁难的客人。
可以说古代的酒楼里,当个跑堂的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物,是最能锻炼人的一个行业,这也是荣安选择让他们来这里体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