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好鲜好香啊!这鱼汤可真好喝,怎的我老婆子从前就没做出这样的滋味来!”
“姐姐可是厨娘呢!”
“难怪,原来是厨娘哟,咱婆孙俩今晚可真有口福哇!”
吸饱了汤汁的面条色泽鲜亮,呲溜起来软糯顺滑,人的舌头仿佛都要开花了,平安再次感叹道:“婆婆,这真是我吃过的最香的鱼汤面了!”
被夸的江苒整个儿美滋滋,心里成就感爆棚,大概所有做饭的人被夸厨艺好都会很开心。
系统还播报了两轮好感值,一个66,一个68。
待婆孙俩端着面碗去了院中后,江苒才把最大的那碗鲫鱼汤面递给陆荣。
少女朝他微微鞠躬,粲然一笑:“谢谢你今天非常英勇帅气地救了我,辛苦你啦!这是犒劳侯爷的面条,请侯爷尽情享用。”
“叫我陆荣就好。”
不知为何,明明还是从前那个人,陆荣却总有一种第一次认识江苒的感觉,特别是那日相府寿宴之后。
面前的少女温柔、甜美、娇俏、说话也软绵绵的。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心中暗暗夸起了“姜苒”,用的还都是些美好的字词,陆荣有一瞬的讶然,赶紧打住不想了。
接过粗糙的面碗后,少年的心情颇为复杂。
原因很简单,因为之前几次的“过敏产幻”事件。
今晚陆荣亲眼见证了江苒做鱼汤面的全部过程,少女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般、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在食物中下药什么的。
如今流落山野,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一碗面,更架不住这充斥着整个小院的食物鲜香。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陆荣今日本就消耗了大量体力,肚子早就饿了,于是伸手接下,动作颇为矜雅喝了一口汤。
江苒一直在等这一刻,果然,系统播报【当前食客好感值-1w,+100】
好家伙,虽然早就料想到了,但此时此刻,江苒还是有种终于破案了的感觉。
原来之前的每日傍晚,这家伙都在吃她带给陆霜霜的饭菜呢。
不过这没头没脑的-1w给江苒整自闭了。
救命恩人对自己好感为负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少年神色无波无澜,举手投足间自是一派凛然矜傲,舌头却再一次为之倾倒。
和从前每一次一样,陆荣在心里偷偷给这碗鲫鱼汤面点赞。
江苒期待地问他:“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陆荣:“还行。”
“什么叫还行,就不能诚实地夸我两句?我之前都夸你了。”
礼尚往来啊年轻人。
不知哪里戳到了陆荣的笑点,他极为轻快地笑了一声,学着江苒之前那样,简单粗暴地夸了一句:“姜姑娘真厉害,厨艺真棒。”
江苒:……
对于江苒厨艺这件事,陆荣心中早就疑窦丛生,只不过如今不再像之前那般惊讶。
然后他果真又一次经历了幻像体验。
且这次的幻像令他极为震撼、羞耻不已。
夏夜的风吹动着竹林,发出簌簌声响,抬眼可见皎皎月色,繁星满天。
院中房檐下摆着一张陈旧的木桌,四人排排坐。
在其他三人眼中,此时此刻的陆荣正在专心干饭。
但在陆荣自己眼中,看到的却是一副极为旖旎的画面。
第15章
画面中先是色泽艳丽的红毯大道,大道两侧宾客如云,场面蔚为壮观,还能听见礼炮轰鸣,锣鼓喧天。
一位凤冠霞帔、头罩绯纱的新娘出现在红毯尽头,她身材娇美玲珑,摇曳生姿,留下了极为绝色的背影。
这时画面一转,入眼是一间华丽的新房。房间里红绸四散,各处都精心布置过,既温馨又喜庆。新娘姿态懒懒地坐在床前,时而捏肩时而捶腿,显得有些不耐。
紧接着,一位身材高挑的新郎缓缓走到床前,驻足片刻,伸手揭下了新娘的头纱。
头纱之下,赫然一张娇俏明媚的脸。
与江苒一模一样。
看到这里,陆荣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突然很想知道新郎是谁。
只见床前的新娘羞赧一笑,一下子扑入新郎怀中,娇滴滴又脆生生地抱怨道:“累死了,嫁衣好重啊,要夫君亲亲抱抱揉揉。”
新郎身材高挑挺拔,姿仪伟岸,虽然只露了个背影,但光看背影就莫名让人觉得,他整个人已经情难自禁。
只见新郎伸手托着新娘的脑袋,指节在她耳根轻轻摩挲,而后微一俯身,吻上了新娘的唇。
接着新郎撕开身下少女的绯色嫁衣,唇一路往下,缠绵悱恻。
红烛轻曳,整个房间缱绻又旖旎。
途中,在看清新郎面容的那一刻,陆荣一颗心猝然狂跳起来,脸刷地一下红了,连耳根和脖子都泛起阵阵酥热、起了红潮。
幻境中与江苒共度良宵的新郎,竟是他自己。
……
小院内除了虫鸣蛙叫,只有大家吃面的声音。甫一听到陆荣急促的咳嗽,江苒以为他被鱼刺卡了。
刚要伸手拍下人背,不料手被对方飞快地挡开了。
不知是否错觉,江苒感觉陆荣的手很烫。
天色早已经彻底黑了,房檐下只有一盏暗淡的烛火,江苒看不清陆荣的表情,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此刻的他神色异常,面红耳赤。
“你怎么啦?”
陆荣庆幸天已经黑了,声音低哑:“我没事。”
老妇人插话:“年轻人别不好意思,鱼刺卡了喉咙这事可大可小——”
“吃太急呛了一下,真没事。”
少年三两下飞快地喝了鱼汤,转身进灶房洗碗去了。
江苒:……
碰一下背而已,整得跟触电似的,男女授受不亲吗?可是下午抱都抱了呢,虽然那时候情况紧急、情非得已。
想来救命恩人确实很讨厌自己。
用过鲫鱼汤面之后,时间不算晚,若按现实世界的标准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江苒借着房间里的烛火给自己的伤口上药,手臂上,腿上,都是些被荆棘划拉的小伤,有的已经开始凝痂了。
身上还有多处淤青,最严重的地方是左肩,估计是马车侧翻的时候留下的。
因为晚上要给大家做饭,江苒之前就没管右手掌心的口子,这时才用干净的布缠了几圈,算是包扎了。
由于下午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氛围,江苒并不觉得如何,这会入夜,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都疼。
这一疼,江苒开始想念柔软大床,想念老爸老妈,想得鼻子都发酸了。
次日清晨,天刚微亮,小院四周传来阵阵嘈杂。
萧晋这人动作快,效率高,已经根据陆荣留下的线索,带着大批军士找来了。
这座小村子位置隐蔽,几乎与世隔绝,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村民都十分震惊。
江苒收拾好自己从房间里出来时,院外围着大批军士,另有稀稀拉拉的村民在远处张望。
陆荣已经姿容整洁,正与萧晋说话。
江苒注意到他神色和眉宇间隐有疲态,似乎昨夜睡得不好。
老妇人家只有两间卧房,平日婆孙俩一人一间。昨晚情况特殊,江苒便与老妇人同睡一间,陆荣则与平安一间。
江苒不知道的是,陆荣昨晚压根就没进屋睡,而是在小院里的木桌上,趴了一夜。
院中火堆早已燃尽,灰烬中一点余温也未留。
老妇人见到院外阵仗,颇为拘谨地站在江苒身后,嘴里说的话有那么点奉承的意思:“昨日一见小娘子和公子哥,就看出二人气度不凡,想来定是非富即贵。果然哟,那公子哥莫非是位军爷,老婆子刚才听到有人叫他将军。”
看出老妇人眼中隐晦的期待,江苒莞尔道:“婆婆等一下。”
江苒径直走向萧晋,途中跟陆荣打了招呼,陆荣只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江苒没在意,对萧晋说:“之前天天来相府蹭饭,是不是该付饭钱啦?”
陆荣清楚江苒要钱做什么,但他整个置身事外似的,从头到尾没看江苒一眼,甚至在她走过来时,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萧晋反应过来:“姜三小姐需要多少?”
江苒小声:“暂时用用,你看着给就是。”
于是萧晋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江苒转手将这些钱财交给老妇人:“感谢婆婆昨晚的收留,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听她说的是“我们”,陆荣的神情有些不自在,脑海中陡然浮现昨晚幻像中的画面。
这时篱笆外刚好传来士兵们插科打诨的声音:“果然是位姿色出挑的美人儿哇!难怪咱们家将军会为她跳崖。”
显然,这些人已经从萧晋那里打听了事件经过,并自动脑补了他们自己所理解的。
“嗐,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有将士压着嗓子道:“你们中有人认识那位姑娘么,可是哪位官家小姐?”
副将周靖已经打量过江苒一番:“有点眼熟,倒是很像宁阳相府的千金小姐,被咱们将军拒婚过的那位……”
“哈,还有这种事?来来说说看。”
这边的军士们聊得热火朝天,院中陆荣的表情越来越别扭,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这一啧,将士们不懂几个意思,但声音自觉放小了。
这边老妇人望着江苒手中的金叶子,银元宝,险些惊掉了眼珠子。她大半辈子见过的钱财,无非是些铜板儿、顶多碎银子。
老妇人两眼放精光,心想这回赚大发了,但她也懂得做人最忌讳的就是贪心,最终只遗憾地挑了一块最小的碎银子。
不过就这小小一块,也足够婆孙俩大半年的开销了。随后又是道谢,又是拉着江苒说各种好听的话。
江苒知道老妇人不好意思,便将一块银元宝给了平安。
平安倚在堂屋门口,幽幽的黑瞳一直盯着江苒看,待江苒准备跟大部队离开时,小少年轻轻拽她袖子:“姐姐的食肆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这还真把江苒问到了,她不知这里离她哥的西郊铺子有多远,只道:“西城,听说过吗?”
听到西城两字时,陆荣的视线微不可察地掠过江苒。
原来她昨日要去的地方是西城,难怪会走“樾水”马道。所以是打算在西城开食肆么?想来生意会很不错。
道别之后,一行人出发了。
萧晋来时是从断崖下来的,备了船只、绳子、折腾好一番功夫才带着大批人渡江上岸,上岸后根据陆荣留下的记号,一路沿着密林跋涉许久,才找到这处隐蔽的村子。
回去时倒不用那般折腾了。
老妇人说这里距离西城其实不远,有路可以直接出去,只不过山路崎岖,不大好走。
众人抵达西城时,已近午时。
江苒初到西城,孑然一身。管家和阿肆不在,她身上没有舆图,没有房契地契和钱财,只能暂时跟着陆荣混了。
陆荣第一时间派人回侯府报平安,顺便告知相府江苒已经平安无事,随后才在营中换了衣裳,稍作休整。
两个时辰之后,姜赫风尘仆仆地赶到西城,一道前来的还有阿肆。
姜赫先是跟陆荣交涉,随后问江苒事发细节,几人一起坐在营帐中,神色都颇为沉肃。
萧晋道:“杀手共有五人,一死一逃,剩下三人经过轮番审问,口风一致。”
“几人之间相识不久,互不熟悉,都是临时组织起来的,本意图财,并不打算要人性命。”
“不过事发后几人意见不一,有的惦记着马车上的财物,有的听闻姜三小姐自报家门后,生了退缩之意。据说还有一位,在姜三小姐逃跑时,直接追人去了,大概是想将人掳走,以索取更多钱财。”
“不过这人没有找到,想是逃了。”
江苒自顾回忆当时的事发经过,微微出神:“不是这样的。
“那个人,他不是想要掳走我,而是想直接杀了我,他似乎……恨我。”
江苒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勉强用了“恨”,只是那人蒙面,她没能看到长相。
依照萧晋的说辞,江苒猜想,对她穷追不舍的那位,很可能是在她自报家门后才起的杀心。但江苒更偏向于,那人从一开始就是奔她来的,只不过另外四位并不知情、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劫财罢了。
江苒记得后来在断崖时,那人唤她“大小姐”。
这声“大小姐”究竟是因她自称相府千金,还是那人本就认识她?
无论如何,现在的问题是:有人想杀她。
第16章
听了江苒的分析,姜赫面色很沉。
“既然如此,跟我回去,开办食肆的事情就别想了,免得哪天横死街头。”
这话可太难听了,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几人都知道“姜苒”会点三脚猫功夫,但她到底身为女子,下回再遇上类似的状况,谁知会怎样?
可不是每次都能绝处逢生。
对此,陆荣和萧晋不置可否。
阿肆在一旁劝她:“三姑娘,这回您就听世子爷的吧。”
小姑娘看上去已经对那日的事情有了阴影,江苒却认为这并非是个好办法,治标不治本。
且她真不想再回去了,家中有个暗搓搓算计她的姜雪楠,还有个随时准备找她麻烦的姜老太太,江苒疲于应付,所谓鸡毛蒜皮最磨人心。
她喜欢自由自在的。
“回去又能如何,永远躲在家中不出门么?”
“既然那人是冲着我来的,我当然得想办法将人找出来,弄清楚前因后果,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人在哪里都不安全。”
“你现在倒是有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