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夕见状,也只好压下翻江倒海的欲望,跟了上去。
拐过一个弯,才到第一个牢房。
越靠近门口,关押的犯人罪责就越轻。
吴不思被关押在中间的位置,跟左右两边蓬头垢面的囚犯相比,他身上倒还算整洁,盘腿坐在牢房一角,闭目想着事情。一个多月没见,他身形消瘦了不少。
好几张熟悉的面孔,都被关在这个牢房里。女眷们挤在一起,慌慌张张地嘀咕着什么。
吴家二房的夫人最先看到秦凝,不甘心地大声质问:“你怎么没被关起来?”
这是吴不思的二婶,平时在吴府里,处处看不惯秦凝。
听见长辈的话,吴不思这才睁开眼,看到秦凝走进来,他明显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后站起身,整了整衣袍,迈步朝她走过来。
夫妻二人隔着栏杆相望,秦凝眸中蕴起几分复杂,掐了掐掌心压下情绪,问道:“他们没为难你吧?”
吴不思内心同样五味陈杂,摇了摇头,“没有。”
他堂哥夫妻俩都牵连进通敌叛国一事中,都被用了重刑。
不过他们没供出吴家其他人,所以昭镜司的人暂时没有为难他们。
“那就好。”秦凝显见地松了口气。
吴家出事的时候,秦凝刚好回了娘家,避过了这一劫难。
后来她在家里惴惴不安地等着昭镜司的人上门,可等了些时日,也没等到有人来抓她。
昭镜司自然不会徇私枉法,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默了片刻,秦凝上前走了半步,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吴不思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隔着栏杆交给她。
秦凝避过狱卒的视线,将那张纸藏进袖中。
之后,她垂下眼,冷静疏离地说道:“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说完这些话,似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个人之间只余下长久的沉默。
秦凝转身正欲离开,却被吴不思叫住,“玉珰。”
玉珰是她的小字,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从吴不思口中听到过了。
秦凝徐徐回身,又走向他。
吴不思定定望着她,长叹了口气,“玉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能保全自己就够了,其余的……不必勉强。”
这是让她不要蹚这趟浑水的意思。
秦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淡淡道了声:“我走了。”
离开前,她的视线扫过牢房一角,看见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往日耀武扬威的一张美人面,如今瘦得下巴尖尖,颧骨下面也凹陷下去,像是一月之间苍老了十岁。
秦凝很快收回目光,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昭狱,直射过来的阳光刺眼,她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外面的气味清爽了不少,跟暗无天日的昭狱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秦凝拍了拍胸口,压下喉间的干呕感。
等走出昭镜司,上了马车,秦凝才从袖中掏出吴不思给她的那张纸。
最上面就是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放妻书”。
秦凝心下微诧,可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除了这个办法以外,她想不到其他能让自己安然而退的办法。
下面的字句已经无需细看,大意就是他们夫妻不和,一拍两散,从此再无瓜葛。
看样子,吴不思应该是早就对吴家大难有所察觉,所以提前写下了这封放妻书,以备不时之需。
以他们夫妻如今几乎形同陌路的关系,吴不思还能提前为她想好后路,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秦凝将放妻书收进袖中,盘算着从哪里帮吴不思通融通融,看这件事还能不能有回转的余地。
走到朱雀街,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行人车辕拥堵,像是在避让着什么。
秦凝刚才在昭狱闻了半天难闻的气味,这会儿马车走走停停,她腹中一阵翻涌难受,便跟车夫说了一声,扶着落夕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
秦凝站在人群中,被人潮挤到了前面,隐约听见有人议论,说是昭镜司忽然出动,派了许多人马出城,不知道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