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时香回答:“回夫人的话,府上今日要办赏花宴,下人们正在张罗布置呢。”
盛京夏季暑热,骄阳似火,恐晒着这些金娇玉贵的贵人们,赏花宴自然不能在正午时候举办,特意改在了下午。
待最烈的日头过去,便会有贵客登门了。
“赏花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姜莹瞳仁润亮,唇角掀起微嘲的弧度,“怕是又要借机给公子相看名门闺秀,这才无人知会我。”
府中其他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介来历不明的孤女,若不是使了狐媚手段勾上国公府嫡次子裴策,被他带回国公府,哪有如今的富贵荣华?
只是裴二公子再怎么宠她,也不能越过长辈,堂堂正正娶她进门,只能将她收为见不得人的妾室,养在后院一隅之地。
国公夫人担心姜莹的存在,影响了裴二公子的名声,所以这场名为赏花宴,实为相亲宴的宴聚,才无人知会她。
只是,平日二郎参加宴会都会提前让她知晓,生怕她误会,这次怎么并未告诉她?
时香连忙道:“公子心里只有夫人,绝不会多看旁人一眼,夫人莫要动气。”
姜莹不置可否,莲步不快不慢地轻移,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湖绿色罗裙裙摆扫过绣鞋鞋面,刺绣锦鲤随之飘动,仿佛活泼地游动在荷叶间,颇为灵动生巧。
她才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不过……
姜莹微扬了扬眉梢,又问:“来参加赏花宴的,只有各家夫人小姐?”
廊庑尽头是嶙峋假山,石壁间斜斜伸出几枝素淡的玉兰花,景致幽美清净。裴二公子就职于工部,这座园林便是他亲手设计的。
时香帮姜莹挡开斜伸出的花枝,“府上也有几位适龄的小姐,所以这次来参加宴会的,除了各家夫人姑娘,还有盛京未婚的青年才俊。”
身旁的这位主子忽然停下了步子。
时香正想问话,就见姜莹芊芊素手折下一枝开得正好的玉兰花,放在鼻尖轻嗅,比花更要娇艳的唇瓣绽开,露出皎若春华的盈盈笑意。
时香被她明媚的笑靥晃花了眼,回过神连忙低头。
如此姝绝秾丽的美色,怪不得裴二公子被这位来路不明的姜夫人迷得神魂颠倒,迟迟不肯娶亲,也不肯另纳二色。一向孝顺温和的他,居然为此事与国公夫人僵持了这么多年。
时香还记得,姜莹刚到府上的时候,国公夫人对其极看不上眼,本想随便找个由头打发她出府。没成想,裴二公子下值回来,没见着姜夫人,竟亲自策马出去寻人,还叫上了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一起找寻,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这事闹得大,国公夫人差点当场气昏过去。
为了不让事态继续发展,彻底毁了裴二公子的名声,夫人只能一边劝裴策回来,一边命人找回了安然无恙的姜莹。
此时到此还没结束,裴二公子跟国公夫人冷战了许久,直到国公夫人保证,再也不会对姜莹怎么样,二公子才肯罢休。
从那以后,国公夫人就默许裴二公子将姜夫人收为妾室,只是府上名门贵胄,簪缨世家,向来最看重规矩脸面,二公子想将姜夫人扶正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国公夫人哪日咽气。
于是姜夫人在府中便一直是如今的处境——宠爱无人能及,可地位却不尴不尬。
姜莹折了花,拿在手中随意攀折把玩,一走出假山却被小厮拦住,“夫人留步。”
前面便是花园了,姜莹若是过去,难免会碰见宾客。
姜莹了然,“是太太的吩咐?”
“是。”
时香小心地觑了眼姜莹的脸色,却发现她美眸清淡,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
“那便回吧。”
亭亭转过身,姜莹随手将馥郁的玉兰花丢到一旁,任其脏污在泥地里。
当初费尽心机攀上裴策这个高枝,还以为今后的路只剩锦绣坦途,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谁知道裴策性子软,根本拗不过他母亲的意思,这么多年了,还是只能妥协让她为妾。
姜莹总不能一辈子都只能当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生死都掌控在别人手中,她得早些给自己另谋出路。
今日的赏花宴,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未时刚过,国公府上朱漆大门敞开,宾客们下了马车,递上拜帖,热热闹闹地进了国公府。
世家小姐们大都相熟,聚在花园树荫下,叽叽喳喳地讨论什么。
她们议论最多的,当属如今天子近臣,手握重权的沈大人。
“沈大人向来不参加这种宴会,今日应当见不到他吧。”
“我听我表兄说,沈大人接了拜帖,似乎要来参加赏花宴。”
“你们说的沈大人,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