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赵济便匆忙回府禀报。
听见声音,赵景恪略掀起眼皮,眸底是死水般的平静,嗓音也带着浓浓的哑,“查到了什么?”
赵济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一眼,小心回话:“……小的查到了一些对夫人不利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景恪瞳仁轻颤了下,“说。”
赵济脑袋压得很低,谨慎的声音断断续续,“最近半个多月,夫人下午经常出门,去、去东民街的春风楼。属下暗中打探,从那里的几个伶人口中得知,夫人去春风楼的第一天,便点了一位新来的乐师。从那以后,夫人每次去春风楼,都会让那名乐师陪侍。”
“他们二人……”说到这里,赵济的头更低了下去,“经常单独待在房中,丫鬟守在外面。前几日,夫人花重金、花重金——”
赵济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抬袖抹了把额头,半天都没敢继续往下说。
直到赵景恪危险的视线再次望过来,赵济跌跪在地,硬着头皮说下去:“花重金买下了那名乐师,之后两人便只去楼上的包间,不在外人眼前露面。夫人最近一次去春风楼,正是昨日,她跟那名乐师在雅间里待到酉时末才离开。”
说完这些话,赵济整个人跪俯在地,等着迎接赵景恪的怒火。
旁人不知道赵大人的真实性情,赵济是知道的。赵济也知道,赵大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温风和煦,他内里其实是极为冷血的无情之人。
执掌昭镜司这些年,就没见过赵景恪有过怜悯或是不忍的时候,心肠冷硬得简直不像个活人。
可等了半天,赵济也没等到赵景恪发脾气。
头顶只传来无比平静的一声:“备水。”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像是听到了一桩事不关己的小事。
可这却让赵济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是。”
趁着离开的空隙,他大着胆子悄悄看了眼赵景恪,见后者脸色苍白如纸,乌黑的瞳仁嵌在眼眶中,不含半点情绪,颇有几分慑人的阴森寒冽。
赵济心头哆嗦了一下,赶紧下去吩咐人备水。
赵景恪备水,沐浴,更衣,乘马车去昭镜司上值。
一切如常,仿佛风平浪静的水面,将所有暗涌都藏在深处。
午间,沈右安的长随万福来报,说昨日赵景恪走后,沈右安发现了一个西域奸细的踪迹,经追踪查问,已经确认西域三王子就在春风楼内。
京城里所有隐秘不宜声张的事,一般都是经由赵景恪之手——原因无他,昭镜司上下固若铁桶一块,旁人眼线绝对布置不进这里。
所以这事,最后还是得由赵景恪去办。
赵景恪翻身上马,临行前,吩咐人迅速回一趟赵府,看看盛听月此时可在府中。
得到消息之后,他便领一队昭镜司的人,浩浩荡荡地自朱雀长街飞驰而过。
这队人皆身着锦绣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骑的都是高头大马,沿街百姓认出是昭镜司办事,谁也不敢上前,纷纷避让。
大队人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东民街,火速包围了春风楼,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如今正是白日,乐坊的生意不比晚上热闹,许多伶人甚至还在休息。
坊主擦了擦汗从坊内走出来,上前赔笑:“不知各位大人驾临,所为何事?”
赵景恪没露面,另一人策马上前,高高在上地道:“把你们这所有乐师都叫出来,我们大人有话要问。”
“敢问各位大人要盘问何事?”
那人摸上腰间刀鞘,似笑非笑地威胁道:“昭镜司办事,还需要向你报备?”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坊主慌张跪地,身子抖得如同秋风落叶,“草民这就叫伶人们出来。”
“记住了,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
坊主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地进了乐坊内,将昭镜司的命令传达给其他人,里头顿时一阵兵荒马乱,吵嚷声乌糟糟的。
有客人惊慌失措地乱窜出来,被昭镜司的人拔刀拦住,全部暂押到一处。
很快,坊主就领着春风楼里的乐官伶人和伙计奴仆走了出来,乌泱泱跪了一地。
“大人,春风楼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赵景恪微凉的视线扫过这些伶人,见他们都是年轻秀气的清瘦男子,眉间不自觉沉了沉,眼底隐有戾意浮动。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所有伶人,却没有找到西域人。
想来那三王子应该还躲在楼里。
赵景恪冷冷地抬起右手臂,向前挥了挥,身后之人立刻会意,带领一支小队冲进春风楼,快速进行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