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写离声
时间:2022-05-16 07:30:51

  他自小便是族里同辈的佼佼者,且博闻强记,任何剑招只要见过一两回便能记住,这八招都是六十四卦剑中的入门剑式,并不比他们杨氏家传的剑法难出多少,他方才在心中演练了几遍,眼下使出来已经游刃有余。
  ……
  参选者都进了芥子天地,门一扇接一扇化为一颗颗芥子漂浮在空中,太一台片刻间冷清下来。
  冷耀祖随手一指,便有一颗芥子慢悠悠地飘到他面前,他正要抬手捏住,忽有一只手伸过来,抢先将那颗芥子捏在手里。
  那只手白皙通透,手背发青,指尖比一般人尖细些,透着股阴柔气,加上那绣着云水纹的衣袖,他不用看脸也知道来人是谁。
  冷耀祖心头一跳,赶紧俯身行礼:“小侄拜见四师叔。”
  谢汋道:“不必多礼,抬起头来。”
  冷耀祖道了声“遵命”抬起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打飘,众人都道这位四师叔佻达不羁,像个顽童,冷耀祖却有些怕他,他善于揣摩人心,可这四师叔阴晴不定,捉摸不透,让他心里没底。
  谢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噫,你的额头怎么冒汗了,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冷耀祖越发心虚,他在配对时动了手脚,此事可大可小,只看有没有人追究。历年入门试炼的第一场,内门的道君们都不会出席,因此他才有恃无恐,万万没想到谢汋会突然现身。
  他强自镇定:“四师叔又同小侄说笑。”
  谢汋抬起手,对着指尖捏着的芥子看了看,兴致勃勃道:“让我来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好戏。”
  不等冷耀祖想借口阻止,他将芥子放在冷耀祖面前的玉石盘上,芥子顺着盘上的符文凹槽滴溜溜地滚到中间的小圆洞里,盘上便显出了芥子中的情景。
  谢汋抚了抚下巴:“这小子是杨家人?那吊梢眼一看就是杨家人……噫,这女孩没有修为,莫非就是少殷带回来那个凡人小姑娘?”
  冷耀祖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谢汋拍了拍他的后背:“怕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这样的好戏竟然也不知道请师叔来看,好生刁滑!”
  冷耀祖听他口风不像是要追究自己,七上八下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谢汋似乎把他忘了,只是兴味盎然地看着芥子天地中的两人。
  那少女一拔剑,他的两眼便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啧,这不是玉京的‘断春’么?少殷竟然将‘断春’送给了她。”
  冷耀祖一听这话,又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玉京”是姬少殷转生前的名字,若是早知姬少殷将前生佩剑都送了这凡人,他是断断不敢在芥子上动手脚的——姬少殷和他虽然同为内门弟子,但地位不知差了多少,宗门中很多人在悄悄传,说玄渊神君属意他为下任昆仑君,若他真的继任昆仑君,便是重玄下一位神君,与他结怨有百害而无一利。
  谢汋全然不知他担惊受怕,看得津津有味:“这是杨家哪个小子,那个东还是那个西?”
  冷耀祖道:“是弟弟杨林西。”
  谢汋道:“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东西。”
  冷耀祖干笑了两声算是附和。
  谢汋道:“还嫩了些,不过有点意思。”
  冷耀祖道:“杨林西算是杨家这一辈中的翘楚……”
  谢汋打断他:“我说的不是他。”
  说着用尖细的指尖点了点少女的虚影:“我说的是这个。”
  话音未落,杨林西一招山风蛊使出,少女像是吓傻了一般钉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躲。
  冷耀祖心中暗道你谢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可眼看着杨林西的剑刃割向少女左胁,却见她忽然转身躲过了这一剑,虽然有些慌张笨拙,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一剑。
  杨林西一剑落空,气急败坏,紧接着又挥出一剑,这次用的是火风鼎,剑势陡然刚猛,剑锋直取咽喉,似乎是懒得与对手虚与委蛇,只想一剑封喉。
  他出第二剑时,那凡人少女堪堪站稳脚跟,旋身一剑刺出,正是杨林西刚才用来对付她的山风蛊。
  她的手臂细弱无力,似乎连剑都握不稳,那把“断春”在她手中轻轻抖动,犹如春水潺潺。杨林西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冷耀祖也觉好笑:“这是什么山风蛊,颤巍巍的,不跌倒已算好了,这样的剑怎么能伤敌……”
  话音未落,芥子中传来“哧”一声响,是剑刃划过皮肉的声音。
  冷耀祖定睛一看,不由怔住——杨林西满脸的难以置信,他颈侧的伤口中正渗出血来。
  冷耀祖也难以置信,这么笨拙的一剑竟真的能伤人,虽然看样子伤口不深,但毕竟是实实在在地在杨林西身上割开了道血口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道。
  谢汋道:“山风蛊的卦象是什么?”
  冷耀祖不明就里:“山下有风,蛊……”
  话未说完,他忽然恍然大悟,山在上,风在下,风动山摇,势危易倾,那凡人颤巍巍的剑法,恰恰暗合了剑意。
  杨林西回过神来,差点气得跳脚,当即又使出一招□□屯,那少女不紧不慢地将手腕一转,似乎终于将剑握稳,潺潺春水忽然化为喷薄的烈火,直取杨林西面门,却是他方才使出的第二招“火风鼎”。
  这一剑带了上一剑的风势,风助火势,如熊熊野火,瞬间蔓延。
  杨林西本来是能躲过的,但他一招□□屯使到一半,不舍得收势,对那凡人少女又满心轻视鄙夷,料定她方才那一剑只是侥幸,便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刺过来的剑锋。
  可惜他忘了芥子天地中无法动用灵力,待想起时已经晚了,他只觉手掌一阵剧痛,利刃已径直穿过他的手掌。
  剑势却未停,就如燎原之火,那火舌似的剑锋竟然生生穿透他手掌,又贯入他的左眼。
  芥子天地中的伤不会带出去,但痛楚却是实打实的,杨林西娇生惯养,何尝受过这样的痛,顿时浑身脱力,“锵啷”一声,剑已掉落在地。
  冷耀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可那少女恍若未闻,握着剑柄使劲往后拽,可不知是她力气小还是剑插得太深,怎么也拔不出来,她便紧握剑柄转动手腕,杨林西只觉自己眼珠连同手掌都要被绞碎了,痛得几乎灵魂出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惨叫:“你赢了,你赢了,快松手!”
  少女环顾四周,神情有些迷茫:“谁说我赢了?怎么才算分出胜负?”
  她摇了摇头,喃喃道:“还是再扎两下以防万一……”
  杨林西听她念叨,吓得脸色煞白:“别扎了,我认负了,不能再扎了!”
  冷嫣一脸狐疑地打量他:“认负有用?”
  杨林西道:“当然有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少女似乎更铁了心要扎他两剑,一脚抵住杨林西的胸膛,双手握住剑柄使劲往后一拽,似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总算将剑拔了出来。
  杨林西痛得直抽冷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少女却呼出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方才那位仙君说了,芥子里死了也不要紧。”
  杨林西不由默默淌下泪来,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会是挨扎的那个,多那句嘴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冷耀祖总算回过神来,杨林西已扔了剑,按理说胜负已分,芥子会自动将两人送出来,可不知为何芥子却毫无反应。
  眼看着那少女又举起带血的剑,他“腾”地站起身,向芥子中传音:“胜负已分。”
  可那少女却似什么也听不见,又是一剑劈过去,正是杨林西方才使出的第三招“□□屯”。
  杨林西当胸又中一剑,只觉浑身上下都在疼,几乎疼晕过去,恍惚间听那少女道:“我只会这三招,全使完了……”
  杨林西松了一口气,便听那少女接着道:“只能再来一次了。”
  杨林西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直到这时,半空中方才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胜负已分,苏剑翘胜。”
  话音未落,星空消失,两人又回到了太一台上。
  出了芥子天地,杨林西毫发无伤,神智也立刻恢复了清醒,但他的双腿没有一丝力气,在芥子天地中伤到的地方仍在一抽一抽地作痛,他一会儿捂着左眼,一会儿又捂住胸膛,发出声声哀嚎,仿佛得了失心疯。
  冷嫣状似不经意地向前走了一步。
  杨林西看清楚来人模样,如同见到索命的恶鬼,一屁股跌倒在地,涕泗横流:“你别过来!”
  冷耀祖一看他这模样,便知是在芥子天地中受的伤太重,影响了神魂,少说也要调养数月,还不知能不能完全恢复。
  谢汋道:“杨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一对东西,都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冷耀祖吩咐仙侍送杨林西去医馆,皱着眉道:“这芥子不知怎么回事……”
  谢汋笑道:“你不知道么?那芥子被人动过手脚,原本那两人实力相差悬殊,是不该分到一处的。”
  冷耀祖如坠冰窟。
  谢汋接着道:“方才那杨家小子虽然被捅穿一只手一只眼,但都不算要害,按照芥子规则,他的实力仍在那凡人之上,自然不会就此判断胜负。”
  他嘴角轻佻的笑容忽然消失,脸色突然一沉:“冷筠,你奉命主持入门试炼,却假公济私暗动手脚,是为渎职。”
  冷耀祖本以为这件事两人心照不宣已经揭过不提,哪知他看完好戏又突然义正言辞地追究,吓得不知所措:“师叔恕罪,求师叔看在师尊分上……”
  谢汋拍拍他的背,笑得没心没肺:“没本事还学人家使手段。”
  冷耀祖以为有转机,一颗心刚吊起来,谢汋又道:“这么笨的人还是离子兰远些,省得拖累了她。”
  他顿了顿,阴沉下脸来:“赶紧收拾收拾,滚回外门去吧。”
  冷耀祖待要说什么,谢汋不耐烦地将衣袖一拂,冷耀祖只觉心口仿佛被铁杵猛地一撞,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忙用衣袖遮住,好在这时大部分参选者还在芥子内,自己又身处云端,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狼狈的模样。
  谢汋不再理会他,理了理衣袖,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凡人少女用绢帕仔细擦着纤尘不染的“断春”剑。
  他眯缝起眼睛,尖细的指尖抚过薄唇,拉出一条血痕:“有意思。”
37
  第一场比试结束, 输家饮恨退场,胜者立刻又两两配对,走进门中的芥子天地,进行下一场比试, 中间竟连喘息的时间都未留出来。
  冷嫣这次遇到的对手实力还在杨林西之下, 她只将上一场的三招用了一遍, 对手慌忙招架, 不小心使出了家传的剑法,瞬间被芥子判定为落败。
  两轮结束, 大部分参选者被淘汰,太一台上只剩下四五十人。
  冷嫣向云台上望去,谢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冷耀祖一人,只见他脸色僵白里透着青灰, 神情张皇,周身的飘渺仙气成了沉沉的死气。
  冷嫣自然听见了方才谢汋说的话,冷耀祖此时还能站在云台上继续主持入门试炼,不过是为了重玄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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