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写离声
时间:2022-05-16 07:30:51

  姬少殷坐立不安,忍不住向夏侯俨传音:“师尊,镜池中不知出了何事,弟子能否下去查探一下?”
  夏侯俨语气有些严厉:“少殷,我知你与那姑娘有点交情,不过这是我们重玄千百年来的规矩,贸然进入照机镜,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姬少殷:“可是……”
  夏侯俨厉声道:“可是什么,少殷,难道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停了?”
  姬少殷道了声“遵命”,断开了传音。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莲花更漏嘀嗒作响,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人心上。
  姬少殷再也忍不住,腾地站起身,向夏侯俨行礼:“师尊,弟子不能见死不救。”
  说话间已飞下石台,便要跳入池中。
  说时迟那时快,数道白光闪过,将姬少殷团团围住。
  姬少殷不明就里,定睛一看,却是八只雪白的山魈,每只都有两人高。
  他抬头望向山魈们的主人:“道君这是何意?”
  北斗座上的华服男子慵懒道:“姬仙君好生小器,眼见这位苏姑娘在照机镜中呆的时间要比你久了,可是面子过不去?”
  饶是姬少殷好性子,也快被他这颠倒是非的话气笑了。
  “道君误会,在下是要救苏姑娘,”他冷下脸道,“还请道君让这些灵宠让一让。”
  那些山魈非但不让,还手拉手围着他跳舞。
  姬若耶道:“你怎么知道她用的着你救?”
  姬少殷正欲说什么,忽听“哗啦”一声巨响,一道水柱从池底喷涌而出,在半空中盘绕一圈,竟化作了一条银光熠熠的巨蛇。
  巨蛇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声,声如龙吟。
  有人惊呼:“快看!是那个凡人!”
  众人定睛一看,果见巨大的银蛇背上站着一个白衣少女。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那少女身形忽然晃了晃,然后如一片秋叶从半空中栽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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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张口结舌, 别说普通弟子没见过这等事,便是三位长老中年事最高的凌长老也不曾见过,他甚至从未听说过镜池水会化作银蛇。
  这凡人少女在照机镜中究竟遭遇了什么?
  正思忖着,少女身形忽然一晃, 如秋叶自半空坠落, 池水化成的银蛇在空中盘旋数匝, 忽然解体, “哗啦”一声落回了池中。
  姬少殷立时耸身向少女飞去,然而却有两只山魈一跃而起, 一左一右,好巧不巧地将他的去路封得死死的。
  眼看着少女就要跌落在地,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阵清越细碎的鸾灵声,一道白影如闪电飞下高台, 几乎擦着地面掠过,堪堪在少女堕地之前将她掠在了背上。
  白色身影划出一道弯月半般的弧线,随即稳稳地落到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方才发现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虎。
  姬少殷一眼认出这是天枢道君姬若耶的坐骑。
  他举首向北斗座望去, 只见姬若耶正摩梭着左手食指上的一枚宝石纳戒——那白虎大约就是从纳戒里放出来的。
  众人先时心被吊到了嗓子眼, 此时又啧啧称奇,心道长留姬氏这病秧子, 别的本事没有, 驯灵兽倒是有一套。
  白虎像是能猜到人们的想法似的, 高高昂着头,不紧不慢地驮着少女向青帐中走去。
  姬少殷总算摆脱了山魈的纠缠, 快步走进青帐中。
  仙侍们已将苏剑翘放到软榻上, 那头灵虎温顺地趴在榻边, 时不时用尾巴轻轻拍打一下地面。
  姬少殷问仙侍道:“苏姑娘怎么样了?”
  一名仙侍答道:“方才喂了药,不知怎的还未苏醒。”
  姬少殷走近榻边,灵虎忽然警觉地站起身,弓起背,将尾巴高高竖起,冲着他露出尖牙,喉间发出“哈哈”的气声。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小猫,不许失礼。”
  足有一头小象般大的“小猫”呜咽一声,乖顺地趴了回去。
  与此同时,姬若耶已款款走进帐中。
  他瞥了眼榻上不省人事的少女:“哟。”
  他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姬少殷心中反感,蹙了蹙眉,作了个揖道:“多谢道君及时出手相救。”
  姬若耶指指人事不省的少女:“我救的是她,何须你道谢。”
  姬少殷不明白姬若耶为何平白无故出手救一个陌生的凡人少女,但转念一想,这位小堂叔性情乖戾,做事随心所欲,为了争道能杀死同为世家子弟的杨林东,因为某些古怪的理由救下苏剑翘也不足为怪。
  姬少殷温和却坚决:“苏姑娘既已通过试炼终选,便是敝派弟子,道君救了敝派弟子,晚辈理当道谢。”
  他说着便要伸出手查探苏剑翘的经脉,不想却有一把黑色麈尾横插过来,挡住了他的手。
  姬若耶凉凉道:“她几时拜师的,我怎么不记得。”
  姬少殷一时无言以对,未行拜师礼,苏剑翘的确还不能算重玄弟子。
  他想了想道:“晚辈粗通医理,庶几可以替苏姑娘看一看。”
  姬若耶挑了挑眉:“我正好精通医理,庶几比你这粗通的可靠。”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将少女的左手翻转过来。
  姬少殷正想说什么,冷不防看见一道伤口横贯整个手掌,几乎深可见骨。
  姬若耶又将她袖子轻轻卷到手肘,只见胳膊内侧布满了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伤口,翻卷的皮肉被池水浸得发白,殷红鲜血正从伤口中慢慢渗出来。
  姬少殷不由骇然:“这是……”
  姬若耶淡淡道:“为了在照机镜中保持神智清明,自己割的。”
  姬少殷感到心头像是被尖针刺了一下,喃喃道:“何至于如此……”
  姬若耶从纳戒中取出伤药,驾轻就熟地替冷嫣敷上,然后掀起眼皮瞥了姬少殷一眼:“听闻姬仙君在照机镜中逗留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出来时毫发无伤。”
  姬少殷颔首:“说来惭愧,晚辈是比同门顺利一些。”
  姬若耶道:“敢问姬仙君在照机镜中经历了什么?”
  姬少殷道:“不瞒道君,晚辈什么也没见到,唯有澄澈池水。”
  姬若耶又问:“你可知照机镜照的是什么?”
  姬少殷点点头:“晚辈知道。”
  照机镜照出的是一个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也是道途上最大的阻碍。
  姬若耶收回视线:“因为你无忧亦无怖,自然不懂别人的执念。”
  姬少殷蹙眉:“可是晚辈并非不能想象……”
  姬若耶道:“最烦的就是你这种人,明明不懂还要假装善解人意。”
  他顿了顿,不耐烦道:“她看来要醒了,你赶紧出去,省得她认错救命恩人。”
  姬少殷:“……”
  姬少殷刚走出青帐,若木便挥手布了个秘阵,无论谁设法窥探,都只会看见祂想让他们看到的景象。
  冷嫣睁开双眼:“多谢。”
  若木没好气道:“谢什么,横竖也摔不死你。倒是把本座一瓶上好伤药浪费在你的傀儡身上。”
  冷嫣道:“我买了还你。”
  若木冷笑道:“本座的药,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那用这东西抵偿怎么样?”冷嫣挑挑眉,摊开掌心,里面是一块只有婴儿手心大小的八卦镜,青光熠熠,星芒闪耀,似玉非玉,似金非金,光华流转,叫人挪不开眼。
  冷嫣只给他瞧了一眼,便即合拢掌心:“待剑铸成,给你挂在剑上。”
  若木扯了扯嘴角,瞥了眼她伤痕累累的胳膊:“谁要你这破镜子。”
  顿了顿,沉下脸道:“知道难缠还强行收伏,真的折在里面看你怎么哭。”
  虽然傀儡身的皮外伤无关大碍,但是祂知道强行收伏重玄的镇派宝镜,又强行挖出镜魂,绝没有她说的那么轻巧,为了保持清明,她一定对自己用上了远比刀割更酷烈的手段。
  冷嫣道:“本来我也不想赶尽杀绝,谁叫它动了杀心。”
  她话锋一转:“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把它炼化了,雕个傀儡倒不错。”
  若木“啧”了一声:“就你那手艺,剪纸都算暴殄天物。”
  身为偃师宗唯一的传人,冷嫣鬼斧神工的手艺大约能将祖师爷气活,她也闹不明白,当年自己的女红差强人意,为什么做的傀儡个个歪瓜裂枣。
  但是叫人直接了当地指出来,总是令人泄气,冷嫣道:“你也未必比我强。”
  若木轻嗤一声:“本座只是不稀罕雕罢了,但凡肯做,必定是巧夺天工。”
  两人聊了几句,若木便即起身离开,虽说姬若耶的喜怒无常、性情乖张已深入人心,但若是对一个凡人的兴趣超乎常理,还是难免惹人怀疑。
  他刚走,冯真真便来到帐中:“剑翘,你好些了么?”
  冷嫣点点头:“服了天枢道君的药,好多了。”
  冯真真还是不放心,坚持替她探查了经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你在池子里半天没动静,可真是吓死我了。”
  她顿了顿道:“对了,师尊让我问问你,在镜池里究竟碰到了什么,那池水怎么会变成银蛇?”
  冷嫣皱起眉头作冥思苦想状,半晌只是不确定地摇摇头:“抱歉,我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
  冯真真点点头:“大部分人从照机镜里出来都觉像是做了场噩梦。”
  冷嫣又道:“我只记得池水突然涌出来,把我整个人托上了天,浑浑噩噩的,也不记得有蛇。”
  她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冯真真道:“我想也是,连神君、师尊和几位长老都不明就里,你当然更不知道了。”
  冷嫣脸上闪过忧虑:“仙子,这样会不会算终选没通过?”
  冯真真立即道:“当然通过了!你知道你在照机镜里呆了多久么?”
  她兴奋道:“刚好半个时辰,比小师兄还厉害!你放心,进不了内门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
  若木走出青帐,向照机镜投去一瞥,池水依旧明澈如镜子,看着与先前并无不同,三年后若是重玄还有机会举办入门试炼的话,他们便会发觉这镜池已失了镜魂,成了一潭死水。
  想到此节,他不由扬起嘴角,转过身,勾勾手召来个重玄执事弟子,递给他轻飘飘一张纸:“人我已经治好了,这是给你们夏侯掌门的药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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