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被冷风激的，他的眼角有些发红，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我。
半晌，他眨了下眼睛，轻叹般笑着说：“我输了。”
输了？
比赛输了？
我是不是来得不巧，正赶上了方章难过的时候。
我向他走近，小心地说：“可是能参加比赛就已经很厉害了呀。”
“不是这个。”方章语速很快地说完，长睫敛下眼里的情绪，又问，“怎么过来的？”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过来，而是问怎么过来的。
我心下一暖，知道他这么问是顾及我的面皮，怕我尴尬。
“打车来的，地址是谢一尘同我讲的……没给你带来麻烦吧。”我问。
“走了多久？”方章却问，“你的脚还好吗？”
看来他很清楚这里私家车是没办法接近的，要到这里来只可能是靠走路。
我把自己的走路时间打了个对折，说：“也就十几分钟吧。”
说完还想跳一下给他看：“我脚已经好了。”
然而我没跳起来，方章按住了我的肩膀，皱眉道：“不要乱动。”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有些气息不稳地挂在自己手臂上的羽绒服朝他递了递：“这两天降温太厉害了，我怕你没带够衣服，就想着送一件过来。 ”
然而这话刚说完，方章就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撤了下来，转过身去，手扶在了额头上。
这反应……是我的行为让他感到困扰了吗？
我不安地看着方章，忐忑地等待着回应。
背对着我的方章深呼吸了几下，再转过身来时，眼角的红色却是更深了一些。
他神色复杂地看我：“……专门去买的吗？”
我欲盖弥彰地解释：“这两天降温，我直接去商场大采购了一次。我的朋友们都有的，你不要觉得奇怪。”
“你对朋友……都很好。”他说。
确实是受凉感冒了吗，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哑上许多。
我也关心地问出了口：“你是不是生病了？”
方章短促地笑了声：“生病了……可能吧。”
“我现在可以穿吗？”他问。
他这是接受了我的示好对吗？
我松了口气，再次把羽绒服递到他面前：“不清楚你的尺码，但是应该不会差很多。”
方章点点头，接过了衣服直接套在了身上。
如我所料，白色也是很适合方章的颜色。不，不如说世间的所有颜色都能与他相衬。
白色方章，收集成功！
我正满意地欣赏着新的方章，就见他整理衣服的手一顿，往口袋里一伸，掏出了我之前放进去的烤红薯。
方章看着手里的东西，怔住了。
啊，忘记提前拿出来了。
虽然包得很好，不会染脏衣服，但在羽绒服口袋里放烤红薯……我这是什么鬼才啊。
我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那个……路上看到，就买了。挺甜的。”
方章的目光从烤红薯移到了我的脸上，眼眸里终于染上了斑斑笑意。
“谢谢。”他说，“还是热的。”
“那你喜欢吗？”我期待地问。
“喜欢。”他说着喜欢，脸上的笑意却消淡了下去，也把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了，“……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的心里又开始粉红泡泡，羞于让他看见自己脸上过分的笑容，我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样的话，我也送你个礼物好吗？”方章问我。
好啊好啊。
“是什么？”我好奇地抬头看他。
他脖子上原本挂着一个通行证，方章抬手把通行证翻了个面，原来这背面别着一个瓶盖大小的金色熊猫徽章。
方章把这个徽章取了下来，靠近我，把它别在我的领口附近。
他的指节轻轻蹭过我的下巴，蜻蜓点水一样，我却知道我的脸一定又红了。
“参赛的奖品。”方章说。
我心中有疑问一闪而过，方章不是说他输了么……那这奖品？
可能对于方章而言，没得第一名就是输了吧。
我抬手摸了摸这个熊猫，竟然觉得手感还不错。
“你们比赛竟然还送这种东西。”我惊奇地说。
方章语气温和地解释：“这里面是代表着国家最顶尖技术的芯片。”
哇。
他说这话时，我的指尖还停留在熊猫徽章的纹路上，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触摸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人类智慧闪耀的群星。
他把星星送到了我的指尖上。
“好棒。”我赞叹道。
方章笑笑，握拳抵唇轻咳了一下，问我：“你是跟我一起回大学城吗？”
我点头。
“有没有带身份证？”他问。
我疑惑道：“没有带。要身份证作什么？”
“带身份证登记才能进园区。”方章解释说，“不能一直让你站在这里吧。”
他抬头，用手背轻轻叩了两下额头，思考了一会儿，对我说：“稍等我一下。”
说着他就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看他背影的动作，应该是在给谁打电话。
他沟通的效率很高，我没等多久他就走了过来，对我说：“这里是有专车回大学城的，刚刚问了一下，他们已经要准备出发了。我让朋友把我的行李箱带出来，我在这里陪你。”
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周围，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应该是没找到，他对我说：“跟我来。”
我跟着他来到了门卫处，门口卫兵对方章眼熟，但是他们都是认证不认人的，方章也没有打算刷脸，只是很礼貌地问有没有凳子可以借一下。
这个还是可以有的，值班人员很爽快地拿出了一个折叠马扎。
方章向他道了谢，给我把马扎撑开放到地上，说：“你坐一会儿吧。”
其实我不累，但是在他关怀的眼神下还是坐了下来。
马扎有些矮，我甚至可以把下巴放在膝盖上。
方章在我身边绕了一下，帮我挡住了正晒着眼的阳光。
“回去后最好还要复查一下。”他说，“就算已经没有了痛感也不能这样长时间地行走，你太不爱护自己了。”
明明是有些责备的语句，但方章的语气很柔和，像是对着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说话一样。
“好啊。”我说。
去复查一下可能才能让他安心一些吧，我也不想一直以脚伤的理由道德绑架人家。
虽然复查结果出来后，我就没有理由再光明正大地享受方章的关怀了，但是也好，也到了我该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等了不过十分钟，就有一辆大巴车从园区内驶出，停在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大巴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高个儿男生，他走过来跟方章碰了碰拳头，好奇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章：“怪不得这么急着出来，是女朋友啊？”
“是朋友。”方章只这样说。
然后他给我介绍：“这是郑卫星，他在这里工作。”
郑卫星的眼神在方章身上打了个转，又看了一眼我领口上的熊猫徽章，啧了一声，拍了拍方章的胳膊：“行，朋友。上车吧，行李已经给你放上车了。”
方章把马扎还给值班室，跟郑卫星道了别，带着我上大巴车。
车上有零星十几个人，但年轻人只有我跟方章两个。
“他们都是A大的教授。”方章低头对我说。
见我们上车，车上的教授们视线都落在了我们身上，脸上也都带着和善的笑意。
这一瞬间我是有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一丢丢的后悔的……
毕竟……有几个学生能顶得住这么多教授和善的目光啊！
第38章 🔒只是朋友
方章跟这些教授们应该是比较熟悉, 一一礼貌地打过招呼，把我带到车的后排。
而我跟在他身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在后排坐定后，方章先给我道歉：“本来应该打车和你回去，但是这地方打车也要等好久, 还不如大巴方便些。这里的教授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所以看到我身边的新朋友多少会好奇些, 你不要介意。”
他这话一出, 我却又悄悄地提起了一口气：所以……我这是见长辈了吗？我刚刚的表现，他们有没有对我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我摇了摇头, 说：“本来就是我太唐突，没跟你商量一下就过来了。”
“你要与我商量也联系不到我。”方章说，“而且……朋友的关心，我又不是不识好歹。”
他开了一瓶矿泉水给我：“车程会比较久，晕车的话可以睡一下。”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
前面与我们隔了一排的座位上是一位已经满头银发的女教授, 她转过头来，眉眼带笑：“天云刚刚在我们群里炫耀煲了好汤，原来是你要带人回去呀。”
“不是的。”方章解释道，“只是朋友。”
教授唔了一声, 有些促狭地说：“朋友也可以去嘛。”
看来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连年长的教授也避免不了。
方章无奈地笑着说：“乔教授，您别开我的玩笑了。我以后有对象了, 第一时间给你们看, 好不好。”
听着方章认真解释的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一方面觉得他是真君子怕我被陌生人打趣尴尬，另一方面又失落于……他好像真的还没有对我产生超越朋友的好感。
要加油了啊, 李葵。
“好,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乔教授笑道, 然后慈和地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过来，“来，请新认识的小朋友吃糖。”
这位乔教授也太可爱了些，我不禁莞尔，起身双手接过：“谢谢教授。”
“哈哈，不用谢不用谢。”乔教授笑呵呵地拍了拍我的手，又看了我几眼，才满意地转回了身坐正。
在我重新落座后，方章小声地对我解释：“这糖恐怕是乔教授孙女的……天云是我的母亲。教授们从小喜欢逗我玩，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都是些老顽童了，多多担待。”
我哪敢对长辈们“多多担待”，而且旁人的打趣往往能带来暧.昧的氛围，我不暗自窃喜就不错了。
“他们很可爱。”我笑道，然后把乔教授给的糖妥帖地放进了口袋。
大巴车平缓地行驶，但进市中心之前，还有一段不怎么美妙的路，大巴有些晃。我是坐在临窗的位置，有些打瞌睡，大巴车颠簸时我没来得及反应，头差点撞到车窗玻璃上。
但也是差点而已，方章反应很快，大手挡在了我与玻璃之间，我的脑袋撞到了他的手心上。
我清醒地睁眼，就看到方章的脸就在我不过十余厘米的地方。
这个距离，我甚至可以看清他每根眉毛的生长方向。
近距离的美颜震撼，我好像又忘记了呼吸。
但这样亲密的距离也就只有一瞬，在我反应过来前，方章就已经撤了手。
“可以向我这边倒。”他坐直了身体，“玻璃太硬了。”
或许……我是可以睡倒在他肩膀上吗？
但我没拿到这个机会，车上广播已经在提醒大巴还有十分钟就抵达大学城了，我现在再装睡的话，真的会有一些刻意。
大巴车停在了A大的家属小区前，这些教授们都住在这里。
从大巴上下来，方章先帮教授们取下了行李箱，最后才把自己的拿下来。
教授们招呼方章：“小方，咱们一起走。”
方章却看了我一眼，说：“我先送她回去。”
没有已经到了人家家门口了还要再让别人送回去的道理，我忙说：“我自己打车回去。”
方章所言不差，这些教授们真的是老顽童：
“让他送让他送。”
“来都来了，吃了晚饭再走也行。”
“都到家门口了不请人家上去坐坐，这不是待客之道。”
长辈们善意的起哄比同龄人的调侃要更令人害羞，我飞快了看了一眼方章此时的神色，却发现他面色丝毫未改，不见分毫赧然。
果然，只有像我一样心思的人才会在面对这些起哄时感到不好意思吧。
方章自如地应对，并不接话茬：“教授们要早点回去吧，家里人肯定都在等你们了。”
见方章不受逗，教授们大约觉得无趣，只笑着拿手点了点他：“臭小子。”
只有乔教授笑道：“你们都不在，那我过去蹭饭。”
方章笑着说：“当然欢迎。”
目送着教授们成群结队地进了小区，最终方章还是过家门而不入，打了车把行李放在后备箱，送我回店里。
只把我送到了店门前，方章便让司机师傅稍等一下，他得原路返回。
司机师傅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的样子：“送女朋友回家呀。”
方章解释了一句：“是朋友。”
师傅还是笑着，一脸的你说你的我不信。
方章没再继续解释，转头对我说：“明天我和你去医院复查。”
“好啊。”我说。至少这样我明天还可以再见到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又开口，语气略有些严肃：“以后不要一个人往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就算你能打得过抢劫犯也不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