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地问：“要怎样监督呢？”
方章垂眸想了下，说：“你可以睡前和醒来时发我打卡。”
啊，就这样啊。我有些失望，这跟我幻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差得有些远。
但是嘛，人得知足，我这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说“早安”“晚安”了吗？
好耶。
“好啊。”我笑着说。
方章沉抑了一天多的神色终于转晴，笑着问我：“你之前说的自习室，现在建好了吗？”
我眼睛一亮，他这是要过来三楼自习的意思吗？
“就这两天了吧。”我说，“开张第一天我会通知你的，记得来呀。”
“好。”方章微笑应道。
出医院时我们便和方章分开了，他还得回学校，而朋友们要跟我一起先回店里。
路上，我大约笑得很荡漾，朋友们问我：“你们去说什么了？”
“没什么呀。”我说，“就是关心了一下我的健康嘛。”
经过慎重的思考，我还是作出了减缓香水调制排单的决定。
我在群里跟这些长辈们道了歉，说自己最近学业比较忙，可能出单会比较慢。
他们却很惊异于我的制香速度，并且责备我不分主次——这些长辈们并不认为我应该把调制香水的工作放在首要位置。
“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也只是想要一点点安慰罢了，难道会等不起吗？”他们这样说。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们可能正需要这点安慰，我才这样急着满足他们的心愿。
向长辈们道了谢，我开始重新安排自己的时间表。
后面可能短时间内都没办法再跟方章一起游泳了。哎，我怎么就能做出在游泳池睡着溺水这种蠢事呢？
我暗自懊恼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他说要来三楼自习的事，所以后面还是有机会每天都见到他的对吧？
加油呀，李小葵！
休整了一天，到晚上十一点钟时我想起与方章的约定，坐在床上给他发“晚安”。
方章却回道：你真的要睡了？
我隔着屏幕感受到了他对我的怀疑，不禁有些脸红，因为我确实还没有想要入睡的感觉。
心虚的我只回过去了一个睡倒的表情包。
几秒后，手机震动，竟然是方章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扑通。是我的心跳声。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接听。
“怎么啦？”我试探着问。
大约隔了三秒，就在我以为是方章误触了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是不是睡不着？”他问。
房间里四下静谧，只有听筒里传出来的方章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呼吸声。
我红着脸点了点头，意识到他是看不见的，又忙说：“……是。”
“需要催眠服务吗？”他的语气平和温柔，却震得我心尖发麻。
我的脸更烫了，悄悄吸了口气放缓呼吸，尽量自然地回道：“要收费吗？”
对面的人好像笑了一下，但我的耳朵没有完整地捕捉到。
“不用。”他说，“你在我这里也是VIP，可以全场免费。”
Bang~是心底有烟花炸开的声响。
我的脚趾躲在被子里欢快地跳舞，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抑制不住。
“那我可以点播吗？”我问。
“可以。”他说，“你最不喜欢上的是哪门课？”
“诶？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通常来讲，这门课的催眠效果最好。”
我没忍住“噗哧”笑出声，说：“真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那你最不喜欢的是哪门课？”他也笑着问道。
“倒也没有最不喜欢的，如果实在要说听了犯困的……那就是哲学吧。”我说。
“好。”他回道。
紧接着我便仿佛听到了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找到一本，就这个吧。”他说，“我随便翻开一页。”
我有些意外地问道：“你竟然看这些吗？”
方章却笑着回道：“这是我父母的书。我跟你一样，失眠了才会找出来看。”
“那你手上这本，是什么呢？”我好奇问道。
方章顿了一下，说：“……是马丁·布伯的《我与你》。”
“我与你？”
方章温和地解释：“是关于自我认知与存在主义的作品。”
我的脸再次一红，这个书名，我真的很难不想多呀。
“你准备好入睡了么，我现在开始念？”方章又问道。
“稍等一下。”
我关上房间的灯，侧躺进温暖的被子里，把手机放在枕边，说：“可以了。”
对面静了一瞬，缓缓开口：“……他不是受其他‘他’和‘她’限制的‘他’或‘她’，不是由时间和空间组成的宇宙网络中的一个原点…… 只要我身处于‘你’的天空之下，因果的风浪就将臣服于我的脚下……”[1]
他的声音低沉安稳，我也逐渐在他的诵读声中闭上了眼睛。
环绕在耳畔的是喜欢之人的声音，就好像他正在我身边一样。
好安心。
听着他的声音，睡梦中也会遇见他吧。我这样想着，终于满足地沉入了梦境。
与我预想的有差别，这一晚我并没有梦到方章，反而睡得十分踏实。
醒来后自然神清气爽，我从被子里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去拿昨晚放在枕边的手机——我想第一时间对方章说“早安”。
而当我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却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
屏幕上显示的是正在通话中，已通话时间8小时16分钟。
方章他、他、他怎么不挂断呀！
我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什么打呼噜说梦话的毛病。
应该……没有吧？但是我也很多年没跟别人一起睡过了，没办法从其他人那里得到反馈。
不然在房间装个摄像头看看？也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啊——怎么办，又不能直接问：“嗨，请问我昨天有打呼噜吗？”
越想越觉得社死，我忍不住把脸埋进膝间的被子里“呜”了一声。
但是我忘记了挂断语音，手机里这时传出窸窣的声响，伴随着方章试探性的声音：“……醒了？”
只要他没说，我没问，我就一定没做什么糗事。
对，就是这样。
还好对面的人看不到我现在的状态，我红着脸道：“早安。”
“早。”方章说，“你昨晚应该睡得不错。”
我揪紧了身前的被子，说：“那都是催眠师的功劳。”
方章笑了一声，说：“早点吃早餐，我有事先挂了。”
“好……”
八个小时的通话，但实际的对话只有几句。
我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心想：我的自习室，今天应该就能开张了吧？
必须今天开张！
第43章 🔒可以任性
其实自习室改建起来一点都不麻烦, 只是前一段时间选静音材料用的时间比较久，墙面地面都动已经算是大工程，硬装完善后才能向里面填充软装布置，到软装这块装修就已经算是收尾了。
室内我选用了简约的镂空中式隔断, 在开放的同时可以保留一定的私人空间。
我已经等不及一些定制的小件——像是香薰、抱枕、绿植、挂画、摆件等寄来, 在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就干脆自己跑了一趟商场, 把这些东西先布置上, 等新的到了再作替换。
其实这样急着做调香室还有我的另外一部分私心：我的朋友们在医院时的表现让我知道他们对方章还是有些排斥的，这份排斥与他本人是什么样的人无关, 只是对于陌生人的冷淡。在他们的眼里，方章还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陌生人，还没有被他们划进“自己人”的领地，所以才会对我表示要追求他的态度始终无法乐见其成。
我当然不愿意我的朋友与我喜欢的人之间有隔阂，这是我需要尽快处理的事。
但其实这件事是很好解决的, 我相信只要朋友们与方章多多接触，他们就会发现方章真的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人，我对我的眼光有信心。而要多多接触的话，就得时常邀请方章到店里来才行, 所以自习室就是一个很好的接触途径。
真是个天才的想法, 夸夸自己。
折腾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向阳花自习室”就算是完全布置完成了，我美滋滋地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到我们的群里。
我：[图片]×9
我：“向阳花自习室”今天正式开张啦, 开业第一天, 贵宾们可以自选坐位, 先到先得啦~
元润：不去，现在过去吸甲醛吗？
我：#刀 不许造谣, 我用的都是无甲醛产品。
金佳佳：怎么有两个位置被划掉了？
我：#害羞那是预留的我和方章的位置。
石岱君：我无所谓, 给我安排到润润旁边就行。
金纤纤：+1 佳佳选, 我坐佳佳旁边。
顾荔：啊？你们挑剩的位置给我就行，我不挑。
顾荔这家伙看样子是除了期末前的冲刺时间不会有哪天坐下来认真自习了。
金佳佳：我要中间绿植后面那个位置，姐姐坐我对面吧。
元润：那我坐佳佳旁边，不是窗边那个，那儿太晒了。
我：好哒~座位表已经做好，大家查收。[图片]
顾荔：？为什么我会跟谢谢谢隔得这么远？
我:o^-^o因为我觉得谢一尘并不想看到他身边每天都是空位吧。
顾荔：挠墙.gif
我：[摸狗头]快期末时看情况给你调整一下。
……
接下来，就要通知给方章了。
尽管我知道就算赶在今天开业，他也未必能在今天过来，但我就是按捺不住呀。
我：[图片]×3
我：这是自习室现场图和座次表，你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方章大约是正在忙，过了有一个小时才回：这么快？
我：其实已经布置了好久了，今天算是收拾出来了。
方章：好，晚上给你带开业礼物。
我这算是什么开业嘛，竟然还郑重其事地说要带什么开业礼物……
但是好开心哦，嘻嘻(*^-^*) 。
我：好的呀，今天我都在店里的。
今天也可以见到他！
我蹦着下楼找风灵，让她也挑一下座位，她就很随意地点了一个靠墙的位置。
“要不要给昌文昌武留呢？”我笑着问她。
风灵有些恼羞成怒：“干嘛问我。”
“别生气，就是跟你商量一下嘛。”我连忙恢复正经，“不过他们好像真的用不到，剩下的位置就作流动自习位置好了。”
“说起来，下周就是他们的总决赛了，集中训练了两个月，他们也快回来了吧。”我说，“唔，他们回来肯定又会往我这边跑，因为你在这里。”
风灵垂下眼，说：“他们是你的朋友，我又不能把他们赶出去。”
“拒绝也拒绝过很多回了。”她有些迷茫地说着，“他们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会觉得困扰吗？”我问。
风灵点头：“总会有一些的吧，感觉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面前的少女面容清丽，眼眸却始终清冷如琉璃，仿佛永远不会为俗世情爱所扰。我想我能理解为什么这两个双胞胎从情窦初开就喜欢人家喜欢了这么多年——她像是活在少年梦里的一个幻象，就像是追逐神女一样，喜欢她是一件很美好也很安全的事，毕竟神女仿佛是永远不会下凡的，至少不必经受佳人心有所属的难过。
“试着做朋友看看呢？”我趴在吧台上看她。
“做朋友？”风灵不解地问。
我点头：“他们两个的品行我还是知道的……你不必把他们看作是追求者，只是当朋友交往看看？说不定在相处中他们就会发现，你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呢？”
风灵垂眸想了一下，说：“我考虑一下。”
方章过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从机车上下来摘头盔的样子又把我帅了一下。
自习室里现在正儿八经地正在上自习的只有金佳佳和风灵两个人，都是目前对方章相对熟悉一点的，我可以直接带他上去。
上楼前方章递给我一个简单包装的小巧盒子，说：“开业赠礼。”
我好奇地接过，问：“我现在能打开看吗？”
方章点了下头。
盒子外面的包装很简单就能打开，我揭开一看，是一个运动手表。
“你需要注意监测一下睡眠质量。”他说。
我突然想到，可能就算今天我不赶着自习室开业，他也会过来把这个送到我的手上。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在游泳池睡着而溺水的事可能真的有吓到他，所以才特别关注我有没有睡好。
心里暖暖涨涨的，还有点想哭。
我的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运动手表的包装外壳，抬眼认真地看着方章说：“前天晚上你可能没听到，我要对你说的是……对不起。”
方章却缓缓蹙起眉：“为什么要突然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