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叫了半天,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曲友莲只能满屋找了一圈,竟根本没看到南梨的影子。
“怪了,这么早,她去哪里了?”姜亦诚心里忍不住有点慌,“她不会害怕自己跑了吧?”
“跑了正好,就不用再浪费我的口水了。”
曲友莲再次去南梨房间确认一遍,发现她的换洗衣物确实都不见了,不禁心里得意,正想说她可能真跑了,却听到叶梦玲喊了一声:
“哎呀,你们来看这字条。”
茶几上一个搪瓷杯下面压着字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南姐姐的弟弟生病了,她回去照顾几天,很快就回来的,大家不用担心。
落款是:志兰
曲友莲气得把桌子一拍:“做梦!犯了事就躲回娘家,等风头过来再回来?想得美,我今天就是去她弟病床前,也要把这婚离了。”
“让我看看是谁这么硬气啊,去别人病床前头离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郑霞主任已经进来了。
曲友莲吓了一跳,见是郑主任,反倒像看见救星一样,赶紧拉她进来坐下,然后示意叶梦玲去倒水。
“郑姐你来得正好,我们家这事儿你听说了吧?我儿媳妇,从乡下请来城里享福的儿媳妇,她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把我儿子踢进医院躺了快半个月,你来说说,这是什么世道,这媳妇我还能留吗?”
郑霞也不急,接过叶梦玲端来的水,缓缓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不紧不慢向姜亦诚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姜亦诚看了他妈一眼,只好点头。
“小穆同志是你媳妇对吧?她以前踢过你没有?”
姜亦诚连忙摇头:“没有,她以前很温……”
“咳咳!”
曲友莲疯狂朝他使眼色,姜亦诚只好不做声了。
郑霞又问:“既然以前没踢过你,这次是为什么要踢你呢?”
曲友莲怕她儿子又乱说,赶紧接口:“还能为什么,她有病呗,一点不如意就要踢我儿子,这种疯媳妇我们怎么敢要?”
“那她既然有病,你儿子为什么还要跟她那啥,这不是欺负病人吗?”
“那什么啥?谁说我儿子要跟她那啥了?我儿子碰都没碰她一下,是她自己发病乱踢人打人,她就是个毒妇,想要谋杀亲夫。”
“不是想那啥?那怎么会无缘无故踢到那个地方?”
“她一个疯子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她疯不疯的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友莲你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既然踢你儿子那地方,肯定有原因。”
“我说郑主任,你可不能这么偏袒那个毒妇,你不信是吧,你过来看看。”
曲友莲气坏了,她把郑霞拉到姜志兰房间,指着里面两张床:“看到没有,毒妇每天跟志兰睡这边的,他们根本睡都没睡在一起,怎么可能那啥?”
郑霞也有些惊了:“什么意思,你儿子跟儿媳妇是分开睡的吗?为什么啊?”
曲友莲一愣,坏了,一时气愤把这件事都抖出来了。
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把责任推给南梨,说是她不愿跟她儿子过夫妻生活,可话都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已经吃了几次撒谎的亏,而且这件事姜志兰清清楚楚,她到时候作证,自己又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理由,她赶紧说道:“那也是为了她好啊,她不是个病人吗,我是为了让她好好养身体才这样安排的,你看看,给她睡的还是个大床呢。”
郑霞一下子站起来:“小曲,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你信吗?即便是媳妇有病,那也是你儿子正经老婆,哪有把媳妇娶回来跟自家闺女睡的?我看你就是嫌弃她是个病人,怕她把病气过给你儿子,就把她赶在这房里睡,还冠冕堂皇说是为她好!”
她越说越气:“还有这会儿说她是个病人为她好,那我问问你,她一个虚弱得不能跟你儿子睡觉的病人,是怎么把你一米八大高个的儿子踢进医院住了半个月的?她是大力金刚附体了吗?”
第040章
曲友莲一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只能嘴硬道:“那,那还不是趁我儿子不注意的时候踢的,总之这一脚是她踢的她抵赖不了,做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我们为她考虑才让他们分开睡, 这如果你们都不信, 我也无话可说, 总之今天这婚是离定了。”
叶梦玲适时帮腔:“是啊郑主任,当初穆妹妹来的时候我也在场, 是她自己说身体不好,我曲阿姨才特意把亦诚哥的大床让给她睡,曲阿姨当真是一片好心。”
“好心?那你们还有理了?正经媳妇不给一起睡,明天不生儿子你们是不是又有话说?”
郑霞说着上下打量叶梦玲几眼,脸上忍不住就流露出几分鄙夷:“我说小叶啊, 你成天上班不好好上,老跟在一个已婚男人身边是什么意思?说起来你今年也二十六、七了吧,你妈还不着急给你找个婆家?还是说,就盯上别人家老公, 等着人家离婚娶你啊?”
叶梦玲一下子红了脸:“我没有, 郑主任,我, 我真的没有, 曲阿姨是我干妈, 我才,才……”
“我不管你什么干妈不干妈, 你上次给他们作伪证我还没说你, 今天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你最好闭嘴,免得我说出更难听的。”郑霞是一点都不想跟她客气了。
叶梦玲急得掉下泪来,拉着姜亦诚的衣袖:“亦诚哥哥,我真的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只是……”
姜亦诚最见不得她哭,赶紧拍着她的手安慰:“好了没事没事,我们都知道的,别哭了啊!”
然后又回头对郑霞道:“郑阿姨,您不能这么说梦玲,她不过是跟我从小认识,我们两家走得近一点而已,根本不是您说的……”
“行了行了!”郑霞抬起手来阻止他说下去,“这样吧,我就只问一句话,那个小穆,她现在还是不是你姜亦诚的媳妇?”
姜亦诚只能点头:“是,其实只要她……”
“是就行了,其他都别说,我算是看清你们家情况了,就小穆那么个娇滴滴还生着病的人,真要在这待下去,怕是注定要短命。”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收据来拍在茶几上:“那,把这钱还了吧!这是我执意要借你媳妇的,一共五十块钱六十斤票,之所以借这么多,是因为她来的时候给了你们三十多块钱和四十斤票当生活费,另外二十块钱和二十斤票是因为你们不给吃不给喝,她拿自己银镯子换的。”
曲友莲立刻跳了起来:“这个扫把星,整天给家里添乱不说,竟还敢到处借钱?我跟你说,这钱谁借的谁还,我们是不可能替她还债的。”
郑霞冷笑:“是嘛,不还也没什么,我直接去找厂长报销,到时候你们家娶媳妇回来不给吃不给喝,还让人交生活费的事儿可就包不住了。”
她说完拿了收据要走,曲友莲听说她要去找厂长,赶紧将她拦住。
姜建华为之前的事连到手的升职机会都丢了,可再不敢冒险把现有的工作也弄没了。
“郑主任,有话好好说,不兴这样威胁人的,我们家已经这么惨了,那扫把星还把我儿子踢成这样,你们不帮我们把她赶走也就罢了,怎么还帮着她?”
郑霞想了想,最后终于叹口气,对曲友莲苦口婆心道:“我不是非要帮她,她一个外来的人我没事要帮她干什么?但是你们这样太过分了,我一个做妇女工作的,如果我们厂区出现这样的事都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友莲啊,你们要不过几天把她接回来,好好过日子……”
“不可能!”曲友莲直接打断她的话:“别说接她回来,就是她自己回来,我也会把她打出去,我们跟她已经水火不容,她这辈子都别想当我姜家媳妇。”
郑主任已经无奈了,她又想了想,重新掏出收据来:“那这样吧,既然劝不好,你们先把这钱还了,等明天小穆回来,我就不再给你们劝和,不仅不劝和,我还会劝她爽快点跟你们离。”
曲友莲一下子喜出望外:“真的吗郑主任,你确定会劝她跟我们亦诚离婚?”
郑主任点头:“我向□□保证。”
“那真是太好了,”曲友莲把手一拍,“我这就去拿钱。”
郑主任摇着头,横了姜亦诚一眼,自言自语道:“那么好的姑娘,上哪儿找不到个好男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姜亦诚这会儿却急得直搓手,他还不想离婚啊,可碍于叶梦玲在旁边,他又不好直说。
曲友莲喜滋滋地把钱票拿给郑主任:“怪不得大家都说我们厂里妇女工作总是得先进呢,有您这样明辨是非的主任,想不先进也难啊。”
郑主任数好钱票,把收据还给她:“行了,就这样吧,等小穆回来我再跟她具体谈谈离婚的事,你们千万不要等她一回来就要打要杀的把人吓跑了。”
“那是那是,新社会了,什么打打杀杀的,我们是那样的人吗?”曲友莲笑呵呵的。
“那就好!”
郑主任收好钱,临走之前看着眼前的三人,叹口气:“一切因果都是自找的,希望你们别后悔。”
等郑主任离开,曲友莲大大翻了个白眼:“后悔?该后悔的是那个毒妇,真以为能去酒楼弹什么钢琴就翅膀硬了?别人还不是看在她是我姜家媳妇的面子上,等她没了这城里身份,我看她还弹什么弹,回老家弹泥巴去吧!”
叶梦玲见事情终于确定下来,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忍不住偷偷去拉姜亦诚的手。
姜亦诚却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把手抽回来。
叶梦玲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眼看着又要掉下泪来。
姜亦诚赶紧解释:“梦玲你别这样,我,我是怕被人看见不好,毕竟我跟南梨还没离婚,你别见怪。”
叶梦玲抹了把眼睛,然后微微笑道:“对不起亦诚哥哥,是我太心急了,放心,以后不会了。”
她这种样子最能让姜亦诚心疼,从前每当这时候他都会揉揉她的头发,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可这一次,姜亦诚只是生硬地点点头:“那就好,委屈你了!”
叶梦玲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比穆南梨来的时候,甚至比她弹钢琴打了她脸的时候更严重。
无论穆南梨怎么厉害,只要姜亦诚心里只有自己,她就是赢家。
可现在……不行,绝对不行,苦心谋划这许久,绝不能功亏一篑。
这时曲友莲正把收据折好锁进她的小柜子里,姜亦诚不解:“收据撕掉不就好了吗?还藏着干什么?”
曲友莲冷笑:“你不懂,等你跟那毒妇离婚之后,这钱,她一分不少全得给我吐回来!”
“妈,你这样……”
“别叫我妈,你要敢再帮她说一个字,我连你也赶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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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梨背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季东河已经站在广场那里等她。
白衬衫,蓝裤子,那么土气的装扮穿在他身上仍然封印不了他的英俊潇洒。
看见她来,他快步小跑过来接过包包随手甩在肩上:“还以为你不敢来!”
南梨横他一眼:“你都敢来我有什么不敢的?”
又看一眼他的白衬衣,笑他:“怎么,终于不穿你那件破外套了?”
“还说呢!”季东河很不高兴,“志兰说你会穿得漂漂亮亮去京里,让我不要那么寒酸,必须有件新衣服陪衬一下。”
他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花衬衣黑裤子:“怎么,这就是你的漂亮衣服?”
南梨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拧着衣角在他面前转一圈,笑靥如花地说:“怎么,不好看吗?”
季东河便侧过脸去忍笑:“行吧,你说好看就好看。”
南梨撇了撇嘴:“这叫天生丽质,衣服架子,穿个破布袋都好看,你懂什么?”
旅途装束还是低调点好,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人,这是她特意选的,新衣服留着看秀再穿。
季东河继续笑:“是,我不懂,脸皮厚这种事当然你最懂。”
南梨皱起脸来:“你说什么?”
季东河立刻指着候车厅上面巨大的时钟:“我说时间快到了,再不进站就来不及了,快走吧!”
一路检票、进站、上车、找自己的位置都是季东河在前面引路,南梨乐得跟在他后面少操心。
这段时间老在姜家演戏着实有点累了,能出来放松放松确实是件好事。
只是,她没有考虑从G市去京里坐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他们买的又是坐票,虽然不是节假日,车上人没坐满,却也没有能空出来睡觉的地方。
而且,绿皮车没有空调,时间长了就算把窗子全打开,车厢里还是闷得不行。
这个时代的人也没啥讲究,有的人甚至带着鸡鸭鹅上车,加上抽烟的,喝酒的,乱成一团。
南梨只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她哭丧着脸问季东河:“你不觉得难受吗?”
季东河也热得额头微微冒汗:“你等等,我去问问看能不能补个卧铺票。”
南梨赶紧乖巧点头:“快去快去,我等你!”
第041章
等季东河起身, 她又赶紧把她拉住,从小布包里掏出三十块钱给他:“我看坐票都要二十多块钱一张,卧铺肯定更贵,这钱你先拿着。”
季东河看都不看把她的手推回去:“放心, 补票花不了多少, 我带的钱也足够我们用。”
等他走后, 坐在他们对面一个正在奶娃的年轻媳妇笑道:“妹妹命好, 你男人真疼你。”
对面只坐了她一个人,这么久也没见她跟其他人交谈, 想必是一个人带娃坐车,旁边还放着好大一包行礼,看着确实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