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问过的人都跟丁玲说睡一觉就好了,山鬼大人会在她梦中来访后离开,第二日一早一切如常。不过她还是怕,想到了村头疯掉的寡妇、前年在屋中失踪的女孩,不由得寒毛直竖。
丁玲揣着颗忐忑不安的心被村民送到了小屋中,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听到屋外响起的敲门声,没想到夜里竟然会听到有人敲门。是谁?!她忙取过蜡烛端在手上,蜷缩在床角,不敢应声。
“玲儿,是我。”丁玲依稀听到和哥儿的声音,她下了床,将耳朵贴到门板上“咚咚咚!玲儿是我,曹和!”
丁玲听着是和哥儿的声音,取下门闩,挪到墙边,背过去伸长了手捏住门柄往怀里带,一男子迈入门中——真的是曹和。
“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山鬼大人的地盘,你快走。”丁玲还是有些害怕,把曹和往外推怂。
和哥儿看丁烟很信山鬼的样子,也不反驳,只能说:“我就来看看你睡了没,这大晚上的我怕你害怕,便想在这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就离开。”
丁玲心中又觉温暖,又担心无奈,“那你一个人怎好赶夜路?”
“我跟着我爹夜里打猎还少了?不打紧的,你快睡吧。”和哥儿看这丁玲躺下,他倚在床边。
和哥儿陪着他爹打猎可以一夜都很精神,但那晚不知为何晕晕沉沉,一下子就跟丁玲一样睡着了。等到他第二日睁眼,发现自己歪着脑袋,半个身子在床上,从腰起的半边身子在床外弯着,脚落于地面。
蜡烛熄了,天也蒙蒙亮,但是屋内不见丁玲身影,屋门反锁,祭祀小屋中就剩他一人。
他发了真正愣,突然猛的弹起,疯了似的下山敲开丁家院门,问丁烟丁玲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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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遍了这金兰山,没有她的人影。要是、要是我知道这山鬼是真的,我哪、哪儿会上山进屋陪她,我......我宁愿在外间守她一夜啊!”和哥儿说着又抽泣了两声,“她怎会是愿意跟那山鬼大人走呢?我俩早已私定,不不,私下说好了,待她及笄便娶她。”
和哥儿说着说着,又给丁烟跪下,给自己掌嘴,弄得“啪”“啪”作响,“都怪我,都怨我!我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我就是杀人凶手,我害了玲儿,我害了她啊——!”
丁烟忙抓住了和哥儿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问:“你确定你醒来时门是反锁的吗?”
“怎么不确定?我肯定啊!除了山鬼还有谁能不开门带走玲儿?我估计触犯了什么禁忌吧,玲儿不在了,我在这里由您处置,要杀要剐、要我给丁家做一辈子奴仆,我没有不应的。”和哥儿被丁烟拖了起来,侧过脸,用袖子抹了把涕泪,转来用一副从容赴死的样子看着丁烟。
第11章 小村山鬼(10)
看来和哥儿对丁玲确为真心实意,那么该不该把部分案子讲给他听呢?丁烟琢磨了一会儿,选择把必要的简单讲给他:“这......这事另有隐情,不管你信不信,带走玲姐儿的不是山鬼,另有其人。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昨日来我家的是个官差,他去村尾的枯井处查案了,你若想,便去那看看。”她说罢,取下头上的一支小头饰,递给和哥儿,“这是信物。”
“官,官差?”和哥儿有些怔愣,不过还是取了信物。
丁烟摆手示意他快离去,和哥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回首,往村尾方向离去。
而丁烟拿了几个鸡蛋放到篮子里,往村头寡妇家的方向走。
寡妇是从外村嫁到金兰山来的,但是成婚怀上孩子没多久丈夫就撇下她们跑了,再也没回村。说来这寡妇还是田婆婆的侄孙媳妇,寡妇的女儿失踪之后田婆婆不但没有寻她反而在小屋里做了场法事,一百零八大拜、瓜果、牲畜,以报山鬼显圣——带走自己的侄曾孙女。实乃光宗耀祖,兴旺门楣之事。
寡妇尝试自杀过两次,都失败了,郁郁寡欢。有时甚至嘴里一边念叨女儿的名字一边绕着村子跑,村里人都说她疯了,田婆婆偶尔给她点吃的,让她不至于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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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的一家独屋,连院子也无,倒是有些像别村的土地庙,远远立在前头,孤零零的。
屋子的四面长满了杂草,像似爬山虎的藤状绿植扒满东面的外墙,只有小屋门口被来回的脚步踏出一条小路,木门紧阖着,门上贴着撕了一半的山鬼画像,纸张黄得泛黑。
丁烟沿着小路来到屋门口,敲敲门:“田家姐姐,姐姐你在屋里吗?”
从屋里传出沙哑粗砺的声音:“谁?”
“村尾丁家大郎的小妹,烟姐儿。”丁烟答道。
“不见。”屋内的人语气决绝。
“别这样啊姐姐,妹妹给你带了些鸡蛋,还想讲讲那带走我侄女的山鬼......”寡妇不愿见她,丁烟且把语速放缓了许多,希望能减少一些二人的距离感。
寡妇没有立即接话,沉默片刻道:“你走罢,没什么好聊的。”
丁烟听到这话后并未动身离开,仍然站在原地:“我记得田家姐姐前年也闹过吧,这个村子里不信有山鬼的,也不止姐姐一人。我那侄女跟您女儿一样都是命苦之人,就那么不明不白地去了,谁来给她们伸冤?我恨呐。”
半晌。
“吱——”木门从中间开了条一掌宽的缝,寡妇的大半张脸隐于门后,她形容枯槁,脸唇之色均为素白,丁烟看到她的唇翕动两下,“进来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木门被拉开一道仅供一人进出的大小。寡妇回头摸到桌上的蜡烛,点了火,示意丁烟关上屋门,坐到木板床上,留出唯一的一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