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很爱皇后和公爵夫人吗?不尽然吧?他们只是享受处于上位时拥有着一个百依百顺的伴侣。否则,文森特殿下就不会出生。”
“你说的这些,可能大多数上位者都无法免俗。但是……有些人会是例外。”
安妮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如此愤懑。此时此刻,她不去关心莉莉的死因、露丝的失踪,反而和她谈起了这事。
她上辈子孤寡了十八年,不敢说懂爱。但在她心里,文森特是理想型,囊括了她对爱情的所有美好憧憬。
现在自己无缘无故上了这具身体,但依然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关心照顾。毕竟他们之间不够坦诚,这会让她很有负罪感。
“我知道,他对你很关心,但那是因为他母亲的侍女身份。将来,他依然会为了争夺皇位娶一位出身显赫的贵族小姐。你的结局可能还不如爱琳皇后。”海莲娜扯着安妮的手臂,逼她直视着自己。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冠以国姓,海莲娜。我和文森特殿下之间,没有什么。”海莲娜太激动了。
安妮和她拉开了距离,不想深入探究这个话题,只是特意叮嘱道,“我们是朋友,你信任我,和我说说没事。但千万不要跟那些无聊杂志似的,八卦皇室贵族的私生活。”
海莲娜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她低下头,坐在地上,将手指绕在衣服的穗子上,一圈一圈,像幼儿园里受了排挤的小孩。
几个小时后,有一男一女进来了,他们将莉莉装进了裹尸袋,但不和其余人多解释:“请各位继续遵守大祭司大人的规矩。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
“所以莉莉是怎么死的?你们没什么想解释的?”安琪厉声质问。
女人冷静地说道:“我刚才看到她的手掌发红,她可能接触到了过敏物,而且没有外伤,大概率死于窒息。具体情况我们会回去做尸检。而且,这种事情我们只需要和她的家人说明,与你们无关。”
“所以友情提醒,各位要小心身边的人。”她笑得阴森,扫视着这一圈年轻的女孩。
他们准备离开时,安妮又一次叫住了他们,她压低声音问道:“你们通知我母亲,暂时不能与我联络吗?我很担心她。”
“金斯利小姐请放心,我们会落实大人的命令。母女之间,互相牵挂是正常的。”女人回答得很官方,快步离开,没有给她多问的余地。
大家各自散去。不用再近距离看到尸体了,女孩们都一副放松无比的样子,并不受那女人挑拨的影响。
这反而是安妮最怕的,她不信莉莉的死没有给她们留下阴影。何况,如果大祭司真的有意惩罚违规的莉莉,为什么不当着她们的面,那不是更有威慑力吗?
凶手,更可能在那些人中间。她们与莉莉亲近,不难知道她的过敏原。安琪说过的,卡佳和贝斯以及莉莉都想成为圣女,她们是竞争者。
不对……安琪的话也不能全信。安妮抓了抓头发。总之,提防她们所有人比较好。
傍晚时,文森特在新闻上看到了圣女候选人莉莉ꞏ江恩的死亡通告,很简短。
她对玫瑰花粉过敏,救助不及时,因此窒息而死。大祭司正在与她的家人商议补助金额。没有提到其他。
真的是这样,或者说,真的只是这样吗?
任何事情,一旦和大祭司有关就会有例外。不管是薇薇安还是莉莉,她都可以凭一己之力绕开司法程序,快速定论。
如果他拥有父亲一样的权利,就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
第11章
戴维森公馆
文森特这次见到了加瑞特,他们切磋得相当激烈。加瑞特的额头上冒着冷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位久居深宫的病弱皇子对弈了。
文森特也有缜密的心思,甚至比自己更沉得住气,不急着将死对手的王,也不攻略黄金地带,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一定认真研读过无数本著作。
最后,加瑞特凭王车易位险胜。
“殿下,你也很出色。”索菲亚鼓励道,想亲自去为他换杯咖啡。但与文森特目光相对时,又恢复到了端坐的姿态,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只会虚伪地谄媚逢迎。
“不如你的哥哥。”文森特谦虚道。
侍女撤了棋盘,端来新煮的咖啡和奶茶。他们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时事。
“据说大祭司已经和莉莉ꞏ江恩的家人谈好了补偿条款。真是可怜的女孩子啊,一百万币就了结了。”加瑞特笑着说着怜悯的话。
“是啊,也不知道大祭司到底要做什么,这次的考核,真是令人害怕。”文森特抿了口滚烫的咖啡。
“不过在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眼里,真的很有趣呢。他们恨不得修好教化堂里所有的摄像头,实时观察,看看女孩们会不会暴露出人性最丑陋的部分。但是有皇家侍女在,我想大祭司也不会放任。”
文森特将咖啡勺放回碟子上,一阵恶寒。那些花样年华的女孩居然是“人性实验”的小白鼠,在大祭司的实验室里跑来窜去。
“爸爸会阻止的。只是,我们目前没办法改变。”文森特相信父亲会有动作,他应该和在棋盘上一样,沉得住气。但他最担心的,是安妮在此之前会有和莉莉一样的下场。
加瑞特知道自己不该继续说了,但他妹妹没有这个觉悟:“殿下,将来你也可以的。”
文森特暗笑,除非他将来真的继位,否则他永远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皇子。
现在,也只有普通的民众敬仰他,将他视为超脱阶级存在的产物,贵族们暗地里一定对他嗤之以鼻,大祭司当然也是。
所以,他不是没有和大祭司对峙的勇气,而是因为那样无用。只有通过父亲,才能有转机。
此时,文森特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让一个生病的孕妇担心自己,他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下楼去辞别公爵夫妇。
文森特回到了皇宫。被加瑞特兄妹一说,他心里越来越不安,终于,他去找了父亲。
“爸爸,我……我想和你谈谈大祭司,还有安妮的事情。”
“孩子,你说。”皇帝这次没有单纯地劝他放心。
他直视着父亲,开始侃侃而谈:“爸爸,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再默许大祭司软禁候选人们,这不仅是违法行为,也是对皇室的挑衅。所以,爸爸可以让安妮和海莲娜回来吗?”
可能是理由太过苍白,皇帝没有直接回答,文森特只好继续:“爸爸,大祭司的职责在于维护永生之陆和异世界的和平,她的考核方式从来不该是这样的反常甚至是变ꞏ态。
西岚国的每一位子民都必须忠于您,很显然,大祭司在逐渐偏离。而且我知道你和奶奶之间有芥蒂,如果她与大祭司勾结的话……”
他已经说出了一个皇帝最看重的东西,父亲却还是不为所动,文森特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因为罗伊斯?对!父亲最大的愿望是把一个安稳的王朝交付给他和他爱人的儿子。
文森特心里泛出一股苦涩:“爸爸,我看重的东西很多。比如你和母亲,比如阿莉莎和罗伊斯还有我那未出生的弟弟。也比如安妮。就是没有皇位。”
皇帝听着,深叹一口气,每当这个孩子袒露自己对皇位的漠然来让自己安心时,他也很内疚,但这与安妮的事不一样,也不是能够等价交换的。
“我理解,你对安妮的重视。至于将来继位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受任何人的挑唆,我作为父亲,会安排好你们几个的人生。
但是现在接她回来,是不明智的。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她的变化吗?你为什么如此坚信,她是忠诚的?
如果她对你抱有相同的感情,她为什么会和海莲娜出去消费购物而不回宫?
为什么不去巴奇镇看望她母亲?她的躯体里到底有一具什么样的灵魂,我们并不知道,这需要大祭司这块试金石来考验。你这样一厢情愿的偏袒关照,很有可能助长一个侍女的野心。”
文森特顿时愕然,看向父亲的眼神里全是迷茫。他对安妮是有滤镜的,他完全无视了一些小细节。而他的父亲,那个手握皇权的君主,才是更敏锐的人。
不对,那也不叫敏锐,那只是多疑。文森特不是不明白,父亲这半生以来,只有对他的爱妻才是毫无戒心的。
“如果她真的忠于米勒斯特王朝,就一定会想办法落选,回到皇宫。至于她最基本的生命安全,我们可以保障。”总而言之,皇帝再次拒绝了他。
文森特浑浑噩噩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大厅里,有他母亲的遗像,文森特抚摸了起来,眼泪簌簌落下。
他因为母亲的侍女出身,对佣人很宽和,从来没有责罚过他们,甚至连重话都不说。
又因为小时候的那段缘分,他对安妮更好一些。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他实在没有注意到,安妮有变节的趋势,他也不可能相信,她会因为他的信赖袒护而背叛。
从这点来看,他真的不具备一个王储该有的素质。
又过了几天。
安妮和海莲娜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差,只是有点……神经质,具体表现为,她们会在用餐前拿银制的刀具试一试。
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见到了其他人,也恨不得绕路三里。
安妮猜测,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到该去永生之陆的日子时,大祭司再出现?在此之前,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日子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已经到午餐时间了,送餐人还没有来,安妮开门想下楼去看看,又遇上了安琪。
她拿着水壶,脸色很差,摇摇晃晃,最终重重倒地。
“安琪!”安妮想上去扶她。但又想起了之前的怀疑,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琪拉着栏杆站起身来,说道:“我肠胃不好。”
“那我去拿点药给你吧。”安妮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安琪看起来怪严重的,不像是一般的肠胃炎……
“不用了,我还有一些面包和粥。”安琪回绝了,转身离开。
安妮看了眼楼下,没有人来,又怏怏回去了。海莲娜画了一上午的画,有人物,有风景,只是还没有上色。
“你想离开吗?或者说,你想改变现状吗?”海莲娜一面拿起蜡笔开始上色,一面问她。
“嗯?我当然想啊。”
“那么,试一试吧。”海莲娜画的,是西岚国的国ꞏ徽,底下还有她的署名,她拿着笔,示意安妮也来签,“我们之前陷入误区了,我们为什么以为,他们会誓死忠于大祭司呢?”
“可我们能传递出的讯息也非常有限,皇帝陛下不一定会现在就帮我们。”安妮认为这太冒险了。
“我们即使现在无法离开,但我们也要让陛下意识到,我们俩不仅没有变节,还很有价值。”海莲娜又递来莉莉的日记本,“那样的话,他们才会想要阻止大祭司对我们肆意伤害。”
“那……这也未必能传递到皇帝陛下手中。”安妮记得,还有一位皇太后殿下,她在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不清楚。
“不,不管是在陛下还是皇太后手里,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以为我们知道很多大祭司的秘密。
如果我没猜错,皇太后对考核结果是无所谓的。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输,如果你落选,她还可以培养你做第二个爱琳皇后。如果你当选,她可以凭文森特殿下拉拢。”
犹豫间,送餐人已经来了。这次是个又矮又胖的中年妇女,年约五十岁左右,穿着普通的服饰,很像高中食堂大妈,慈眉善目,在安琪的房间外劝说了她好久。虽然没有回应,但也不恼,反而忧心忡忡地念叨了起来。
事不宜迟,安妮还是在图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太太,我想探听一些莉莉的事。”她拿出一条纯银项链塞到她的手中,紧握住不让女人挣脱。
“小姐……”女人很是为难。
“莉莉ꞏ江恩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不想步她后尘。”安妮握紧女人的手,做出一副焦急害怕的样子,希望打动人心。
“新闻上已经出了通告,她是花粉过敏窒息而死的,小姐。”
这女人本就心软,又能被金钱打动,相信难度不大。安妮和她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海莲娜悄悄将将国ꞏ徽和日记本放入布袋中。
不想,女人发现了,她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想要拿出。海莲娜一把拽住她,怒目圆睁,又随即变为祈求的模样,笑得诡异,将一枚戒指塞给她。
她既威胁又哀求的样子,让女人胆战心惊。
“太太,很明显你不是长期受雇于大祭司的。所以,求你帮帮我们,将来的好处,不会少。我们这里,还有人在病痛中煎熬着。”
海莲娜低声在她耳边说,“只要顺路,扔蒙特大学包裹处,就可以了。”
女人怔在原地,听着海莲娜的思想动员。
最后,她也不敢打包票,只说尽量,然后提着布袋走了。
“蒙特大学,包裹处?”安妮好奇。
“在首都大学、世界名校里,发现无人认领或来路不明的包裹,你猜警卫们会怎么处理?”海莲娜笑着反问道。
好吧,依然是兵走险招,但事已至此,安妮也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第12章
安妮深刻认识到自己也是个很爱做事ꞏ后诸葛的人。自从她和海莲娜委托那位妇人传递消息后,她开始陷入懊悔中了。
她无意于推卸责任,她只是不明白海莲娜为什么有那样的勇气和魄力,把这种生死攸关的事交给一个陌生人,而自己居然也没有提出从长计议?
安妮在坐立难安的时候,海莲娜显得很淡定,她在煮咖啡。
——安妮一直认为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她比自己年长两岁,更成熟稳重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感到海莲娜对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无比……镇定且自信?
这时,有人敲门了,是苏,她一脸着急地问道:“你好安妮,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