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那婆子惊讶的看向方娘子。
方娘子险些没站稳,被婆子扶稳后才开口道:“郎君经常在那里分析案情,会不会是找到的证据,还没来得及呈上。郎君不是那等贪财之人……”
可程典很快又带着衙差在柴房找到了袖箭的箭筒,又向李郴禀道:“骁王殿下,这就是邵云泽杀害范静娴的凶器。”
听到这句话,方娘子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跌坐在地上,“不!不可能!郎君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大理寺的少卿,断案无数,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陆微澜看向李郴,见他未有一丝动容,只冷冰冰的命令道:“把凶器带回大理寺,继续捉拿邵云泽。”说完便转身走了。
“骁王殿下!郎君他对殿下忠心耿耿,他一定是冤枉的。”方娘子想起身去追李郴,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
“方娘子,你先平复下情绪,等这件案子结了,我一定会来与你细说。”陆微澜走到方娘子身边,与那婆子一同扶她起来。
“地上凉,娘子要小心!您刚有了身子,当心动了胎气!”那婆子道。
待扶方娘子起身后,陆微澜才去追已经快步走出去的李郴。
原来方娘子已经有孕了!
……
回到兴庆宫兴庆殿后,如今监国的李郴下了政令:范静娴案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进行三司会审。
片刻之后,李郴派去福慧公主府和去追邵云泽家的两路人马也纷纷传回消息。
清欢郡主苏怡欢的婢女烟罗不见了踪影。
邵云泽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宫中传来消息,说太后身体抱恙,定要见李郴一面。
李郴更衣后,带着彭顺匆匆去了明宫。
“骁王殿下留步!”
正准备进蓬莱殿,忽然有人在身后唤道。
来人穿着紫色的袍子,慢条斯理的迈着步子走到李郴面前。
他的声音有些尖细,却与彭顺有所不同,而是显得更加沉稳。
“秦公公。”彭顺上前一步与他说话,“来看太后?”
秦维,内侍省内侍监,掌北衙禁军。
他已经快四十岁的年纪,五官却极其精致,面若莲花。长相似柔又刚,正邪难辨。
因为面容过于完美,他给人一种不似真人的疏离之感,不过说起话来却和煦温润,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杂家寻了一只宝贝灵芝,便想着送来给太后。”说着指向他身后小太监的手中抱着的精雕檀木盒子。
“秦公公真是有心了!”彭顺与秦维说话很客气,因为两人并不算熟悉。
当年他到小太子身边伺候,在宫中没待几年就随李郴到了东宫。
那个时候秦维也只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被分到紫宸殿伺候圣人。
“骁王殿下,奴才有几句肺腑之话。”秦维又道。
“但讲无妨。”李郴淡淡道。
秦维收起刚刚和煦的表情,面露几分凝重,“最近听说了江南道节度使嫡亲孙女范静娴被杀一案,很是替殿下遗憾和惋惜。这么好的一桩姻缘,却横生枝节。”
李郴未应声。
“殿下定会觉得你们二人实无缘分,可杂家总觉得……”秦维说了一半的话欲言又止,顿了顿才又道:“殿下也知奴才喜观天象,研究易理。最近忧心殿下之事,故用殿下的生辰八字占卜过好几回,卦象显示有克星在机缘巧合下移位到了您身边。”
“此言是否属实?”彭顺听后急了。
秦维淡淡应道:“杂家怎是无中生有之人。”
他这样说,彭顺倒是忆起,他虽然与秦维接触不多,却很少听说过此人做的任何事。
不过能从碌碌无名做到三品太监,又怎会是简单的人。
他或许不是无中生有之人,但所做之事全都不留痕迹,这便是高手中的高手。
秦维又道:“此灾星未现真身,所以势弱,所以不会对殿下本人造成太大的伤害,只会影响殿下的运势。灾星不移,后患无穷。”
李郴听了此话,还是未有任何回应和神色变化。
秦维似乎也不求他的回应,“既然遇到了殿下,那奴才就不去叨扰太后了,这灵芝就交给殿下转交吧。”
他说完示意小太监把盒子交给彭顺,然后转身离去了。
离开蓬莱殿后,秦维身边的小太监问道:“干爹,骁王他能相信您的话吗?”
“自然不信。”秦维笑笑,“他命运多舛,若是信命,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
小太监挠挠头,“这么说来,骁王若是信了灾星一说,就是承认自己是这世上最大的灾星。”
“就是这个理儿。”秦维笑起来的时候慈眉善目的。
“那干爹为何还要提醒骁王?”小太监又好奇的追问道。
“知道了就得提醒,这不是做臣子的本分吗。”秦维又笑了,“就像今日杂家来给太后送灵芝,明明知道她此时犯的是心病,难道就不医治身体之痛了吗。”
……
李郴直接去了太后的寝殿。
不出意外的,他再次闻到了满殿的药香。
福慧公主侍疾在圣安太后身侧。没等她开口说话,太后便挥手让她退了出去。
待福慧公主出去后,李郴便坐在了太后的寝殿内,隔着屏风,等待她老人家开口。虽然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彦孜来了。”生安皇太后的声音有些虚弱。
“太后身体可好些了?”李郴毕恭毕敬的请安。
“年难留,时易损。”圣安皇太后伤感起来,“人老了,毛病就多。”
“太后切莫过于忧虑,反而影响身体康健。”李郴与她不紧不慢的说着话。
“本宫在乎的人也就这么几个,若是能看到你们个个都有好归宿,自然才能放下心来。不想你选妃的事情最后闹成这样。”圣安皇太后哀叹一声。
李郴道:“人各有命,太后不必太过介怀。”
“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把清欢也搅进这件事来,她又如何会……”
李郴:“若是没有选妃的事,也还会有其他的事。而且太后让她成为骁王妃人选,不也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以后不留遗憾,安心度过往后余生。”
“这么深远的事情你都看了出来。可彦孜,她是你的表妹。”太后提高了声音,最后又缓和下来,“你也知道,当年我在宫中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福慧一直陪在身边。”
李郴当然知道,圣安皇太后自己无所出,最后是靠养在身边的圣人和福慧才在腥风血雨的后宫站稳脚跟。
当年圣人刚被册立为太子,并未给圣安皇太后带来什么好运,而且还成为各宫仇视的对象。她可谓如履薄冰。
后来将福慧公主养在身边后,圣安皇太后的运势竟一点点改变了。最后圣人继位,她才成为如今在后宫说一不二的太后。
圣安皇太后经常与人提起,福慧公主是个能给人带来好运的。虽然不是她亲生,在她心中却重过亲生。
“知晓。”李郴淡淡道,也不想再绕弯子,“可清欢她确实犯了罪。”
圣安皇太后:“清欢爱慕你,总归是家事,不能凭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李郴:“她被人利用,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而且这和家事还是政事都无关。”
“都是你舅父培养的那个大理寺少卿在背后出的主意。”圣安皇太后责怪道。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李郴语气十分坚定。
而且进行到这里,李郴觉得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圣安皇太后竟然暗示他用邵云泽做苏怡欢的替罪羊。
难道圣安皇太后不懂政事吗?她懂的。
走到今时今日,她大概比大盛任何一个女人都懂得权术。
只不过,每个人都会有软肋。圣安皇太后当然也有。
“公生明,偏生暗。”
清欢是他的表妹,他虽然不喜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愿她走上歧途。
可如今她错事已犯,他不能让无辜者枉死,让有罪者逍遥法外。
这是舅父在他儿时第一次踏入大理寺的时候就教给他的道理。
“是本宫年老糊涂了。”听了李郴的话,圣安皇太后已知多说无益,失望的叹了口气。
李郴起身,退出太后的寝殿。
刚走到蓬莱殿大殿,他就看到了等着他的姑母福慧公主。
只这片刻功夫,李郴觉得福慧公主好像衰老了好几岁。
她看到李郴立刻迎上前来,还未开口说话就先跪了下来,紧紧握住李郴的双手,“彦孜,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清欢吧。等她回到公主府,姑母一定严加管教,以后再不让她在你眼前出现。”
李郴被福慧公主握住后,额头又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在极力控制着轻微的颤抖。
彭顺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挡开福慧公主,却被李郴用眼神阻止了。
李郴对福慧公主直言道:“姑母,清欢犯的不是小错。至于受到什么样的刑罚,等三司会审后裁决。”
“彦孜,姑母就这一个女儿,算姑母求你了。”福慧公主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苦苦哀求道。
“姑母,清欢是您的女儿,可范静娴何尝不是范家的独女。”
“可她是你的表妹,非得要这样吗?”福慧公主控制不住流下泪来,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人情难断,所以才有法理。”李郴看向福慧公主。
听了李郴的话,福慧公主竟不知再说什么,只有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
李郴抽回她握住的手,然后理理自己的袖子,迈步朝外走去。
“殿下。”彭顺赶紧跟上去,掏出帕子递给李郴,“外头天冷,您快些擦干额头上的汗。”
李郴接过帕子,刚想擦汗,便看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此前去公主府的谭峰。
看到李郴,他上前一步,见左右无人才低声禀道:“殿下,清欢郡主身边那个叫烟罗的侍女死在公主府一个荒弃的园子里。”
李郴颔首,“被灭口了。”
……
李郴在兴庆殿下政令的时候,陆微澜也回了拾翠园。
更衣用膳后,石榴又帮她在未痊愈的腿上敷了药。
想着案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应该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便回到寝屋中小憩片刻。
着实有些累了,她便很快睡着了。睡梦中却突然出现一场火灾的画面。
此处火灾并不是她刚刚穿越而来,在驿站经历的那次,而是一处陌生的地方。
她知道的火灾,还是陌生的地方,那就只有……
“柳宅。”陆微澜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如今邵云泽已经暴露了身份,他身后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穷途末路的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思及此处,陆微澜立即起身。
石榴听到动静从外间走了进来,“陆侍妾,这才睡下,怎么又醒了?”
“想起件重要的事。”陆微澜急忙穿上鞋子,“我要去寻殿下。”
“可殿下已经进宫了。”石榴道。
“进宫了?”陆微澜提靴子的手顿了顿,“那我们去找谭峰。”
“谭峰和凌恒不是都跟着殿下办事吗?”石榴又提醒道。
“是呀,如今他们都忙着。”陆微澜自言自语道:“那我自己去。”
石榴跟在陆微澜身后,在园子里正好遇见大理寺的人来兴庆宫带走清欢郡主。
本来一直垂着头的苏怡欢看到陆微澜立即躁怒起来,“你是个骗子!”
她当然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陆微澜套路了,此刻张牙舞爪就要冲过来。
石榴赶紧护在自己主子的身前,也有大理寺衙差挡在几人中间。
陆微澜却从石榴身侧走到苏怡欢身前,正好能对上她的视线,“你是被骗了,不过骗你的不是我。”
苏怡欢:“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说出实情?”
陆微澜轻笑,“很多事不是你不说,就代表你没做。虽然你没有亲手杀范静娴,却因嫉妒心作祟对她起了杀心。你若不起杀心,失了你这个环节,杀人的计划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而且范静娴死后,你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利用蒋宁黛的弱点,企图让她成为替罪羊,又差点害了两条人命。你智不如我,活该沦为阶下囚!”
“你……我要杀了你!”苏怡欢说完就要撞开身前的衙差,冲向陆微澜。
她虽然没有几名衙差的力气大,但此时还贵为郡主,衙差也不太敢对她动粗。
这时衙差中有人飞身而起,虽未拔剑,却用剑鞘击在苏怡欢的枕骨穴上,敲得她当即晕倒在地。
其余的衙差看到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都有些懵了。
陆微澜却笑了,看向夏扶风,道了句:“多谢!”
“她只是昏了,还不将人抬走。”夏扶风帅气的甩了甩自己的高马尾。
“好厉害呀!”等苏怡欢被大理寺衙差搬走后,石榴上前对夏扶风竖起大拇指,“这招有空能教教我吗?”
“功夫可不是说学就学的,我这是打五岁上就开始练的。”
陆微澜看着此时还不忘给自己立人设的夏扶风,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些勒痕,唇角也有轻微的淤伤。
难道是和李蘅打起来了?
她又想起李蘅虎口处那被咬过的齿痕。
这小夫妻俩现在已经开始互虐了?
不过夏扶风的武功应该在李蘅之上呀,怎么被欺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