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对此一直很平静。
不卑不亢地向这些提前到来的神明们行礼完毕，她才乖巧地走到一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继续等待其他神明到来。
其实时间还早，至于四位主神，如果会来的话也应该是最后到达的。
就在顾绮想这些的时候，她的余光突然看到了天空中划过的黑色光芒。
众神惊讶目光中，黑暗面容冷漠、带着祂的执政官从光芒中出现在圆顶宴厅。
并且这位主神第一时间看向了顾绮，祂显得冷漠内敛的面容上陡然出现了一丝笑意。
“阿丽黛，我早就说过，信仰嫉妒没什么好下场。”
似乎是验证了祂从前说过的话，这位主神提起嫉妒神时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不过祂看顾绮的目光依然带着不满，大概还有些隐藏情绪没有表达出来，毕竟这里人很多，这位‘健谈’有时效的主神大概不太想说话。
顾绮没想到祂来的这么早，只好牵起美丽但有些累赘的裙角走到这位主神面前，优雅向祂行礼，她赞美道：“父神，您的荣光总是令我感到耀眼。”
她倒是没有试图在众人面前隐藏与黑暗的隐秘关系。
黑暗神眼里的不满略微浅了一些，祂也不理会其他神明，只环顾了一圈，略显冷意道：“怎么还不来？风暴呢？”
然后祂又回过头来凝视顾绮，并嫌弃道：“这是谁为你打扮的，丑死了。”
这个‘丑’字，显然包含了很多，比如她的衣服，和她头上那顶‘深蓝者绚丽’。
在黑暗眼里，除了黑暗其他颜色大概都很丑。
顾绮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并附和道：“黑暗的颜色总是那么美丽，可惜我并不能拥有。”
她的后半句显然又让主神不开心了。
黑暗冷淡地注视她，并略带不喜：“阿丽黛，你总是跟着不好的神明学习一些不好的东西。”
顾绮在祂的训斥下显现出些许无辜，并在几秒之后，她看向了跟随在主神身边，目光冷静的亚尔丽丝。
可还不等她和亚尔丽丝产生什么交流，黑暗已经先一步阻断了她的视线，并淡漠道：“我不喜欢你，亚尔丽丝也不会喜欢你。”
祂的话确实没错，身为主神的执政官，神之右手的意志永远都只会跟随主神。
因此亚尔丽丝静静凝视了主神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变得静默起来，她并没有与顾绮对视。
顾绮只好略带委屈看向主神，并有些可怜道：“父神，我从未违背过您的意志。”
虽然没信仰过黑暗，但黑暗神一直是她的父神，并且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
可她的话并没有让神明化解怒气，反而不知道激起了黑暗神的哪个不悦点，这位主神极为不悦道：“亚尔丽丝，以后不准和这个坏东西有任何联系。”
祂的话是对执政官说的，视线却凝视顾绮。
顾绮只好茫然而无措地盯着祂，仿佛不明白主神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神谕。
反倒是一直没有出声的亚尔丽丝冷静而从容行礼。
“是，我主。”
她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顾绮顿时委屈地抿了唇角，小声念叨：“父神，您不能这样。”
“我能。”
黑暗轻哼了一声，与她的交流声音不大，似乎不想让其他神明听见，祂态度十分理直气壮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再也见不到亚尔丽丝了。”
也许是这个惩戒太重，祂面前显得光彩照人的小眷者鼻子一瘪，突然带着委屈巴巴的哭腔细声说：“您别这样对我，我再也不穿深蓝色的礼服了，王冠也不要了，我想见到亚尔丽丝大人。”
然而黑暗神却依然只露出淡漠目光，似乎对她的哭诉无动于衷。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还是主神旁边的亚尔丽丝有些无奈，她平静地提醒：“我主，众神都快到了。”
众神都在，在众神面前与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也许主神也意识到这一点，祂目光微动，收敛起之前的表情，淡淡凝视了顾绮一眼，走到圆顶宴厅一角，一张宽大的黑色神座横贯在宴厅边缘，神明动作缓慢而优雅靠坐上去，露出独属于主神的淡漠与俯视，然后是浅薄的黑色光晕逐渐将这一角遮住，祂的领域扩散了大半个圆顶宴厅。
和之前参加众神游戏一样，其他神明毫不见怪，似乎已经习惯了黑暗神的做法。
只有顾绮仔细看了两眼祂的领域扩散的位置，总觉得待会儿可能会发生一些矛盾。
毕竟圆顶宴厅就这么大，如果四神都出现了，领域碰撞，不产生矛盾才怪。
她略带唏嘘地‘啧’了两声，又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在黑暗安静下来之后，也回到了专属于她的小角落里，小心地提起裙摆坐下，神情乖巧而从容地等待其他神明的到来。
第74章 要么救赎要么沉溺
第二位出现的主神是风暴, 毕竟这就是祂的神殿。
祂出现之后大约是看到了黑暗，因此也将自己的领域扩散，占据了圆顶宴厅几乎一半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两位主神基本上将这个圆顶宴厅一分为二, 其他众神都被祂们笼罩在领域之下。
顾绮的位置大约在两位主神中间的边缘, 清楚地感知到主神的神力波动，并且风暴来到这里之后也像黑暗一样，宽大的神座横贯一边，祂没有和黑暗交流, 哪怕祂们表面上还是联盟。
原本在交谈的众神此刻都压低了声音，甚至停下了交谈的话语，将目光倾注到两位主神身上。
顾绮正在打量这些来到风暴神殿的神明时，就听见风暴一贯冷漠的声音响起。
“阿丽黛。”
她目光一顿，提着裙角起身，走到这位主神深蓝色的领域中，并恭敬行礼：“风暴大人。”
她的称呼让不少神明目光有些变化, 因为一位眷者，甚至是神明之子不可能称呼自己的主神为‘大人’, 或是‘主’，或是‘父神’，这才是正常的称呼。
但一向冷漠暴戾、不容违逆的风暴神却没有对她的称呼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显得平和道：“我的孩子，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日子，我准许你今天享受最大的荣宠。”
虽然顾绮并不觉得今天算什么最重要的日子, 不过主神这么说了, 她也不会反对, 虽然还是以没有恢复记忆与信仰的姿态面对这位主神, 但她依然感激道：“您的宠爱让我感激。”
风暴点了点头, 还没有说下一句话，对面的黑暗神突然冷淡道：“说起来这孩子的父神是我，风暴，你倒是难得这么宽容。”
宠爱别的神明的孩子，自然是宽容的。
风暴神凝结着深蓝色、像悬浮无数空间结晶的眼眸稍稍冷了一些，祂凝视黑暗，语气也十分平静。
“我也难得看见你这么健谈的时候。”
从祂口中说出的‘黑暗健谈’毫无疑问是个讽刺语句。
黑暗唇角微抿，目光中神力涌动，但不等祂和风暴多说几句，很快空旷庞大的圆顶宴厅里又落下一道璀璨光芒。
那光芒温暖、明亮、令人心生亲切与好感。
黑暗立刻收起了对风暴的不满，冷漠的目光重新投注到这道璀璨光芒上。
而光芒之中，面容温和、目光带着悲天悯人般笑意的光明神缓缓踏出，那片光缓缓消散在祂身后。
祂没有像风暴或是黑暗这两位主神一样彰显自己的领域，反而在注视全场后，十分低调地幻化出自己的光明神座，就在顾绮对面，黑暗领域与风暴领域交接的地方，祂平静端坐。
但祂的从容与平静并不显得低调，反而将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祂身上。
光明神却像毫无察觉，祂唇角的温和加深，笑意愉快道：“我的孩子，恭喜你得到风暴的眷顾。”
于是原本注视光明的所有目光顷刻间来到了顾绮这边。
虽然不存在紧张或者类似的情绪，可如此多的神明注视依然让顾绮感受到一种来自生命层次、本能的威压，这威压让她背脊微弯，差点跪伏下去。
稍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她有些艰难地提起裙角，起身隔着空旷的圆顶宴厅向这位主神行礼：“感谢您来参与我的庆典，光明大人。”
虽然姿势有些艰难，但可以很明显看得出，她对于光明的态度不像对待前两位主神那么亲切，甚至有些疏离。
光明也不在乎，祂似乎早就窥探到顾绮心底真正的自我，在她并不亲切的行礼之后，祂依然对她微笑，然后点了点头。
而嫉妒是最后一位到达的神明。
在所有神明几乎都来到圆顶宴厅之后，庆典即将开始前，祂才带着明尔顿从虚空中落下，让不少不知真相的次神有些紧张。
大部分神明并不知道风暴神殿邀请了谁，但祂们都大概地听说过之前的传闻。
这位风暴宠爱的‘风暴之子’，前几天才从嫉妒神殿叛离，哪怕是黑暗或是光明的到来，都不如嫉妒到来令人震撼，今天也许将有一场神战，因为没有哪位神明能这样容忍眷者的背叛，更别提是主神。
但嫉妒本身看上去似乎没有表露太多情绪，祂甚至比黑暗还要冷静。
祂同样没有理会黑暗与风暴领域争夺的举动，和光明一样，在圆顶宴厅边缘找了个位置幻化出嫉妒神座，平静端坐其上，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过祂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主神不开口。
风暴第一个看向祂，并微笑道：“嫉妒，我眷顾阿丽黛，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谁都看得出这一句是在挑衅，甚至是在羞辱嫉妒神。
但令人诧异的是，嫉妒神没有回应祂的挑衅，祂只是将目光倾注在安静坐在边缘的顾绮身上，并在良久之后略显低沉道：“阿丽黛，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主神的话语藏着些让人疑惑的隐秘，只有顾绮目光微动，她罕见地在众神面前露出微笑，不是面对黑暗神时那种乖巧、亲切的笑容，而是略带疏离，甚至暗含冷漠与平静的笑。
她语调缓慢、连面对主神也没有任何改变：“我想要什么，与您无关。”
现场有不少侍奉的神仆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就连不少神明都为她的话感到诧异。
一位眷者，她在挑衅神明，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侮辱神明，这简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
并且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嫉妒依然没有显露怒火，祂凝望顾绮许久，低叹了一声，主神似乎是认真的，祂直视这位眷者，目光反而显出几分温和：“我宽恕你的不敬，今天，我依然准许你回归嫉妒神殿，以后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祂的话大概只有顾绮能听懂，其他人只有震撼。
不过不等顾绮开口回答祂，一直在聆听并未表达的风暴突然嗤笑道：“嫉妒，身为主神，这样的手段只有你会用。”
祂指的其实是嫉妒神‘改变阿丽黛信仰’这件事。
然而嫉妒只是平静扫视了祂一眼，依然将目光落在顾绮身上，主神眼中有其他神明看不懂的神色，但也代表着祂话语的真实性。
如果顾绮现在改变想法，祂可以不计较她背弃嫉妒神殿的事，她在嫉妒神殿依然和往常一样，拥有难以想象的权力，毕竟只有祂知道这位眷者的真实身份。
而顾绮也显得很冷静，嫉妒神说话的时候她只是默默听着，没有打断，可在这位主神给出了极为宽容的眷顾之后，她却冷静而疏离道：“我将陨落在您手中，这就是我的宿命。”
她终究还是拒绝了，哪怕嫉妒给予了她极度宽容的眷顾，她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嫉妒有些不明白，所谓爱意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她明明知道，只有嫉妒神殿能包容她一切，能庇佑她的所有任性，其他神明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眷者而已，哪怕风暴给予她荣宠，可这荣宠只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荣耀，在风暴眼里，她依然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甚至是打击祂的工具。
但她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没有任何犹豫，这让嫉妒无法理解。
神明享受无上伟力、无尽生命，为什么要为所谓爱意折腰？做出不理智与不利的举动？
主神眉宇有些复杂情绪浮现，祂陷入了沉思，只留下震惊的众神，与眉头微皱的风暴。
风暴扭头凝视顾绮，也许是之前她的话对这位主神产生了影响，祂语调不容违逆地告诉她：“你受我的庇佑，除了生命更替，其他任何都不能使你陨落。”
生命更替这一点就算主神也没有办法改变，因为神明之下，没有生命能永恒。
但祂如此厚重的荣宠只是让顾绮眉眼稍微柔和了一些，她略带含蓄地朝神明露出微笑，低下头，对祂令人艳羡的承诺毫无动容。
许多人一生也无法得到的宠爱，这位眷者并不在意，她甚至与嫉妒之间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关联，毕竟那位主神刚刚的话语与神情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虽然众神不至于往暧昧的方向想，但也能猜测出祂和阿丽黛之间绝不是简单的眷顾。
但再细致的，就无从猜测了。
而风暴因她的反应眉头皱得更深，祂甚至怀疑嫉妒是不是给阿丽黛施加了更深的影响，如果不是这样，那个家伙怎么能容忍一位眷者如此挑衅与侮辱？
风暴想着这些，也罕见地陷入了沉思。
主神都不再说话，现场气氛就有些沉闷起来。
格尔特见状快速走了出来，向在场诸多神明行了一礼，然后面带笑意说：“感谢各位大人来参加风暴神殿的庆典，从今天开始，阿丽黛将是我们风暴神殿唯一的神之子。”
说完这些，他代替主神拿出了一件准备好的礼物，语气十分亲切地对顾绮说：“阿丽黛，这是主对你恩赐，你收好。”
顾绮还有些沉寂在上一段‘戏’的情绪中，听到他呼唤自己的名字，她并不太期盼地接过格尔特手中的‘礼物’，并对主神的恩赐进行了感谢。
做完这一切，她才随手打开装着礼物的盒子，然后看到了一枚火红半嵌着抹蓝色的晶体。
她目光微微一愣，带着些许茫然注视主神。
不是因为其他，主要是这块晶体和贪婪给她的那块‘七神之源’太像了，让她产生了一些联想。
果不其然，见到她打开盒子之后，格尔特就微笑并略带矜持道：“阿丽黛，这是主特地恩赐给你的，是一枚神明之源，主虽然无法恩赐你成为神明，但这枚神明之源可以让你执掌一些神明的权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