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在乎我的身份吗？”
“你的身份就是我的眷者。”
也许是祂的笃定让少女心情安稳了一些，她深深呼了口气，脸上的低沉情绪退去，重新变得愉快起来，就连那双被黯淡侵染的眼眸也闪闪发光。
“既然这样，那我就当您不会介意我的身份了。”她朝主神眨了眨眼，挑着眉头向主神陈述：“所以您也知道，我从前是位邪神，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或冲动也是很正常的。”
一句话就把情绪引向了另一个极端。
风暴温和的目光微顿，祂缓缓收敛起来这种温和，只是平静地说：“阿丽黛，这不是你渎神的借口。”
但祂面前的少女只是嘟囔了一句：“神明和神明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渎神呢？”
风暴：“······”
主神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邪神的能力里一定有狡辩这个权柄。
但无论如何，这次交谈解开了许多未知的隐秘，也让眷者与主神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了一些，当然，顾绮告诉风暴的版本和告诉嫉妒的版本略微有些不一样，比如这一次她没有提起‘至高规则’和祂的任务。
可毫无疑问的是，这两个版本主神都信了。
把自己的‘来历’和神明交代完之后，顾绮恢复了活泼少女的人设，并试图再占主神一点便宜。
她蹭到主神身边，仰起脸，有些痴迷地注视神明，并赞美道：“您真美，一定是整个神界最俊美的神明。”
被眷者赞美对主神来说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因此风暴面对她的痴迷并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不过基于她的身份，主神略显好奇地询问了一句：“阿丽黛，你爱慕我是因为什么？”
一个眷者爱慕她的神明不需要任何原因，因为信仰与虔诚就足够解释，可一位神明爱慕另一位神明，这其中绝对有其他原因，毕竟神明不可能虔诚信仰另一位神明，哪怕是当初的黑夜神，也是因为把黑暗当成了‘父神’。
祂的眷者大概思考了一下，才满脸认真回答祂：“其实我也说不清，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被您迷住了，我从未见过像您这样俊美的神明，也许是因为您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她自己说起来都有些茫然，不过这茫然只有短短一瞬，少女很快就继续解释：“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在成为邪神之前，就倾向于美丽的生物。”
这个解释令风暴感到意外。
祂本来以为眷者对祂的爱慕来自于某些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者有其他富含内涵的东西，可阿丽黛说是因为祂的俊美？
但每一位神明都是完美的。
这种喜欢说起来有些肤浅，但她又确实为这种肤浅的喜欢付出了沉重代价与莫大的勇气。
风暴难以理解，祂默默凝视了少女一眼，觉得这可能就是邪神的与众不同吧。
祂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上面的问题继续随口问她：“如果我有一天不再俊美，那你该怎么办？”
这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又普通的问句，放在其他人身上几乎不需要任何迟疑，主神并没有将这个当做什么严苛或严肃的垂询，可出乎祂意料的是，祂面前的眷者竟然在听完之后愣住了。
顾绮有些茫然地看着祂，下意识说：“您怎么会不再俊美呢？这种假设不可能存在的。”
风暴无法回答，而祂也不想与阿丽黛讨论这个问题，因此主神很快换了一个问句：“嫉妒也同样俊美，可你对祂似乎没那么喜爱？”
其实还是有些特殊的，比如庆典那天的对话就可以看出些许隐秘，不过风暴觉得相比起阿丽黛对自己的倾慕，这种特殊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这个问题顾绮倒是没有犹豫，她十分爽快并且毫无掩饰地告诉祂：“其实我之前对嫉妒大人也有过深沉的好感，但那位大人太主动了，您知道的，人类通常对主动的一方不太珍惜，毕竟容易得到，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
这大概是主神第无数次因她的话而沉默。
风暴总觉得她的回答不像在说嫉妒，而像对祂倾诉。
因为祂拒绝、所以倾慕？或者说这是在暗示祂永远不要答应她的求-爱？以保持她的热情？
但看着眷者认真的面容，风暴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太真实。
她也许只是单纯地表达对嫉妒的平淡，而不是在暗示祂什么。
主神默默收敛了这种想法，也收起了询问的态度，神明觉得自己问得已经够多了，祂不想再和阿丽黛讨论有关问题，因为她的回答可能会让祂感到更加意外。
因此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主神在稍许沉默之后，再次提议：“你去寻找银雪神的庇佑比留在这里陪着我沉睡更好。”
祂的眷者叹了口气，似乎对主神的多次重复提议感到十分无奈：“您又在赶我走。”
“我只是为你安排一个更适合的地方。”
“可您的拥护者只是一位次神，您确定祂能庇佑我吗？”
不等主神回答，顾绮摇着头说：“算了，如果您实在不想我留在您身边，我不会违背您的意志，不过我的存在也许会为银雪神带来麻烦，这位神明未必能庇佑得了我，我离开您的领域之后，去黑暗神殿好了。”
她提出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银雪神与风暴更亲近，但黑暗更强大。
风暴因她的话略微皱眉，主神提醒她：“银雪虽然不像黑暗那么强大，但祂会听从我的意志，可黑暗未必会遵循你的想法，阿丽黛，黑暗是个不可控的因素，你不能将安危放在一位不可控的神明身上。”
也许是祂的担忧让眷者感到了关怀，少女很快笑着说：“您放心吧，其实黑暗神与我的关系很不错，祂曾多次提出庇佑我，如果嫉妒神与光明神发现了我的踪迹，只有这位主神能庇佑我，而且祂是我的‘父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显然没有完全明白风暴的意思，只是提出了安危这一点。
风暴依然有些不赞同，可看着她笃定与认同的目光，祂觉得自己很难说服眷者。
但说实话，祂的眷者与黑暗频繁接触，这并不是主神想看到的，无关于她的仰慕，哪怕只是普通的眷顾关系，没有哪位主神喜欢看到自己的眷者信任另一位主神。
因此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风暴突然改变了注意。
“如果你实在不想离开，我准许你留在这里，等我从沉睡中醒来。”
这算是极为罕见的、主神突然改变了祂的意志。
可刚刚还央求祂的眷者却摇了摇头，少女似乎是认真思索了一下，笃定道：“其实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您的话，您说得也有道理，我在这里似乎会打扰到您的沉睡，也许我该先离开，在外界等您苏醒归来。”
她的想法永远与主神相反，但又非常符合常理，并不突兀，以至于让风暴有种踩在柔软云朵上的感觉。
祂花了一些时间才说服自己让她留下，结果这个小眷者又突然改变了注意，想要离开。
风暴凝视了她一会儿，大概在无数次的沉默之后才对她说：“你从前的权柄中是不是有‘诡辩’？”
“？”
少女茫然而无辜地对主神对视，好几秒之后，她认真摇头，并诚恳地告诉祂：“您猜错了，我从前的权柄只有引诱······”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突然深了一些，并对风暴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目光，语气略带诱惑道：“还有堕落、享欲，风暴大人，您想尝试一下？也许您会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
有那么短暂一刻，风暴甚至觉得面前的少女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倾慕祂，只是因为想引诱祂。
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逝，很快消失，风暴在几秒之后用平淡的声音说：“既然你坚持要去黑暗神殿，我不阻止，不过黑暗是最古老最隐秘的主神，阿丽黛，不要把祂真正当成你的‘父神’，对祂依然要怀有警惕，我仍然会给你一道神谕，遇到了什么麻烦就去寻找银雪神，我会尽快从沉睡中醒来，回到风暴神殿。”
有这么一位眷者，风暴想沉睡久一些不行。
“好的，遵循您的意志，请您放心。”她略显狡黠地对风暴说：“您别忘了，我可不是普通的眷者，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风暴自然地想起了曾经在梦境领域与她的交谈。
这不是一位普通的眷者，而是一位能得到四位主神眷顾的、来自异世界、以引诱为主权柄的邪神，确实不需要祂太过担心。
风暴甚至在得知这些信息之后，产生了一种就算阿丽黛不慎被嫉妒发现，那位主神可能也会宽恕她的错觉。
毕竟嫉妒在她传送时确实犹豫了，否则祂那一天已经陨落。
许多思绪从神明心中掠过，让主神越发觉得自己要早点从沉睡中苏醒，否则祂醒来时神界可能已经天翻地覆了。
扫视过眷者显得美丽柔弱的面容，风暴微微抿唇，神光从祂掌心浮现，祂开口：“我不能直接将你送到黑暗神殿，只能将你送到黑暗领域附近，阿丽黛，我曾以你之名刻入规则，只要我没有陨落，神界中大部分危险对你来说都平平无奇，但你记住，传送的时候避开神明踪迹。”
祂不是没有能力将顾绮送到黑暗神殿，而是不能这么做，因为那是黑暗的领域，但顾绮可以自己传送进去，她有黑暗的准许。
少女点点头，向主神示意自己明白。
风暴叮嘱完之后才让掌心中的深蓝色神光弥漫开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化作一道流光往雷霆领域之外穿梭。
顾绮只觉得过去了一瞬间，光芒消散，她眼前已经不是深蓝色闪烁着雷霆电弧的穹顶了，而是一片黯淡、晦涩的天空。
这里是靠近黑暗领域的附近。
不过顾绮并没有像对主神诉说的那样，直接传送到黑暗领域，她甚至表现得十分悠闲，一点儿也不像得罪了主神，正在躲藏，她拿出空间圆镜，把坐标调整到神树领域，才慢悠悠地启动了传送。
青翠的枝叶在头顶舒展，神树领域的天空蔚蓝，簇拥着生长的植物让这里永远显得充满生机而美好。
但顾绮连一眼都没多看，她径直走到神树的主干边上，将手掌贴在神树的表面。
“零大人，您在吗？”
神树是神界的万事通，顾绮觉得无论寻找哪位神明，在这之前最好都找神树问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毕竟从风暴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不过神树在她的触摸之下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顾绮手脚并用，准备顺着祂的枝干爬上去，这位特殊的神明才显露身形，并立刻拦住了她：“阿丽黛，你好歹也是风暴之子”。
一点也不讲究形象与优雅。
顾绮根本无视祂的话，只面带微笑，热情地赞美祂：“神界最宽容、最仁慈的神树，您的荣光闪耀神界，您的威严令我膜拜，请问我可以询问您一些问题吗？”
这次她算记住了，问问题之前还赞美了祂一段。
可神树似乎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她问出具体的问题，这位神明已经略显无奈道：“嫉妒没有摧毁风暴神殿，这几天除了黑暗大发雷霆，当着众神的面狠狠骂了光明与嫉妒一顿之外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嫉妒与光明都很平静，在神战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神殿，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就连黑暗怒斥祂们也没有任何反应，至于风暴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顾绮认真听祂说完所有主神的消息，就在神树以为她应该会再问一些有关于嫉妒更隐秘的事，却看见面前的少女好奇地询问：“黑暗斥骂光明？祂骂了什么？您能重复一遍给我听听吗？”
神树：“······”
这位特殊的神明有些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无奈道：“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主神在她眼里还不如一个闲谈？
第83章 黑暗的为难
“抱歉, 我只是好奇心比较旺盛。”
顾绮随口歉意了一句，继续询问祂：“嫉妒神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光明没有什么消息她可以理解，那位主神从来都喜欢在暗地里做些什么, 就算神树也很难查探到什么，可嫉妒的反应却有些太平淡了。
祂既然做出了要对风暴动手的决定, 就不可能在之后又改变想法，事情失败之后，多少也会有些情绪起伏, 哪怕并没有责怪她。
主神的平淡让顾绮觉得反常。
不过她目前无法回到嫉妒神殿去看一看、询问那位主神，所以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 并换了一个问题继续问神树：“除了这些, 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吗？比如黑暗除了斥骂之外还做了什么？”
神树稍微思索了一下，告诉她：“黑暗好像去了一趟风暴神殿, 似乎询问了格尔特一些事情, 不过你也知道, 我不是主神，很多隐秘只知道大概，除了这些, 其他没有什么变动。”
回答完顾绮的问题, 祂深深看了她一眼, 叹息道：“虽然没什么变动, 但众神惊恐，神界要乱起来了。”
如果连主神都有陨落的危机，更别提那些次神, 风暴这次虽然没有陨落, 但应该也被重创, 否则不会现在还没回风暴神殿。
但相比于神明的感叹, 顾绮显得非常平静。
“神界有四位主神，次神无数，并且许多神明之间还存在矛盾，乱是迟早的事，神树大人，您是唯一一位中立神明，您怕什么？”
“我怕你啊。”
神树笑着半玩笑半感叹：“阿丽黛，自从你在众神游戏出名之后，神界之中的事情就没平息过，我有时候甚至都在想，也许你就是魔盒的化身，出现在神界只是为了挑起第二次神战，是诸神黄昏的预兆。”
祂的话虽然和事实有些差别，但也算无限接近某些真相了，顾绮目光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肯定或否定，只是安慰祂：“那您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可是您的眷者，怎么会害您呢？”
“在此之前，你也是风暴的眷者，而风暴差点陨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