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雪仙子眼前一亮,这一定是有戏。
回忆起萧掌门说的天地誓言和六百万灵石,她自信开腔:“也无需什么负荆请罪了,师叔只需要把那六百万灵石和剑冢三千灵剑上交,师父自然便消气了。”
她主动找来求和,确实是萧掌门的意思。
既然不能违背天地誓言,只能先从宁枝手里把东西骗回来,日后再想办法借他人之手,将小遥峰连根铲除。
折雪仙子愿意来,也是有私心的。
她说着,又擅自加了一条:“当然,师叔还是得劝服聂师姐献出一滴心头血,为我疗伤才是。”
她眼底的贪色太重,宁枝枝厌烦地落了眸子。
“这就是你要说的服软?”
折雪仙子有些不知所措,干巴巴点点头。
宁枝枝冲聂青池几人道:“你们听到了吗?他们求上门,竟然是想要说服我们服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三小只本来还在生气,闻言也忍不住“噗嗤”乐了。
谢衍之淡淡看向宁枝枝。
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知道,这个人绝不会轻易吃亏。
折雪仙子见到自己竟然沦为笑柄,气结质问:“宁师叔这是何意!”
唉,这人阅读理解能力不行啊。
可能就是脑子不好。
宁枝枝怜悯地看着脑子不好的折雪仙子,掰开揉碎讲给她听:“还不明白吗?意思就是,你们脸真大,我嫌弃。”
顿时又爆发一阵如雷的笑声。
三小只最擅长的就是给宁枝枝捧场,更何况这话糙理不错,还莫名其妙的让人感觉浑身畅快。
折雪仙子伸出手,指着宁枝枝抖成了筛子:“你!”
宁枝枝懒洋洋瞧她一眼:“别我了,我看你都帕金森了,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像你师兄一样横在那里。怎么样,考虑考虑,从我徒弟手里定个棺材板儿?”
宁枝枝是故意恶心人,聂青池一听却当了真。
连忙翻出她的小本本开始报数:“南山松柏木的棺材最便宜,玉虚上采来的金丝楠木要贵上许多,在这之上还有水晶棺,白玉青石棺,锡山紫翡棺……”
“不过,后面几种我还没研究出来自动开关石棺盖的法子,你喜欢哪个呀?”
我喜欢……个屁!我喜欢活着!
折雪仙子在脑中疯狂怒骂这对变态师徒,想不通为什么师尊会跟这种无耻之徒做交易,还被对方骗得连底裤都掉了。
她强忍着没有开腔去骂,而是露出一抹高深的笑:“宁师叔,说这些俏皮话是能让你们一时开心,可是,您当真打算与剑门为敌吗?”
“不瞒您说,师尊很贴心地给您留了两条路。这条通畅的大路若是不走,接下来,你们小遥峰也只能等着迎来整个仙门的刁难了。”
“哦,那就来呗。”宁枝枝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惊天大秘闻呢,还是以前的威逼老套路,没新意。
见对方还不死心想要说话,宁枝枝挥手召来小树枝,发力搅动湖水。
顿时,以小树枝为中心向四周盘成漩涡。
湖水清澈,依稀可见万千剑意凝成金色小剑,在水中聚成一尾漂亮的食人鲨。这金鲨游来摆去,冲着湖堤上的人蠢蠢欲动。
折雪仙子被三千剑意凝视着,很快就扛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她一把擦去,恨恨道:“宁枝,你今日与剑门,与我桐丘江府撕破脸,就不怕这一桩桩一件件抱在你小遥峰弟子的头上!”
宁枝枝弯唇,泠然道:“是不怎么怕。回去给你师尊也报个信儿,我宁枝不跑也不躲,就坐你们隔壁小遥峰等着呢。”
折雪仙子气结,一声令下:“我们走。”
结果两个担架弟子并不跟着她走,而是把眼神投向哼唧声越来越大的大师兄身上。
折雪仙子轻皱眉头,觉得大师兄有些烦人。
不知为何,温亦云哼哼唧唧,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眼珠子正紧紧扣向聂青池。
宁枝枝意外:“哦?看来你师兄还有话与我小徒弟说呢。”
折雪仙子整个人气的不行,狠狠瞪了大师兄一眼。
宁枝枝懒笑,她徒弟才对这种破狗血三角关系没兴趣呢。
于是转头看向聂青池:“阿池,你想过去吗?不想可以拒绝。”
聂青池歪着脑袋,看着小火炉上渐渐凉了的辣锅上结了一层油。她抿了抿唇:“师父,我想亲自过去,跟他当面退婚。”
哦豁,斩男于无形。
宁枝枝笑开了花:“去吧去吧,记得对人家友善一点,毕竟都残成这样了。”
聂青池郑重应下,足尖一点上了沙堤,来到竹担架前。
温亦云的视线果然随着她到来有了变化和波动。不过,这细微的差异并没有被聂青池放在眼里。
她看着温亦云,温亦云也望着她,折雪仙子在背景里揪手帕。
聂青池突然开口问:“温道友,你看我的口脂好看吗?”
画舫里,偷偷竖起耳朵听的宁枝枝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没想到,小徒弟会用这个当开场白,简直太坏了,这不是让人家坐云霄飞车嘛。
心情平地起,然后直线坠落。她不禁开始同情温亦云。
温亦云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这是他头一次听到聂师妹娇羞的问这种女儿家的装扮问题。
小师妹就总会缠着他问——
这个口脂,那个钗花,衣服漂不漂亮,我可不可爱。
这才是少女该有的姿态嘛。
他竭尽全力用眼睛表达自己的忏悔和示好,使劲眨眨眼,妄图让聂青池懂他的夸赞。
然而,聂青池似乎并不在意他怎么回答:“其实我没有涂口脂,这是吃锅子吃的。”
温亦云:“……”
折雪仙子:“……”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道友,女孩子涂口脂也并不都是为了让心上人喜欢。就像当初答应与道友在炼心石盟约结亲,也并非是心悦于你。”
“我师父说,这样的唇色叫斩男色。”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它的色彩。我可以只做自己,不攀附于人,不高兴便肆意畅快地发疯,被人捅了刀子也可以反手捅回去。我喜欢这种率性,想要保住这份自由自在。”
“因此,温道友。无关其他人,其他事,你我的婚约,今日就此正式作废吧。”
随着聂青池话音落下,两人手腕之间都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
那线将他们连在一处,标志着道侣盟约的结成。
聂青池毫不犹豫地咬破了食指,以血做刃,斩向虚空中那缕红线。
温亦云惊恐又凄婉地看着她,眼里写满哀求。
可惜她不能动弹,而折雪仙子乐得见到这个结果。
于是,血刃利落斩断姻缘,道侣契约在虚空中化为乌有。
温亦云如丧考妣。
聂青池长吁一口气,轻松加愉悦。
她立刻就飞奔回画舫中,开心跟宁枝枝报喜:“师父,我解除婚约啦。”
宁枝枝笑出眼泪花儿,她都看出温亦云的眼神有多悲痛了。
她摸了摸小徒弟脑袋,转向堤上两人:“二位道友还不走吗?”
折雪仙子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冷哼一声,带头转身离去。
两个抬竹架的洒扫弟子兢兢业业追了上去,担架上,温亦云闭着眸子,宛若死尸。
讨人厌的师兄妹两人走了,一个气呼呼,一个哭唧唧。一个竖着,一个横着。
她真心实意觉得这两人还挺配。
宁枝枝脑中不断思索,一手抢过谢衍之斟好的茶水,毫无愧疚之心地喝完,又交还到他手里。
谢衍之顿了一瞬,还是结果茶碗,不与她一般见识。
宁枝枝是在琢磨折雪仙子所说的刁难。
什么刁难呢?
无非就是经济和武力两重呗。
经济上,宁枝枝不觉得这群穷剑修能挡她发财路,他们接下来连自己老婆都保不住;
至于武力嘛,折雪仙子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他们小遥峰的整体实力也该提升一把啦。
毕竟,放着湖底这金光闪闪的“金斧子银斧子”不用,只老老实实抱着铸造用的“铁斧子”,确实有些可惜了。
宁枝枝并不打算用骗的。
她是想跟“金银斧子”们做笔买卖。
入夜,三九寒天。
碧水阁里如火如荼。
铸剑炉烧得正旺,里头丢了一团霹雳火,火势熊熊,正由聂青池亲自重新炼制着那柄却邪剑。
宁枝枝还有别的正事要忙,分身乏术,索性揪了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谢衍之去帮小徒弟看着。
毕竟“重炼却邪剑”的想法就是他提出来的。
剑庐十三坞的弟子们很久没有上过夜工了。
炼器弟子们叽叽喳喳聚在一处,有点懵逼,但更多的是兴奋,他们手里的打铁锤已经饥渴难耐啦。
宁枝枝便在这时出了炼器室,来到正厅,一拂袖,掀开了碧水阁正殿的六扇门。
大门敞开,门外是夤夜闪烁,三千点金光或近或远地环绕在左右阶上空。
小遥峰的弟子们从未见过这么震撼的场面。
一时间鸦雀无声,甚至有人屏住了呼吸,生怕吓跑了这些灵器。
对于器修弟子来说,看到灵器比看到灵石要更让他们感到渴望。
更何况,这些可都是带着千古传承,生出剑灵的宝剑。
宁枝枝瞧着弟子们傻呆呆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挥手召来前方一柄银色的兽首剑。
这柄剑古朴小巧,剑刃有一丝丝仿西域制式。
宁枝枝看向器修弟子王阳明。
“阳明啊,我记得你极擅长西域刀剑的护理与维修,又是理论扎实的学术派,这柄剑有些年头,就交给你来保养了。”
器修王阳明很迷惑。
于是诚惶诚恐地双手接下宝剑,转头就对着兽首剑爱不释手,擦了又擦。
其余弟子的羡慕嫉妒恨都要溢出眼眶了。
宁枝枝连忙笑着解释:“都别急,人人有份,三千柄灵剑呢,这大几百年都没搓过泥了,咱们小遥峰总共才二百三十一人,其中还有二十多人是明水坞的炼丹弟子。”
“也就是说,均摊下来,你们一人得伺候十多柄灵剑。”
这是个松快活儿。
不像打磨刀剑,或是修复断裂的刀刃剑刃,只需要定期给灵剑们上上油,做个SPA,实在喜欢也可以读个睡前故事给他们。
宁枝枝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与其她天天守着小遥峰弟子,不如让他们自己立住脚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小遥峰这些弟子一个个拉出去,不说艳惊四座,也绝对都是全仙门顶尖的炼器师。只不过一直醉心于炼器,不通外务,才会被剑门这群老东西诓害致死。
想到这里,她开口道:“咱们每一个弟子若论起专业实力,都比剑阁弟子强出一百倍,一千倍!不就是不能握剑嘛,没事,咱们就不握。”
“我们是打铁炼器的手,凭什么不能用自己的强项,去直接与剑灵做个买卖?”
“今日起,你们就学着去跟剑灵打交道,学着用自己的长板让它们心甘情愿保护你们。”
宁枝枝话音落,器修弟子们突然满堂喝彩,鼓掌声不绝于耳。
阿灯阿剑按照宁枝枝的指示,开始给各坞弟子派发灵剑。
为了尽可能快的让他们获得剑灵的认可,他们还调取了资料,为每一个弟子匹配了适合他们的剑灵作为服务对象。
宁枝枝一番话说得口渴,正满地找水喝,一旁谢衍之递上来茶杯。
“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宁枝枝连忙接过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才笑道:“当然是从你身上。我跟仙君不是还有那个,‘一对一VIP服务’。”
谢衍之扬眉,似笑非笑:“所以呢,这次你也让他们搞了那个……包年服务?”
宁枝枝摇头:“情况不同啦,这次给他们的是‘一对多小班制’保养服务。试用期三天,不满意包换,满意后可以签署5年,10年或20年合同。”
谢衍之:“……”
这人竟然还想绑着这些剑灵二十年?
似乎是看破了谢衍之的想法,宁枝枝终于意识到,这人好歹也是个剑修。
于是连忙解释了一句:“仙君别误会。若是剑灵们有心寻找剑主,自然会放他们走啦。这个合同是受小遥峰峰规保护的。”
谢衍之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一些。他淡淡问:“你们还有峰规?”
宁枝枝答:“当然啦,有门规家规,为何不能有峰规?”
谢衍之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何种规矩,说来听听。”
宁枝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憋了半天,才红着脸用蚊子嗡嗡般的声音道:“器修都是最棒的,剑修全是臭狗屎。”
谢衍之冷哼一声,似乎是气笑了。
宁枝枝低下头不敢看他。
谢衍之接着问:“还有呢?”
宁枝枝无地自容:“没了。”
可能是实在太无语了,谢衍之半天才反击:“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剑修,那你猜你是什么?”
最棒的臭狗屎?
宁枝枝觉得这不能忍。
谢衍之还点点头,补了一句:“不愧是峰主。”
两个人在这里小学鸡互掐,其余弟子们却在兢兢业业地与灵剑进行友好互动。
一时间,阁内阁外,廊下屋脊,到处充满了窃窃私语,偶尔还能传来一两嗓子剑灵们的谩骂。
阿灯和阿剑时刻都在打探敌情。
阿剑刷着玲珑玉【全仙门】,阿灯则暗戳戳盯着【宗门】,只怕澜沧剑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