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痛哭过后沉默地离开了，他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直到——
他遇到了那个自称“神”的男人。
男人给了他一颗黑色的珊瑚珠，告诉他，这颗珠子可以给他带来他想要的一切，他还说，男孩将会活到两百岁。
事实证明，“神”没有骗他。
十六岁，他一曲成名，尽享荣华富贵，人们都爱戴地称呼他为“戏绝儿”。
他长不大了，时间却在消耗。
在屋外，他永远二十岁；在屋内，他老得不成样子。
那珠子给了他一切，却又囚禁了他的一切，无形中早已画地为牢。
他救了许许多多的人，捐钱、施粥、安置流民。
可他几乎没有朋友，活得越久，就越感到孤独。
每隔十年，他就要换一批佣人，远走他乡。
因为他不会修行，却永远年轻，在世人眼里，会变成怪物。
他以为他会这样热烈又孤独直到死去，可是珊瑚珠反噬，他开始变得嗜血，无法面对灿烂的阳光，甚至吃人。
没有人知道，白天是受人敬仰的“戏绝儿”，晚上却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吃人怪物”，他从人成为了魔物，多么讽刺。
他自杀过，可他死不了，他想起‘神’曾问他“可会后悔？”
他悔啊，他每日都盼望着死去，可是不行，他死不了，他得活够两百岁。
终有一天，一名修士来到镇上除魔奸邪，他恳求修士杀了他，可是修士下不去手，原来，修士是他曾经在雪地里救过的那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修士在他的房檐上贴满了符咒，来抑制他的魔性，在那天起，他倒是再也没有吃人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活了百年，他终于可以死去了，他没有痛苦，没有悲哀，只有前所未有的释然。
明天，他将死去，他将自由。
萧宸：“顾绝儿，可否让我看一眼那珠子？”
“他拿走了……他说……这最后一颗珠子与众不同，得找到最适合的人选。”
萧宸虽然遗憾，但总算打听到了太乙山谷的消息，带着子归急急忙忙离开了。
过了许久，顾长卿才缓缓开口：“明天就是第两百个年头了，我请求你，把我的骨灰埋在我们第一次见的竹屋前的那棵桃花树下，这是我最后的……遗愿。”
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人从屏风内缓缓走出来，脸上带着面具，他的语气有些冷：“你不该多话的。”
第71章 蒙她眼
洛初生了一场大病。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是对外面的情况还是有一点意识的，她感觉有人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喂她喝药，在她耳边说着话，带着怜惜，带着爱意。
她慢慢恢复清醒，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周围只有死寂，屋子里的空气像被凝固了似的，冰冷冷地压下来，她的心砰砰乱跳，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这才发现两只手被什么东西绑住。
不过一会儿，耳边倏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离她愈来愈近。
“师尊醒了？” 声音里藏着寒冷，仿若是深井中翻涌着的阴冷戾气，毛骨悚然，却带着异样的温柔。
洛初一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处，不明白他这一次要做什么，整个人不由戒备到极点：“这是哪儿？”
“这是魔宫的寝殿。”
“那为师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徒儿对师尊用了障目术。”
耳边传来勺子碰撞碗的清脆声响。
“师尊，你病了好几天，发烧、虚热、昏迷，徒儿很担心你。”
一勺药递到嘴边，洛初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听见男人诱哄着说：“徒儿在里面加了些糖，可甜了。”
洛初没办法拒绝，张口喝下去，下一秒却剧烈咳嗽起来，甜个屁！苦死了！
柳成之轻轻笑起来，语气有些异常：“良药苦口利于病，师尊，得乖乖喝药，病才能快点好起来啊。”
柳成之他不正常。
仔细想来，他明明早就表现出异常，是她一直没有当回事。
一碗药被强制喂完，洛初的嘴里多了一个蜜枣。
很甜，但也不至于发齁，是她喜欢的，可现在却味同嚼蜡。
“师尊真乖……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柳成之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脸，她很怕痒，肩膀便微微地缩了缩。
他停顿一下，又低头去咬她的锁骨：“师尊从小就教育徒儿，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拿另一样东西去交换，这叫做公平。”
“徒儿跳下魔渊，灵根寸断又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师尊难道不想知道徒儿这身修为是如何来的？”
洛初没有接话，浑身不可抑制地涌出一阵寒意。
“没错，就是通过吸收人的魂魄进行修炼，这种在正派人士看来是邪门歪道的禁术，却是徒儿唯一活命的方法，很好笑，不是么？”
他痴痴地笑道：“师尊……徒儿好爱你，你这辈子只能乖乖待在徒儿身边。”
声音缱绻而迷恋，他恍惚的呢喃着：“不过，师尊太让徒儿伤心了。”
“你知不知道徒儿为了再见你一面，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师尊以为魔渊是什么地方？处处是吃人的鬼，杀人的魔，徒儿苟延残喘，东躲西藏，才坐到现在这个位子。说来也巧，上一任魔尊就是那女人口中的负心汉，他和我争夺血魇剑的过程中被魔气反噬而死……”
他抬起她的下巴：“师尊一直说着不会离开徒儿，却一次又一次地言而无信。”
捏住下颚的手指力道越来越重，蕴着一股心惊肉跳的癫狂，洛初疼得不住地呻吟：“不是的，为师这次……没想着走，你再相信为师一次，好不好？”
柳成之的蓝黄异瞳泛出如狼一般眈眈的幽暗，即便洛初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半晌，头顶才传来一声温柔的笑声：“好啊。”
“那你先放开为师，好不好？”洛初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好。”
她听到了脱衣服发出的窸窣的声响，柳成之的身体线条极美，勃发有力，肌肤光滑细腻，一头墨发在身下的衣衫上散开，蓝黄异瞳里全是对她极致的迷恋。
即使看不见，洛初的脑中也能不自觉的浮现他的模样。
几滴泪落在洛初的脸上，又消失在她扑散的黑发中。
他的眼睫湿润，带着极度病态的爱恋：
“师尊，不要离开徒儿……求你……”
烛火噼啪，殿中的火阳魔花透着热烈的红色。
洛初的眼角划出了泪，眸子里却带着绝望。
第二日，洛初醒来的时候，柳成之正跪在床边，微抿起唇，轮廓里浮出孩子般倔强的神气，只是乞怜一样地望着她：“师尊，弟子知错了。”
“错哪儿了？”洛初的嗓子有些哑，开口问道。
“弟子不该强迫师尊，不知节制，没考虑到师尊的感受，都是师尊太美了，弟子一时没忍住……师尊……对不起。”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柳成之的身子不易察觉地一震：“师尊？”
“为师不怪你。”洛初温和的笑着。
“师尊！”柳成之将脸依恋地贴在她的手：“师尊，当真不怪徒儿？”
“嗯，不怪你。”
“师尊！”柳成之扑过去拥住她的腰，将头枕在她的膝上：“师尊，你想要什么，弟子都会拿给你的。”
那日之后，洛初变得格外温顺。
柳成之喂她吃饭，她就乖乖张嘴；为她洗漱更衣，她就任由他摆布；甚至在某些事上，也尽可能地顺着他。
柳成之笑得开心，没日没夜地粘着她，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除了放她离开这件事。
连续多日死气沉沉的魔宫逐渐多了些生机。
“在哪儿？怎么还是没有？”洛初小声嘀咕着，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一朵又一朵火阳魔花。
终于，在一朵被层层叠叠覆盖着的火魔阳花中找到了一张极其轻薄的纸条。
“师尊，太乙山谷的位置已经找到，明日午时三刻西南方结界处，弟子来接你。”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也是魔宫结界最弱的时候。
看来师无鉴是成功把消息带给萧宸了，这样也好。
这些天她已经想清楚了，不管怎样，等到萧宸将自己带出去找到重瞳子，问出破解噬魂骨的办法。
柳成之恢复以后，若是可以，他们便做一对亡命鸳鸯，去过田园野鹤的生活。说她自私也好，说她也罢，她对不起师兄，对不起死去的云上仙府众人，可她舍不得让柳成之死。
若是走入死局，柳成之死了，她就殉情，只是，终究是对不起活在现代爱她的人了。
不管是哪个选择，对她来说都是残忍且痛彻心扉的。
可是，这世间本就难有安全法。
“师尊在看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什么。”洛初将纸条攥在手心里，对他挤出一个笑来：“睡觉吗？”
“好啊。”
柳成之跟在洛初身后，回头瞥了眼那朵娇艳的火阳魔花，眸色沉沉。
第72章 一切都是为师的错
柳成之正抱着洛初，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着桂花糕，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出声问道：“师尊，有心事？”
“嗯。”洛初叹了口气。
“怎么了？”柳成之的指尖缠绕起洛初的一缕发丝，垂下眼眸看她。
洛初：“你还记得我们在芙蓉浦时吃过的那家荷叶酥吗？”
“记得。”
“为师今日突然想吃了，你去帮为师买来，好不好？”洛初拉着柳成之的胳膊，轻轻晃起来。
“好啊，弟子这就去给师尊买。”他眉眼弯弯，在洛初的唇上轻轻一啄，便离开了。
等到柳成之的身影消失不见，洛初才急急起身去萧宸所说的约定地点。
“师尊。”萧宸一身绛红色劲装，正在结界外等着她。
洛初将令牌附在结界上，这个能暂时减弱结界效果，是她昨日从柳成之那里偷来的。
“师尊，太乙山谷的地图，我们顺着这里走。”
洛初接过轴卷，看了一眼便放入乾坤袋：“好，我知道了，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师尊说的话，果然不可信。”
柳成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蓝黄异瞳微微弯起，徐徐绽放出骇人的冰霜，最深处狂乱的阴翳宛如风暴般铺天盖地，一点点变得触目惊心。
洛初看着他，一时竟忘了说话。
这下真的要芭比Q了。
“师兄……”萧宸看着他，眼神有些愤怒，如今柳成之却欺师灭祖，，他无法接受曾经风光无限的榜样堕落为无恶不作的魔头。
洛初上前：“成之，你听为师说，为师是去找破解……”
“够了！”柳成之低低地吼道：“从现在起，徒儿再也不会相信师尊说的任何一句承诺。”
突然，急风四起，洛初觉得面颊如被刀割得一般疼痛，无数白衣身影自结界缺口处涌了进来，手握长剑，杀气必现。
柳成之脸色惨白，苦笑道：“没想到师尊竟这般恨弟子，暗中勾结仙来取弟子性命。”
洛初一脸懵逼地看向萧宸，萧宸连忙摇头：“师尊，不是弟子，弟子真的不知道……”
“是我。”
人群中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师无鉴？！你这是做什么？”萧宸瞪大了眼。
子归走出来，有些自责和难过：“对不起，我没有拦住他。”
师无鉴一脸冷漠，目光沉沉地看着柳成之：“魔尊，该血债血偿了。”
话音刚落，数十人跃起在半空，手执长剑，剑心向下，围成一个金色法阵，向柳成之袭来。
柳成之微微抬眸，淡淡道：“找死。”
浑身黑气缭绕，竟在空中聚集化作一柄柄黑色长剑，朝着法阵射去。
正面交锋，法阵应声二破，那些人被击飞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暗道不好：这魔尊吞噬了云上仙府数千人的魂魄，想来是修为又上一层了。
眨眼间，众人合力驱动剑阵，攻势越来越紧，洛初看得心揪得发慌，刚上前一步，那剑气就刮破她的衣服，将她逼退。
一袭黑衣映入眼帘。
“洛初尊者，对不住了。”师无鉴将长剑架在她的脖颈上，冷冷道。
洛初气急，真他妈的没想到这种小说里的狗血戏码如今居然在她身上上演了！
真是哔了狗了！
师无鉴：“魔尊，你真以为我不会杀她？”
和那日柳成之杀死薛俞前的语气一样。
柳成之余光撇到洛初这边的情况，眼瞳细微地收缩，空洞的可怖。
他离她有些远了。
柳成之眼角是癫狂又痛苦的猩红，血魇瞬时出鞘，对着师无鉴刺去：“放开她。”
师无鉴急急后退，手中的剑扎进洛初心口，不浅也不深。
“师尊！”三声惊叫响起。
血魇剑停在空中。
“你想本座如何。”
师无鉴死死地看着他，语气薄凉地吐出四个字：“以命换命。”
“砰。”血魇剑落地，暗红色的邪光淡去。
就是现在！
众人齐齐而下，对着柳成之而去，可柳成之却是缓缓垂下手，脸上带着解脱一般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