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两个儿子,从前都是顾川去轮值,今年顾洋同样年满十八岁,上工的名额里也多了他一个,食物就得加倍供应。
雨天用火柴生火艰难,换季进入连绵的阴雨节气,这意味着冬天的脚步更临近了,空气里的水分湿度很大,火柴头极容易受潮。
顾阿妈面色难看,家里的最后一盒火柴又划废了几根,这才成功将火盆点燃。
有了火焰热量的加持,室内一下子从清寒变得温暖起来,邻近躺在地垫上的陶粟感受得最为贴切,蜷缩在睡袋里的柔软身躯舒展开来。
陶粟听着顾阿妈发出的动静,见对方生个火都这么吃力,忽然想起自己登山背包里还有户外专用的防风打火机和防水火柴,便有心送对方一样。
无论是打火机还是火柴,都是能在多种极端天气下使用的火具,品质一流,质朴的外表毫不起眼,同顾川与顾阿妈用过的引火物什看上去大差不差,关键是好用得多。
而火柴是一次性消耗品,至于防风打火机则属于金属燃油打火机,跟顾川那只可重复利用的不同,等里面的液体用完后就只能丢弃,点火的次数大概在千次左右,能抵六八十盒新世界火柴,使用起来甚至要更便利快捷。
陶粟选定了打火机,她从保温睡袋里伸出小手解开一旁包上的密码锁,径直往包底探摸,很快摸到了一样小巧凉滑的金属物件。
她缩回手,刚准备起身去送给顾阿妈,顾家虚掩的屋门忽然被一个陌生的婆婶从外面敲开了。
来人显然同顾家阿妈分外熟识,端着一只装了十数颗鱼油的破盆,腆着脸张口就要借火。
各家排屋合到一起去之后,相互之间的来往就方便了许多,连带往常冷冷清清的顾家也开始有人来登门。
陶粟胆子小,见家里有外人在,也不敢上前去把手掌心里的打火机送给顾阿妈,只好藏进睡袋中,暂且先收进空间。
陌生婶婆趁着顾阿妈给她倒火的功夫,站在顾家小屋门口,往内张望了好几眼,更是稀罕地打量起坐在地垫上的陶粟来。
“这就是你家阿川带回来的?”
“好了,走吧你,下次换我去你家借!”顾阿妈没回她,没好气地用反筷子夹出一粒燃着的鱼油放进对方盆中,等连带那边的也燃烧起来后,再返夹回来。
那婶子笑了几声,不知说些什么,连带顾阿妈脸色也平缓起来。
没一会儿,上完海厕的顾洋和去竹排边洗裤子的顾川回来了,他们年富力强,进到排屋里时,屋内的空间仿佛都逼仄昏暗了不少。
婆婶没有久待,端着燃烧的火盆转身离开,走前看着顾川握在手里的黑色湿长裤打趣一句“好给你家大儿子寻间新排房了……”
这说的话什么意思,陶粟不明所以,经这么一打岔,也忘记了要把打火机送给顾家阿妈,当下蹲着身收拾起自己的地垫被袋。
她的肌肤滑腻白嫩,刚刚睡起的脸上懵胧惺忪,长长的栗色卷发未经梳理,千勾百搭耷拉在肩头,带着一股稚嫩慵懒之感。
明明是非常好看的样子,可刚进门的顾川却瞧也不敢瞧她,兀自将洗好的裤子团在屋角晾棒上。
他这段时间常常会避开陶粟早起洗裤子,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点狼狈,他不想被她发现。
顾阿妈也同样听到了那句话,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看了眼顾川,又望向陶粟。
而此时,叠好自己被褥的陶粟发现了顾家阿妈对她的凝视,下意识专注地回望过去,礼貌地微微弯起唇角。
她的一双水波眸圆润汪漾,像是眼里含着一捧秋波,抬眼看向人的时候,纤长浓密的睫羽垂挤在一处,笑唇不点自红,颇显娇贵秀美。
放在新世界的人眼中,乖嫩的陶粟就很适合讨回家里去养起来,连挑剔成性的顾阿妈也对她生不起什么摘指。
上回的海螺还剩下最后两只,在水盆里吐着泡泡,勉强还活着,顾阿妈挑出螺肉切成碎,同鱼块和海薯淀胶熬成满满一锅。
陶粟不爱吃鱼和海薯,便只顾拣着碗里的螺肉丁吃,很快发现她举动的顾川逼干净碗里的汤水,将那些泡水胀大一圈的海螺肉纷纷倒入她的碗中。
海螺味道鲜美,白煮过后的滋味也不错,陶粟胃小食浅,对这些肉丁接受度良好,算是比较喜欢吃的食物。
她软软地道了声谢,同时使着筷子将自己碗里两三小块吃不下的海鱼肉夹进顾川的碗内。
顾川忙端着碗往前接了接,他对帮陶粟解决吃不完的饭食习以为常,这些日子下来已然习惯成自然。
狭小饭桌上发生的事,顾洋和顾阿妈都看在眼里,前者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食,后者则再次思考起新海排房的事,似乎真要给准备间新排屋倒也不是不行。
而对于顾家那间小租屋,顾川实则早就做好了打算,聚集地的海排房并不买卖,但对于表现出色的海民会有贴补。
等在冬天彻底到来前,集体搬到浅海附近后,他就可以凭着一路的贡献付出,得到小租屋另一把钥匙,届时屋舍就能真正送给陶粟。
一想到这点,顾川就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使不完的干劲,恨不能立刻就去上工干活。
吃过东西后,顾家兄弟俩要赶去聚集地中央那边参与轮值的排班,顾阿妈顺带给了他们一些钱,让回来时带半打新火柴。
聚集地的东面富庶,卖杂货的小铺小店有好几,从前相隔较远,外围到内侧的蛛网排道弯弯绕绕就要走上许久,因此顾家人很少过去。
现今海排房都整合到一处,相互之间离得近了,走路就能省不少功夫。
陶粟来北部已经快好些天,不免对聚集地内的景象分外好奇,她本想跟去看看,但外头光线不明,寒彻的雨水缠绵,道路狭小难行,细想还是作罢,等天大亮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