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当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匆匆赶去,他甚至想到,若是她有任何差池。无论是守护不力的陈阙还是整个夏府、乃至太子,统统都要杀了,给他的阿棠陪葬。
直到在见到夏青棠无恙地靠在墙上,他才舒出了一口气。
看到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欣喜压过了所有的情绪。
甚至让他暂时遗忘了,本来,就是她跟夏青兰约好要见面的。
本来,她就是要给太子做筹谋的。
同上一世一样。
马车到了湛王府,这次,殷湛下了车,自顾自向前,没再等身后的夏青棠。
夏青棠此人感知周围人情绪的能力,可能只有以她自己为半径的,方圆..半米。
所以就算殷湛撇下她自己走了,她也没在意。
下了车,慢悠悠地进了府。
半夏跟上来,凑到她的身边:“王妃,我怎么感觉殿下好像有点不开心啊。”
“正常,”夏青棠抬了抬手,“刚才太子故意在他面前跟我说话,他可能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毕竟太子非要跟我说话,也不是我的错。我刚才午饭没吃多少,咱们去后厨找点吃的。”
半夏一听到吃的就来劲了。
主仆两人转了个方向,想要往后厨走去,迎面却看见上官芷神色匆匆而来。
见到她,也没有行礼,径直追着殷湛而去。
夏青棠驻足看着,不知道上官芷跟他说了什么,只见殷湛闻言脸色大变。
过了片刻,抬眸朝她的方向看来,距离有些远,夏青棠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隐约见着,是皱着眉,有些不悦。
第50章 踩着本王上位?
殷湛和上官芷两人去了书房。
“穆老现在人呢?”
“已经接进九陵,安排住在了金陵客栈。人多眼杂,他们应该不会再轻易动手。”
殷湛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积攒的怒气无处发泄,一拳砸在了书桌之上。
他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李青,“再加派一倍的人手保护穆老,要是再出事,提你的人头来见。”
李青全身紧绷,这段时间一直安稳,他差点忘了自己主子的雷霆手段了,“是。”
“查出是谁走漏的消息了吗?”
“回殿下,是一个内院侍奉的丫鬟。”
殷湛心中一松,不是她,就好。
“人呢?”
上官芷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人呢!”
“殿下,那丫鬟昨日已经被王妃逐出府去了。”
殷湛闻言只觉得心里一沉,万千思绪在他脑海中翻腾,一时竟理不出头绪。
应该只是凑巧。
他这么安慰自己。
而另一边,夏青棠和半夏两人去了厨房。
“除了几碟糕点,什么都没有,李青都是带你去哪里找的吃食?”
“就是这里啊,但是他带我来的时候都是饭点,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下一顿又还没开始准备。”
夏青棠放下手中的碟子,拿了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你要不去找找李青,让他带我们找一找。”
“那我去找他,王妃,你在这里等我。”
“嗯。”
夏青棠端着芙蓉糕,边吃边等。
片刻之后,只见半夏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王妃,李青要死了!”
夏青棠猛然站起,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李青说他要死了!”
夏青棠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被芙蓉糕噎住,剧烈咳嗽起来。
半夏见状连忙给她倒了一碗水,好半天,气才顺了下去。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能不能说完整!”
“对..对不起啊,王妃,我太着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
半夏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水,喝了两口:“我刚才出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正带了好几名侍卫出门去,而且还要去军营中点人,那阵仗看着不小。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搏命去,很可能今天就是跟我的最后一面了。”
夏青棠想起刚才殷湛的神情,直觉出事了。
她沉吟片刻,起身往书房而去。
书房门口,有两个侍卫分立两旁,见到夏青棠的身影,行了个礼,但是等夏青棠想要推门进入的时候却伸手把她拦下了。
“哦,要敲门是吧?我懂了。”说着她伸出手去想要叩门,却还是被拦下。
其中一名侍卫请罪道:“殿下吩咐了,从今日起,不许王妃进入书房重地。”
夏青棠愕然:“为何?”
“王爷的命令,属下们也只是依照吩咐办事。”
夏青棠有些难以置信,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沉思许久,回想了今天发生的一切,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
难道他知道自己写了一份盐策交给太子了吗?
被误会?
还是继续隐瞒?
书房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似乎里面的人知道夏青棠在外面,便一直沉默以对。
夏青棠倾身向前,冲里面抬高了声音:“殿下?”
还是没有声音。
“咳,夫君?”
上官芷闻言,从文书中抬头看了一眼殷湛。
他手中的笔已经很久没有落下了,甚至自从听见夏青棠来了,他的姿势已经保持到现在一动不动。
“殷湛!”
一滴墨从殷湛的笔尖落下,化在纸上污了一片。
“你这样拒绝沟通可不行啊,死囚犯还有机会为自己辩驳一二呢,你不能一棍子打死,就这样不跟我说话吧?我得知道问题在哪里,我才能给你解释吧?”
殷湛终于动了,他将笔搁置在笔架上,“本王已经写完了,最后一处有些污迹。上官,你照着这份重新挞一份。”
“是。”
殷湛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摆,从容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夏青棠还在继续说着:“咱们是夫妻,你不是说了你的都是我的,那我也不可能害了你,害了你就是害了我自己。所以你打开门,我们好好交流一下,看看你以为的问题是不是就是我以为的问题,好不..”
话音未落,门从里面打开了,殷湛深邃的黑眸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她,看不出情绪。
“王妃何事?”
“你..”夏青棠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侍卫,一跺脚,上前一步拉住殷湛的手,牵着他往外走。
殷湛倒是没有甩开,一直由她牵着,回到了两人的卧室。
她将人按到桌边坐下,回身去将门关上了。
“怎么?王妃不去偏房了?”
夏青棠耳充不闻,坐到他的身边,又有些狗腿地给他倒了杯水。
眼看着他将杯子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她才有些不安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殷湛闻言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挑了挑眉头:“王妃希望我知道什么?”
“你别一口一个王妃,听得我慎得慌。”
殷湛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夏青棠惴惴不安地开口:“我..那个写了盐策交给太子的事情,你知道了?”
殷湛心头一跳,她竟然这般胆大,这样直言不讳,真的觉得自己就任由她拿捏了吗?
他面上装作闻所未闻的样子,“哦?王妃竟然昧着良心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手中的杯子也发出了“咔”的一声,裂出了一丝裂缝。
夏青棠:..
殿下,城南班子新收的学徒演得都比你好上三分。
“你真的知道了?..我可以解释的。”
殷湛不语,侧过头去,像是不愿再看她那双眼睛。
夏青棠追着他的脸,凑上去:“我想升官。”
殷湛眉头一跳,侧过头,换了个方向。
夏青棠双手捧过他的脸,正对着自己:“我想赚钱。”
殷湛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夏青棠却像是完全不在意,自顾自拿出纸笔来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统统展开在殷湛面前,毫无保留。
好一通解释之后,累得夏青棠连喝了三杯水。
再看殷湛听了她一番解释之后,总结道:“你想要上位?”
夏青棠点了点头。
“前提是要踩着太子和本王,上位?”
“主要是太子,我跟你已经成亲,已经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上位不就是你上位嘛!”
那句“已经是一家人”哄得湛王殿下七魂飘仙,将之前的闷气全部带出了体内。
“那你为何不事先跟我说明?”
“因为毕竟要踩一踩你,怕你不同意。”
殷湛嘴角微乎其微抖了抖,“难道现在说,我就会同意了?”
她的计划确实能摆太子一道,但同时也是以身犯险,万一有一环出了错,很可能被太子反应过来,被反咬一口。
“现在,你同不同意,我都已经做了,而且明天就要上朝见分晓了。”夏青棠眼中闪过精光。
此刻,殷湛眼前倒映出的,赫然是那个三试都位列第一的女状元。
第51章 重生的意义
当夜,自觉理亏的夏青棠,为了弥补即将被踩的湛王殿下,从偏房搬回了主卧。
但是她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殷湛回来,于是便起床想去书房找他。
刚走到庭廊交接的阴影处,只见书房门被打开,几个人影从书房中走出。
夏青棠下意识往旁边隐藏了身影,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她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曾经经历过。
“李青,护送穆先生回去。”是殷湛的声音。
“是。”
“殿下,留步,老夫告辞。”
随着脚步声响起,夏青棠轻轻地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的声音完全淹没在黑暗之中。
穆先生?
这不是第一世中,帮助过殷湛举旗反叛的南城守卫军军师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夏青棠突然想起,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幕有熟悉感,是因为在第一世中,自己也曾经经历过。
只是第一世时,是在两人成亲五年之后,她察觉殷湛的反叛之心,特意尾随他到了书房。
那时书房外有侍卫守着,她也像现在这样隐藏在廊下阴影处,等了许久,才等到殷湛从里面出来,那时她也见到了这一幕。
可是这一世,两人才成亲三日而已,为什么五年后的情景会这么快出现?
“殿下这几日累了,早点休息吧。”上官芷的声音响起。
夏青棠捂着自己的嘴巴,悄悄退了回去。
只是回去的脚步止不住有些慌乱。
第一世甚至第二世中,他都是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慢慢让自己的名声在百姓中得到强烈的呼声支持,才会顺应民意举起反叛。
这一世,他明明还在蛰伏,为什么穆先生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前两世的这一日,穆先生也来过?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另一边殷湛没有回答上官芷的话,只是一瞬不瞬盯着廊下拐角的阴暗处。
“殿下?您在看什么?”上官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殷湛收回目光,隐去眸中的情绪,“早些休息吧。”
殷湛回到卧房的时候,夏青棠已经躺到了床上。
被子微微鼓起,看上去小小的一团。
殷湛站在床边,就这样平静地盯着一团鼓起的位置。
好一会儿,他才几不可闻叹出一口气,脱了外衣,掀开被子躺到了她的身边,单手从她背后绕过,圈住她的软腰将人捞到了自己身边。
夏青棠一直没有睡着,耳朵留意着殷湛的动作。但是身子突然被整个抱起,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一声惊呼过后,她整个人就手脚并用,死死攀住殷湛的手臂,说什么都不放开。
只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殷湛:“明日早朝,晚上再无休止地锻炼的话,肯定起不来的。”
殷湛本就没打算做什么,想让她靠自己近一些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的。
但是她肌肤相亲,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身上的柔软磨蹭着自己的手臂,反倒惹出了一身邪ꞏ火。
于是他干脆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下巴撑着自己的胸膛,逗着兔子,“那今天我让步,把主动权交给你,你想什么时候停,便什么时候停。”
她没想到殷湛今天这么好说话,于是痛快答应了,甚至对他这一提议“感恩戴德”。
但湛王殿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兔子只是开了个头,刚啃了一口,便睁着圆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累了,该结束了。
湛王殿下额头沁着薄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书呆子”般的夏大人又从实践中学到了一个道理。
再可信的男人,在床榻之上说的话,都还不如放屁。
殷湛重新拿回主动权,而这一次的风雨,似乎比前几夜更猛烈一些。
他像是发着狠似的,在夏青棠耳边告诫,让她往后不许再有隐瞒。
夏青棠只是攀着他的手臂,眼中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却紧闭双唇默默承受,不多言语,看上去也是比前两夜多了几分倔强。
风雨骤行,过后,又是一片日丽山河。
第二日卯时三刻,殷湛晨练归来,将还在睡梦中的轻轻夏青棠托起,凑到她耳边轻唤:“夏大人,上朝了。”
夏青棠仰着头,嘤ꞏ咛一声,整个人像是未有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