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外室美人——闻砚
时间:2022-05-20 08:01:48

  正月十五,上元节,夜里的集市最是热闹,实则白日里,已有无数商贩汇至长安街市。

  几乎是天刚擦亮,客栈里便四处传来“叮铃哐啷”的响动。

  城中有东市与西市之分,东市靠近达官显贵聚居的几大坊,繁华而奢靡,西市则更临近平民居所,是充满烟火气的热闹,寻常贩夫走卒亦多聚于西市。

  这间客栈恰位于西市,住店价格实惠,有不少商贩在此落脚,此时已有部分起身,准备着出门。

  大堂里,粗犷的男声高声交谈着,至兴起时豪放不羁地大笑,教人担忧老旧的墙皮会否扑簌簌地剥落更多石灰。

  潋儿察觉身侧的纤薄身躯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知道姑娘怕是有些被这嘈杂动静吓到,本已打算出去抓药,又陪姑娘躺了一会儿才出门。

  潋儿走后,江音晚微蜷着侧躺在狭小的木板床上。她的风寒加重了,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张薄纸,被浸得半透,轻轻一碰便要碎去。

  呼吸间尽是烧灼的燥意,撕扯着鼻腔和喉咙,头脑也愈发昏沉。

  她没有告诉潋儿,她的后背从昨夜起便隐隐痛痒,至天亮已愈发不适。四肢虚乏,勉强伸手抚过去,似乎起了疹子,不知是因衣料,还是因床褥湿冷。

  不论何种原因,此时都难以改善,治疗风寒已耗费银钱,她说出来也不过徒惹潋儿忧心。

  光阴被拉得漫长而模糊,江音晚不知等了多久,潋儿未至,反而等来一阵橐橐的靴声。

  飒沓纷乱的步伐响在客栈大堂,夹杂着兵刀碰撞的声响。江音晚蓦然睁大了眼,不甚清醒的头脑嗡然一鸣。

  她听见一道沉浑男声响起,应是在向客栈掌柜下令,带着肃冷不耐:“例行核查客栈人员籍牒和路引。”

  江音晚心头骤地一紧。她此前并不知晓,在元日至上元节期间,京畿守卫加强,对来往人员身份皆反复核查,除了入城时的关卡,在落脚后亦有核验。

  而她手上,并无这些文牒。

  官兵步声沉沉,踏得老旧楼梯震颤欲倒。

  江音晚躺在三楼的床上,听着一队人马“哐啷”叩开二楼每间客房的门,而另有一阵脚步,已渐渐向三楼逼近。

  她从床上翻身下来,几乎是摔着落到了地面上。撑着床沿站起身,无声向窗牖挪去。

  在渐逼渐近的沓沓靴声里,江音晚扫了一眼窗牖至外头地面的高度,复转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客房的木门。

  然而那靴声陡然止住,停在三楼的楼梯口。

  江音晚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高高提起,胶着中,听到含混压低的交谈声,隐约只有“上头吩咐”几个字眼漏进她的耳。

  随后那步声竟往楼下行去。

  她分毫不敢松懈,站在窗牖边,听那队人马离开了客栈,仍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身体里仅存的力气缕缕抽离。

  她本该松一口气,但心中竟似压上了重垂铅云,沉沉坠下去,冥冥预示着后头的风雨。

  江音晚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甫一坐到床畔,便听到门上“笃笃”两记轻响。

  她的心又揪起来,敛声屏气。

  幸而门外是她熟悉的女声:“姑娘,是我,我回来了。”

  江音晚这才略松了紧绷的精神,撑扶起身,挪去开了门。

  潋儿端着一碗药进来,匆匆将药碗搁下,将江音晚扶回床上躺好,轻声细语道:“姑娘,奴婢请大夫开了方子,抓了药,向客栈掌柜借了厨房煎的。药材比不得往日名贵,或许药效也差些,委屈您了。”

  江音晚摇了摇头:“辛苦你了。莫再说这样的话。”

  潋儿将药慢慢喂给她,继续道:“奴婢方才在楼下大堂,见到一个熟人,他是一队商贩的领头人,说明日便要离京,可以捎上我们。”

  江音晚微微蹙眉,潋儿与她自幼一起长大,何时同商贩熟识?并非怀疑潋儿,而是担忧她受人蒙骗,不由问道:“是什么熟人?”

  潋儿执着粗陶药匙的手稳稳当当,眼睫却垂了下去,良久,她声音轻而平静:“是我在教坊识得的。”

  江音晚神情一滞,潋儿未言明,她却已明白,在教坊识得的,无非是恩客。心头滑过涩然的疼痛,是心疼,亦是愧疚。

  她终究没有说破,只问:“他可有为难你?”

  江音晚担心那人仍将潋儿视作官妓,趁机提出过分的要求。

  潋儿摇头,向她安抚地一笑:“姑娘不必担心。奴婢打听到,明日城门盘查虽较这段时日会有所松懈,但没有籍牒和路引,要直接出城还是不易。

  “那人虽是行商的,在官府也有些人脉关系。姑娘若信得过,混在他的队伍里出城,更稳妥一些。”

  江音晚想起方才官兵盘查文牒的架势,知道仅凭自己同潋儿,确然难以出城,唯有一赌,踌躇片刻,答应了潋儿的提议。

  如潋儿所言,这药效果然不甚显著,江音晚服了两帖,高烧仍未退,不过好歹恢复了一些力气。

  十六日黎明,江音晚和潋儿便随着那队商贩动身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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