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坐在副驾上,嘴上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签成。”
阮长生坐在后面的座位上,有些疑惑道:“签个字而已,能有多麻烦?”
阮溪回头看他,“就怕有人会不让我签。”
阮长生不知道拆迁这事意味着什么,仍是不大想得明白。不过他也没再继续问,因为问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既然阮溪叫他一起,他跟着就是了。
凌爻开着车一路来到乡下,在阮溪的指路下把车停到村委会的大门外。
阮溪下车前往左右都看了一眼,看村委会大门外没有其他什么人,便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拿上包下车,带着凌爻和阮长生一起往村委会院子里面去。
进院子找到李书记和刘主任的办公室,阮溪敲敲门礼貌道:“李书记刘主任,不好意思这两天都没抽出空,我来签那个拆迁协议。”
李书记和刘主任看到她忙道:“快快进来。”
阮溪凌爻和阮长生往里走,刘主任嘴上又说:“你在城里一直不好通知,我们村其他户基本都签了,只还剩你没签,就在这等你呢。”
听到这话,阮溪面露不好意思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
那边李书记把准备好的协议书以及一些政策文件全都拿出来,送到阮溪手里跟她说:“虽然你在这边有几处院子,分属不同的生产队,但拆迁规定是一户只能有一套安置房。除了安置房,我们这边把你的拆迁补偿款全都算出来了,你自己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把这个协议签一下,该办的手续办一办,最多一个半月,拆迁款会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
阮溪先看了看相关补偿政策,又看看自己的这份协议书。
阮长生和凌爻站在她身后一起看,看到协议书上的补偿款时,阮长生本来正常大小的眼睛,突然间慢慢睁大,最后直接瞪成了大牛眼。
有点不敢相信,他还使劲揉了一下眼睛。
然后他控制不住自己,用手指指协议的补偿款,小声问阮溪:“真……真的啊?”
阮溪笑笑,看起来倒是很淡定,“政府还能骗人吗?”
阮长生仍然是不敢相信,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不等于是天上掉钱嘛!
天上连馅饼都不会掉,居然会掉钱,还是这么多这么多的钱!
他本来以为不过就是补偿个房子原本的价钱,可谁知道,居然会补偿这么多!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一夜暴富嘛!
老天爷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所以这村里的人,这段时间那不是都喜翻了?
啥也没干,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阮溪看完了协议和补偿政策,又送到凌爻手里,跟他说:“我自己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我数学不大好,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都是对的。”
凌爻其实也很惊讶,毕竟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拆迁暴富的事情。那天阮溪跟他说来乡下扛钱,他以为阮溪是开玩笑的,结果没想到是真的!
这要真是发现金,扛都扛不回去吧!
但他没有阮长生表现得那么外在,面上仍是平常神色居多。他抬手接下阮溪手里的协议书和补偿政策,帮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看完跟阮溪点头说:“没有问题。”
凌爻说没有问题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阮溪拿着协议书去到李书记的办公桌边坐下来。她伸手从包里摸出钢笔,找到协议书上需要签字的地方。
但她刚拔开钢笔盖,还没有在纸页上落下笔迹,办公室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人。那人过来一把夺走了阮溪手里的钢笔,气喘吁吁道:“这个协议你不能签!”
阮溪转头看过去,只见抢笔的人后面又跟进来一波人。
不用细细辨认都知道,是那些当初喜滋滋拿了钱卖房子的人。
看到来者不善,凌爻和阮长生往阮溪面前一挡。
阮长生没好气道:“怎么不能签?”
后面站着中年女人开口就说:“这房子是我们各家的祖宅,她凭什么签?”
有阮长生和凌爻挡着,阮溪不跟这些人多废话,直接伸手拿起李书记桌子上的旧钢笔,刷刷在两份协议上签上名按上手印,给李书记一份,自己往包里装一份。
看到阮溪快速签字按了手印,那些人疯了一样要过来抢协议。
这时刘主任也站了起来,和阮长生凌爻一起挡住这些人,开口道:“现在闹什么?卖房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闹?既然房子早就卖了,现在就算是人家的。”
有个女人尖声道:“房子我们不卖了!”
李书记把协议书收进抽屉,也站起来皱眉道:“当初卖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高兴,好像讨了多大的便宜似的。现在规划要拆迁了,又不卖了,有这好事吗?”
领头的男人道:“李书记刘主任,你们怎么帮着外人呢?房子到底是谁的你们心里不清楚吗?那是我们祖祖辈辈住下来的,那是我们的房子!”
李书记道:“什么内人外人,我谁也不帮,是谁的就是谁的。你们当初拿了钱,把房子卖给人住,人家买了房子也有七八年了,怎么还能说房子是你们的?”
阮溪记得这领头的男人是当初第一个卖房子给她的男人,大约也是他把这几家人都拉了过来。听到拆迁的消息,他们现在自然是后悔了。
不想跟他们吵,面对这么多的钱,这些人是不可能讲道理的。她也不打算让阮长生和凌爻跟他们打架,带他们来就是为了遇到这种情况暂时撑场子顶一下。
闹是闹不出结果来的,纯属浪费时间,所以阮溪果断伸手拿起李书记桌子上的电话,二话不说直接打电话报警。她可没那功夫跟他们扯皮打架,直接让警察解决。
领头的男人看阮溪打了额电话报警,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粗声重气道:“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等不及报警了!怎么想让警察抓谁啊!”
说着他又要往阮溪面前冲,结果被阮长生推回去脑袋还挨了一巴掌。一瞬间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反应过来想要动手的时候,忽又被李书记呵住了。
办公室里满满都是火药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一场大战。
李书记和刘主任两人脸色都不好看,李书记面目严肃重声道:“是不是都不想过了不想活了!我看谁还敢动!既然已经报警了,那就等警察过来处理!”
刘主任也黑着脸道:“闹什么闹?!闹就有结果了?”
烧起来的火气硬生生被李书记和刘主任给压下去了,接下来两边冷脸对峙,谁都没有再轻举妄动。这样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几个警察过来了。
警察进屋,领头的警察左右看一下问:“都干什么呢?”
阮溪和领头闹事的男人都还没说话,刘主任开口道:“警察同志,是这么个事,我们村里这几家,七八年前的时候,把家里的房子卖给了这个阮溪一家住。现在这不是碰上拆迁了嘛,他们过来说这个房子是他们的,阮溪不能领这个拆迁款。”
警察听完回头,看向来闹事的人问:“怎么?当初有人逼着你们卖?”
闹事的被这话问得噎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阮溪这时才开口,出声道:“不止没有人逼他们卖,当时他们还十分高兴,觉得自己发财赚大了。这些房子是我花真金白银买的,手续齐全,就是我的房子。”
听到这个话,领头闹事的男人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们说是我们的!”
阮溪不跟他多费口舌,直接从包里掏出房屋买卖合同,还有每个房子的宅基地使用权证书。
她打开一份合同和相应的宅基地证书拿在手里,给警察看一下,又给闹事的人看,嘴上说:“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合同上面有你们的签字和红手印,房子是我的,宅基地的使用权也是我的,手续证件齐全,合理合法。”
领头闹事的男人伸手就要上来抢合同,阮溪收回合同和宅基地证书往后一退,果断把合同和宅基地证书全都装回自己的皮包里。
警察反应迅速,直接抽出警棍指向领头闹事的男人,厉声道:“不要乱动!”
该讲道理讲道理,该说话说话,就是别当着警察的面动手!
领头闹事的男人没敢再动,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警察手握电棍,问这帮来闹事的:“你们呢?你们手里有什么?”
当时卖房子的时候还没有宅基地证书,他们就是靠着一手交钱一手钥匙把房子卖了的,乡下卖房子从来都是这样。他们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于是大声喊:“我们不卖了!”
阮长生接话道:“晚了!早干嘛去了?!”
要是早两年这话还有得说,现在看房子值大钱了,就说不卖了,有这种好事吗?这都七八年过来了,现在反悔说不卖了,开玩笑呢?
阮溪不想在这里和他们继续耽误时间,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了,她看向领头的警察道:“警察同志,事情我们已经交代清楚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警察看看阮溪,又看看面前闹事的这些人。
房子到底该谁的这事也不归他们管,又不是有人霸占私宅什么的,他们只能调解调解处理一下矛盾,不让人闹事。既然事情说清楚了,他们自然不把阮溪三个人留下。
片刻,领头的警察说:“行,你们走吧。”
而闹事的人自然不乐意,在阮溪阮长生凌爻往外走的时候,默契地纷纷堵到他们面前。没有办法,几个警察只好拿警棍过来开路,吼着叫他们让开。
阮溪和凌爻阮长生三人站着不动,用眼神和闹事的人对峙。
等面前的人让开路来,他们便直接走了。
开车往城里回,阮长生坐在后面问:“他们要是再到城里来闹怎么办?”
阮溪转头看看外面的风景,没有多余的话,“报警。”
她这些房子已经买到手七八年了,又不是这两年刚买的。她在物价最低的时候花了那么多钱买了他们的房子,让他们在那个时候大富了一次,过了这么多年比人好的好日子,现在难道再把房子还给他们?她不是什么圣人,天底下也没有这种便宜占尽的好事。
略过了闹事这个话题,阮长生又忍不住感叹:“小溪你说你这运气哈,那真的是如有神助啊。这两年咱们都住到了城里,有了公司有了厂子,之前还说你在乡下买那几套房子买亏了呢,基本就砸手里没用了,就是放那长草,哪知道它竟然还能拆迁!”
这个运气,在他看来简直神死了。
要不是真的发生在眼前,他亲眼看到了,真的死都不敢相信!
阮溪看着凌爻笑一下,没好意思承认自己运气好。
签完拆迁协议以后,阮溪又让阮长生抽空帮自己往乡下跑了几趟,把剩下要办的手续全部都办了办,主要是把收钱的账户给送去了李书记。
公司里有车,阮长生跑腿办点事也不麻烦。
这天跑完腿从乡下回来,阮长生进办公室跟阮溪说:“事情都办好了,但是我听刘主任说,他们现在打算要联合起来找律师,打官司告你。”
阮溪没什么所谓,只道:“随便啊,我听法院的。”
阮长生心里不是很踏实,看着阮溪问:“那他们要是真告的话,能告得赢吗?”
阮溪端起杯子喝一口咖啡,“他们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告?拿嘴告?”
阮长生听到这话点点头,心里也就踏实了。
六月艳阳烈,白杨枝头绿意葱茏。
阮溪从银行里出来,戴上墨镜去开车。
拆迁款已经顺利打到她的账户上了,但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收到法院的传票。至于乡下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没去打听,总之他们也没来城里闹。
开车回到公司,她刚到楼上,助手程诺诺就迎上来跟她说:“阮总,谢总和温小姐过来了,他们正在办公室等您呢。”
阮溪点点头往办公室去,进了屋便笑着和谢东洋温晓打招呼。
温晓和谢东洋站起来,打完招呼又和阮溪一起坐下。
阮溪喝口茶先看着温晓问:“我已经把白坯做好了,带你去试穿看看?”
温晓确实是来看衣服的,她都期待一个月了。但谢东洋找阮溪也有事情要说,于是她看着阮溪道:“让诺诺带我去试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你们先聊会。”
既然如此,阮溪便让程诺诺带温晓试衣服去了。
程诺诺带着温晓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谢东洋和阮溪。
谢东洋端起杯子喝口茶,看向阮溪直接问:“您最近又发了一笔吧?”
阮溪面上堆笑,“你听说了?”
谢东洋啪一下放下杯子道:“我就昨天刚回来,回来跟人吃饭听人提到乡下的拆迁的事,我一想,哎?你当年好像在那买了房子来着,后来又买了没有?”
阮溪笑笑道:“因为地方不够用,后来又买了三套。”
“四套??”谢东洋直接瞪起眼睛来,然后点片刻的头服气道:“我跟你说就因为这事,我昨晚一宿都没有睡着。我就在那想啊,当时你叫我也买一套,我怎么就嫌弃乡下的房子没有买呢!这给我抓心挠肺堵得呀,愣是一宿都没睡,睁着眼睛到天亮。”
阮溪忍不住笑出来,“那当时谁能想到这会会拆迁啊?”
谢东洋又喝口茶,砸巴几下道:“确实想不到这么远的事,也没人能料到会有这种事情。那几个卖房子的人家,这会肠子都悔青了吧?有没有找你麻烦?”
阮溪也端起杯子喝口茶,“之前去乡下签协议的时候闹了一场,签完协议我也没往乡下去了。他们倒是没有来城里闹,说是要请律师去法院告我,但到现在也没动静。”
谢东洋道:“当时你和他们签了合同,告也是白告。”
阮溪笑一下,“还好当时签了合同。”
谢东洋自然也觉得庆幸,当时要不是签了合同,那现在这房子是谁的,还真的有得吵。因为签了合同又有宅基地使用权证书,那就是确定的无疑的事情。
阮溪帮谢东洋把茶杯满上,放下茶壶又说:“现在我这盛放的品牌店已经上了正轨了,不需要我再盯着操心,我可以腾出点精力干别的事情了,刚好这手里又有了点钱,要不咱们干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