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看她是真的好奇又喜欢,这是女孩子对于漂亮衣服发自内心的天然的一种喜欢,便一边画一边笑着说:“要不我抽空做一件出来,让你看一看?”
李晓芳惊讶:“真的啊?你还会做衣服啊?”
阮溪点头,“等我抽空做出来给你看。”
李晓芳真的期待起来了,“好啊,我可太想看了。”
傍晚上完课放学,阮溪没有立即和李晓芳去食堂吃饭。她先去了趟学校里面的商店,到那里站在队伍后面排队等一会,排到电话前给阮长富打了电话。
阮长富果然在办公室等着她。
电话一接通,阮溪就问:“问出来了吗?”
阮长富道:“应该是秋雯动了你的信,但没有确切的证据。家里只有红兵注意到过,她有一段时间一直看信箱,上学放学都会看,还从里面取了信。”
阮溪轻轻咬一下牙,“我就知道是她。”
阮长富说:“她现在不在家,不然我一定帮你问出来。去年让她去农场插队,结果今年年初她从农场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已经当没养过这个女儿了。”
阮溪告诉他,“她现在在北京呢,找陆远征来了。”
阮长富声音骤高,“陆远征?他俩没断?”
阮溪道:“怎么可能断,甜蜜着呢。”
阮长富气得要死了,“她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回去去陆家问个清楚!”
说完还没等阮溪再说话,他啪一下把电话挂了。
阮溪把电话放下来,付了钱出商店。
出来后她也没去吃饭,到宿舍外面的车棚下骑上自行车,直接找许灼去了。
许灼的学校离她的学校比较近,骑车一会也就到了。
她在学校大门外报了许灼的信息,站在大门外等了十来分钟。
许灼跑着到门口,看到她便问了句:“怎么了?”
阮溪推着自行车和他往旁边去一点,虽然这大门上也没什么人来往。
到远一些的地方站定,阮溪看着他说:“你帮我把陆远征和叶秋雯约出来。”
许灼还是问:“怎么了?”
阮溪看着他说:“叶秋雯她动了我的信,不止你和陈卫东的,还有别人的。”
许灼眉心蹙起来,瞬间面露恼意,“是她?”
阮溪点头道:“就是她,你约一约就知道了,我猜她轻易不会出来的。做了亏心事,肯定不敢再和我们碰面。她要是不出来就坐实了,先把陆远征约出来也行。”
许灼看着阮溪点点头,“行,我去约约看。”
阮溪手指搭到自行车的刹车上,下意识捏了捏,“这次我要让她一无所有。”
第81章
太阳从云层边缘露出半张脸,阳光斜斜洒下来,把缝纫机和缝纫机后面坐着的女孩子的身影全部拉长,远远地印在街面上。
一个用蓝色头花扎了马尾辫的年轻姑娘走到在摊位前看了看,挑挑拣拣拿了两根头绳,又走到缝纫机前,拿起画册翻着看了看。
津津有味地翻完,她看向缝纫机后面的女孩子问:“这都是你画的啊?”
阮溪正在拆一件衣服的拉链,闻言抬起头道:“是啊,都是我画的。”
蓝头花姑娘笑着说:“看起来都还挺好看的,不知道做出来是什么样子。我看你会用缝纫机,修拉链改衣服都还挺顺溜的,会做衣服吗?”
阮溪一边拆拉链一边和她说话:“会啊,画的这些都能做出来的。”
蓝头花姑娘又翻翻画册,“要不你做一件出来看看呗,要真是能做出来,看起来也好看,我来找你做衣服。反正就这画的看起来,真是很漂亮了。”
阮溪画的都是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衣服,不会前卫到叫这个时代的人不能接受,但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和设计在里面,都是大街上都看不到的款式。
阮溪抬起头说:“你看你喜欢哪一件,你挑一件,下周你来看,怎么样?”
蓝头花姑娘听了高兴,“真的啊?”
阮溪点点头,“我就按你的尺寸做,你到时候要是喜欢的话就买走,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就自己留下来当个样衣挂在这里。”
蓝头花姑娘看着她,“不要我先买布过来?”
阮溪说:“这件不用,我自己去挑布料,先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嘛。”
还有这种好事,蓝头花姑娘听了当然高兴,反正她什么都不出,到时候喜欢就买,要是不喜欢或者觉得不值,那就不买。于是她点头:“行,那我下星期来看。”
说完她指一指,“我家就住在那边的胡同里。”
阮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眼,收回眼神后又笑着说:“你看看挑一件。”
蓝头花姑娘开心得很,又仔细翻了一遍画册,最后挑了一件连衣裙给阮溪,对她说:“我喜欢的太多了,感觉每一套都很好看,就先做这件吧。”
阮溪拿过铅笔在那一页上勾一下,“好,那就做这件。”
蓝头花姑娘神情兴奋又期待,和阮溪说:“我下个星期天肯定来看。”
阮溪也高兴,起身拿皮尺给她量了下身形尺寸,跟她说:“我平时不来,也就星期天的时候过来,所以你星期天的时候来找我就可以了。”
蓝头花姑娘伸着胳膊问她:“是因为上班吗?我在少年宫上班,你呢?”
阮溪笑一笑说:“我还在上学。”
蓝头花姑娘看着她,“你在上大学?”
阮溪一边给她量尺寸一边应:“对,现在大二了。”
蓝头花姑娘羡慕,“我考了两次,两次都没考上,就算了。”
阮溪给她量好了尺寸,收起皮尺放进缝纫机的小抽屉里。
蓝头花姑娘付了两根头绳的钱,没再站着和阮溪多聊,这便走了。
她走后摊位前又来了一波买东西的人,阮溪少不得又站在摊位前招呼一番。
卖了东西收完钱回到缝纫机后面坐下来,再继续拆拉链。
现在快到傍晚了,街面上来往的人少了很多,谢东洋坐在摊位前休息,转头看着阮溪说:“她什么都不给,你直接就给她做衣服啊?”
阮溪把拆掉的坏拉链放到一边,用缝纫机往衣服上缝新拉链,一边踩缝纫机一边回谢东洋的话:“既然想卖手艺,那当然要想办法先让人看到手艺。”
谢东洋现在知道阮溪为什么比他赚得多了,因为她还有份手艺,相当于是摆了两个摊,卖东西和赚手工钱两不误,所以一天下来才会赚得比他多。
当然他不是在跟阮溪比,更不是眼红阮溪比他多赚。
他想了想说:“说得很有道理。”
阮溪缝好拉链,刚好把衣服放在这修的那个人也逛完街回来了。看到修好的拉链她很是满意,付了钱拿着衣服便走了。
阮溪坐在凳子上伸个懒腰,看看西边的太阳,“这一天又快结束了。”
其实也可以说,这一周又快结束了。
谢东洋看着她笑,问她:“收摊后要不要去饭馆里搓一顿?”
阮溪放松了身体胳膊搭在缝纫机上,“今晚没时间,还约了别人。”
谢东洋无所谓,笑着说:“那咱就下次再搓。”
阮溪又坐着休息一会,然后忽站起来,拿起书包往身上背,跟谢东洋说:“三爷,劳烦您帮我看一下摊,我去街上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谢东洋伸着脖子问:“买什么去啊?”
阮溪头也不回:“买布!回去做衣服!”
阮溪买完布回来,太阳又下降了一格高度。
约莫又过了半小时,街边的店面陆陆续续开始关门。阮溪和谢东洋也到点开始收拾货物摊位,把东西全部收拾去车上,骑到修车铺锁起来。
从修车铺出来,阮溪和谢东洋打声招呼便骑车走了。走前她和谢东洋说好了,明天晚上过来这里拉缝纫机,她要把缝纫机拉到宿舍里做衣服去。
离开修车铺,阮溪骑车去到西餐厅。
这是许灼跟她约好的地方,今晚许灼约了陆远征出来到这里吃饭。
为了方便说话,许灼直接开了一个小包厢。
阮溪跟着服务员去到包厢的时候,陆远征和许灼已经坐在里面了。
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叶秋雯没有出来。
看到阮溪进来,许灼和陆远征一起站起身。
陆远征这会很是客气,好像上周在街上和阮溪冷脸相对的不是他一样。
阮溪自然也不驳他的面子,和他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打完招呼三人坐下,阮溪不管气氛怎么样,先看菜单跟服务员点了菜。
等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后,她便看向陆远征笑着问了句:“叶秋雯怎么没来?”
陆远征道:“她身体不舒服,实在出不来。”
阮溪像和熟人聊家常一样,“她在这里租房子住?”
陆远征点点头,“对。”
阮溪和他算不上认识,更是无旧可叙,所以直接又说:“我们今天其实是想见叶秋雯,我主要想当面问一问她,两年前她到底毁了我几封信。”
陆远征面露疑惑,“什么信?”
阮溪看向许灼,许灼看向陆远征说:“我在部队写给溪溪的信,她全部没有收到。溪溪打电话回家问过了,是叶秋雯动了我的信。”
陆远征微微愣一下,片刻道:“不可能,你们肯定搞错了,秋雯不会做这种事。”
阮溪看着他,眼神严肃,“我不是想和你吵架,你真的了解叶秋雯吗?”
陆远征说:“我和她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不了解呢?”
阮溪捏了捏手边的刀叉,“你们是在一起不少年了,可你们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有多少?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年,总比你了解她吧?”
陆远征看着阮溪轻轻吸口气,忍住情绪,片刻忽站起身说:“你们约我出来如果就是为了在背后说秋雯的坏话,那就恕我不奉陪了,你们自己吃吧。”
阮溪松掉手里的刀叉,“我知道你不会信,但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毁信吗?”
陆远征在餐桌边顿住身子,看向阮溪,等她说下去。
阮溪抬起头看他,慢着声音道:“因为她喜欢许灼,当初要不是许灼不理她,她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就是许灼的替代品。”
嗯?许灼坐在椅子上微微一愣,然后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陆远征瞬间脸冒绿气,转头看许灼一眼,又看向阮溪,皱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秋雯不会毁你们的信,对我的心意更不可能是假的。”
许灼这时候出声,“那可说不一定。”
“……”
听到许灼出声,陆远征身体蓦地僵硬,眉头蹙起,脸色变得更为难看,黑绿黑绿的。
好片刻他又回过头,看着许灼问:“许灼你什么意思?”
许灼盯着他,“你说我什么意思?你说她为什么毁了我的信?”
陆远征声音变得又沉又重:“她不可能毁你的信!她就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阮溪看着他又说:“既然你觉得她没有做,那带她出来对质一下就是了。我们也只是想问清楚这个事,想要一个结果。既然她没有做,出来说清楚就是,没必要心虚装病不敢出来。如果她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和她无关,我一定当面向她向你道歉。从此我们之间冰释前嫌,以前的事都不再提,以后就是好朋友。多我一个北大高材生做朋友,对你和叶秋雯来说,不亏吧?”
陆远征看着阮溪绿着脸咬牙,没再出声说话,迈开步子便往外走。
阮溪扬起声音又道:“下个星期同一时间,我们还在这里等你们,如果到时候你们不来,那就说明信就是她拿了。我不管她藏在哪里,迟早把她揪出来!”
陆远征没有停步子,出了包厢“嘭”的一声关上门。
包厢里安静下来,许灼和阮溪对视片刻,开口说:“你是要把陆远征气死。”
阮溪看着他,“说不定叶秋雯对你真起过心思,只是你没在意。”
许灼想了想,“听起来确实有可能,所以我觉得陆远征被刺激到了。”
阮溪问:“你觉得下周他们会不会出来?”
许灼不能确定,“到时候看吧。”
陆远征出了西餐厅直接骑车回去他给叶秋雯租的小平房。
叶秋雯年初来了北京以后,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陆远征解决的。因为叶秋雯户口不在这边不能找工作,又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陆远征养着。
陆远征现在可以说是她的全部,她的一切。
然后陆远征骑着车还没回到小平房,就看到了称病不能起床的叶秋雯。
他捏紧刹车停住自行车,看着叶秋雯从商店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走起路来没有半点像是生病的样子,她甚至走几步还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步伐轻松。
就那么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轰然崩塌。
他停住车子在原地看了一会,在努力调整好呼吸以后,踩上踏板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叶秋雯身后。快到跟到小平房的时候,叶秋雯才意识到什么,忽然回头。
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对上目光,叶秋雯脸色瞬间变得僵硬难看。
而陆远征却面无表情,只有看着她的眼睛还在眨动。
叶秋雯把在商店买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笑着跟陆远征说:“你不是和许灼他们吃饭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远征在桌子边坐下来,只看着她不说话。
叶秋雯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硬是挂着笑道:“我肚子下午还疼得很厉害,下不来床,但你走了以后突然就好多了。我一个人在家呆不住,就去商店买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