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个,陈松延和旁边几个伺候的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房门未关,敞亮地可以看到室外,但没有人过来打扰,抽出嫩叶的枝头在春风中摇曳,鸟儿在树叶间跳跃,啾啾鸣叫,如若忽视虫害,当真是温柔的春天。
偷一丝空闲,在小小的时间里放纵自己沉溺,赵禛按住在自己嘴边作怪的手,“喜欢。”
“嘻嘻,不喜欢也没有用,就这胡诌的水平。”
杨久忽然站起身,在赵禛讶异的目光中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亲完后她犹如老练的情场高手,意犹未尽地坐下,嗔怪地说:“别打扰我做事,待会儿再陪你玩。”
语气仿佛拔那啥无情的情场浪子,没心没肺还很渣。
狡猾又笨拙的渔人以为自己抛出了线就可以旁若无事地把钩子收回来,却有心甘情愿咬直钩的鱼一口咬住了鱼饵,没有跃出水面,带着渔人一起沉入深不见底的幽潭。潭水幽幽,表面似泛着浅浅涟漪,但窥不见水下的任何旖旎,笨拙的试探、顺其自然的放纵、轻声的呢喃……都藏在里面。
一切都点到即止,一切都恰到好处。
杨久脸上晕染着春日桃花的美丽娇红,她问:“我的工资呢。”
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却听到了杨久的笑声。
春天主生机,要是没有虫子,那真好。
······
告示张贴了出去,很快百姓群聚,识字的开始自己看,不识字的就等着人读。告示旁边就站着衙门里的普通差役,只要人问起,就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读“英雄帖”上的内容。
“英雄帖”,实为告示,内容浅显易懂:
今有虫子为祸农田,损害极大,眼看春种不成、秋收无望。幸发现禽能除害,然禽类数量不够,府衙现向百姓收购禽类,鸡鸭不限,以市价购买,望百姓慷慨相助。
有什么文采吗?
没有。
事情说清楚了吗?
清楚了。
北地相较于南地,那文风是相当弱的,从戎者多,科举者少,本来识字率就不高、文盲极多,咬文嚼字的就更加看不懂了,此告示一出,差役稍微解读大家就懂了,这是让城中百姓卖自己的鸡鸭给衙门,衙门以市价购买。这是什么好事儿啊,不是强征强收,而是花钱买,大多数人家养鸡养鸭就不是为了自家吃的,主要还是舍不得吃,只有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才肯杀几只鸡鸭,有钱的除外。拿出去卖,还要承当卖不出去的风险,卖给衙门就是稳赚不赔的钱。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人都要勒紧裤腰带,哪里来的多少粮食喂鸡喂鸭,除了留下生蛋鸡,其它都要清理。
这么一合计,众人纷纷回去收拾鸡鸭去。
幽州三地水少,鸭子养的不多,饲养的禽类以鸡为主,告示贴出去不到半日,衙门前就排起了长队,就听鸡的咯咯咯声不断。
“小鸡要不要啊?”
有差役走过去,一把被大娘拉住,二十啷当岁的差役脸皮还没有练成老油条,被一群妇人围住,窘迫得脸颊绯红,说话结巴, “我去、去、去问问。”
“哎呦,小伙子还害臊了,多大年纪了,娶媳妇了吗,我看你面熟,是不是老胡同……”
小差役差点被问出七岁还尿床的糗事儿,捂着帽子连滚带爬地跑了,那模样像是落荒而逃,看得婶子大娘们哈哈哈大笑。等了不多时,过来回答的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个咬着牙签,吊儿郎当的混不吝,那吊梢眼恨不得在众人身上揩把油才走的,他慢吞吞地说:“收,只要家里有鸡,不管大小,都收。”
他晃悠了一圈,又晃悠了回去,见到小差役,抱怨地说:“谁说她们会上来摸的,老娘们恨不得离我三丈远。”
小差役心有戚戚地说:“你看看我的胳臂,都掐红了。”
看着小青年的嫩脸,老油子长叹一声,“老子以前也鲜嫩过啊。”
小差役,“……”
衙门里如火如荼地收购着城内的鸡鸭,一些将官、富户看了看情形,有人家直接派家丁跟着自己把家里面的鸡鸭给提到了衙门,说是为除虫助一臂之力,那人直接受到王爷的召见,让那些还要观望观望的人眼红不已。
也就是这场浩浩荡荡的收购鸡鸭风潮,让幽州、靖州、单州三地短时间内不吃吃鸭的做法蔚然成风,与之一起的,是让鸡鸭抱窝的热情一再高涨,不断有新生的黄色毛团子发出稚嫩的咯咯声,给春日生机增添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咯咯咯。
一眼望不到头的母鸡公鸡散在田里,叫声不绝于耳,它们低着头,啄着地里面的虫子,吃掉一个又一个,仿佛永远不知餍足。吃完了一片地,有人带着长长的竹竿子过来赶鸡,让它们换个地方,那些鸡哪里听话了,咯咯咯不肯动,用爪子刨地,零星抓到几只虫子还没等它吃上呢,旁边的鸡凑过来抢食。
队伍难带啊。
牧鸡的十二岁少年挠挠头,没有气馁,学着母亲喂鸡的样子嘴巴里发出喽喽喽的声音,轻轻挥舞纤长的竹竿,勉强请动了它们。
算是个很好的开始。
“小狗子,看你了。”石头低头看向斜跨在腰间的包,包是田庄里这两日统一配发的,每个不满十二岁的孩子都有,他恰好卡在年龄上拥有了一个斜挎包,那些比自己大的别提多羡慕了。
包里面他装了一只两个巴掌大的黄毛小狗,肉嘟嘟,圆滚滚,很可爱。狗子冒出了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小主人,哈哈着嘴巴,仿佛是在说,看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