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年长的扶着牛屁股擦汗,也就是母牛脾气好,不然直接给他一蹄子。
“舍不得孩子。”
“你不会是想多卖点钱吧?”年轻的冷下脸。
老实巴交的汉子腿哆嗦了起来,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小王八蛋,耍狠到战场上去,在这儿干啥。”年长的看向被关在栅栏里不安地走来走去的小牛,小家伙眼睛大大的,鼻子湿漉漉的,看着还挺可爱。他没啥犹豫,走过去打开栅栏抱起了小牛,“哟,小东西还挺压手,吃你娘的奶长得挺壮实啊。”
他抱着小牛上了车,被年轻的那个牵着的母牛不用赶就往上走了,“神了,当娘的都舍不得孩子。”
牵母牛的年轻人抬起手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眼睛被擦得红红的。
“想娘了啊,俺也想。”年长的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扔给老实巴交的汉子,“都买了。”
汉子手忙脚乱地接住,不断哈腰点头地说:“谢军爷,谢军爷。”
靠牛自己走太慢了,二人套了马车,把牛装上了车,加快速度赶出了村子,赶到集合点时队伍里其他人都两手空空。队长看都没有看他们两个,他现在眼里只有牛大姐,那曼妙的身姿、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温顺的脾气……队长看着牛,拍年长者肩膀的第一下差点拍空,“你俩立头功了,咱跟着喝点汤。推来让去的话回去再说,集体都有!”
队长一声大喊。
包括找到牛的二人火速骑上了自己的马,
队长也上了马,他看着暮色下幽州城的方向,沉声说:“出发。”
夜色下的幽州城很安静,或者说,更加安静了。
偶尔的狗吠猫叫反而衬得偌大的幽州城犹如空城。
明明是气温升高的春天,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却似身处在寒冬腊月。
空寂的巷子里,沉沉的脚步声,脚步声好像是凝着冰,随着它的步步靠近,一路冻结着触碰到的一切……
“啪!”
借着月色看书的书生后脑勺狠狠地挨了一下,随即是他老子压着嗓子的咆哮,“老子供你读书是读的圣贤书,你给老子看话本,老子打死你这个龟孙。”
“别打别打。”老娘过来劝架。
老爹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说,“都是被你惯坏的。”
老娘翻了个白眼,在以为得到靠山的儿子背上狠狠地捶了一下,“老娘供他读书是要他有出息的,最起码也要考上秀才,不能比我爹差,你以后不准打头。还有,大晚上的动静太大,吵到外面的王爷,白天再打。”
“还是你考虑周到。”
被打的书生在爹妈夹击下瑟瑟发抖,他看向窗外,那边大概是全幽州城夜晚最亮的地方了。
大槐树巷子外直接扎了帐篷,帐篷外燃着篝火,赵禛未睡,他背着手站在篝火边看着幽长的巷子,自从巷子封锁后,他就没有回去过王府,一干事务都在此地一一布置下去。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就没有见过杨久一眼。他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软弱早就被抛在脑后,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牵肠挂肚。
他不能够保证,一旦见到那人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将她带离巷子。
“王爷,夜深了。”陈松延轻声说。
赵禛语调平平,“几日了?”
“已经四日。”
没头没脑的问题,但陈松延知道怎么回答。
赵禛目光冷峻,“多少人了?”
“七十六人。”
陈松延感觉胸口沉重,数字下是一条条人命啊。
赵禛不是不知道数字,问一遍仿佛是在确定一般,确定人命关天,幽州城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利剑。
出现病症的有七十六人,隔离在巷子内的人超过五百人。巷子外,还有多少间接的接触者根本就排查不清楚,不过是街上的一次擦肩而过、不过是他来过的地方他后脚就去过、不过是摸过同一个砖块碰了同一个碗……谁说得清楚呢。杨久给他说了传染病的可怕,传播的方式令人防不胜防。
她在里面。
她说自己接种过疫苗,她不会被传染。
可她在里面……
陈松延忽然肌肉紧绷,他咬紧了牙关,习武之人的敏锐让他察觉到王爷的动向,他随时准备着阻止王爷,王爷不能够进巷子。戒备好像只是他的瞎紧张,看着王爷走进了帐篷,陈松延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王爷肯定很难过。
克制着。
冷静着。
镇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