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激动地跑到沈念脚边,用圆滚滚的头拼命蹭她。沈念刚蹲下,它就顺着她的膝盖爬进她的怀里,舔了几口她的手背,撒娇呜咽,像是隔了好几日没见过的那种想念。
小狗狗好像从来都不会吝啬表达对主人的喜爱,它们只怕主人感受不到自己的热情。
再铁石心肠的人,见到有一个这么软乎乎的小东西在怀里撒娇,大概也不会再有脾气了吧。
“你怎么啦小白?是不是饿了呀?”
盯着小白黑葡萄似的圆眼睛,沈念的声音不自觉也柔和了下来。
小白冲着沈念汪汪叫了一声,以示赞同。
灵宠大多都通晓人性,能听懂主人说的话、发出的命令,甚至能在危急时刻牺牲自己保护主人。除了不会说话外,灵宠几乎是没有任何缺点。
虽然不知道为何如此温顺乖巧的小幼崽会被遗弃,但它无疑是一只妖界高质量灵宠。
沈念抬起头看向霁夜:“这下你明白了吧?小白是饿了。”
也许是因为霁夜的脑回路不同于常人,他好像并不能十分准确地明白小白的想法。
就譬如,他给一只棕毛小狗取名叫小白这件事,沈念思索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在沈念的认知里,猫咪应该叫咪咪,黑毛应该叫小黑,白毛才能叫小白。
“灵宠需要吃什么?吃灵果?”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沈念了,因为魔界是不流行饲养灵宠的。诚然,偶尔也会有一些特立独行的人喜欢养一些家禽,可最后的结局无外乎都是被吃掉。
“也许是这样的吧。可是你这里也没有可以给他吃的东西呀。”
霁夜皱眉想了会儿:“我可以去给它弄一些。”
“你知道哪里会有?”
“我想,夭栀应该知道。我可以问问她。”
沈念有些惊讶地问:“她不休息的么?这么晚了还能随叫随到?”
“这是她的职责。”霁夜淡淡说到。此刻的他又回到了平日里对所有人都毫不在意的模样。
啧,真是不放过一刻压榨下属的机会。
这就是统治者的残暴冷血!
果然,在他响指落下的一瞬,空气中气流微动,一缕青色光芒从虚空里霍然出现。
“主君大人~”
还未见到人,已经先传出属于夭栀特有的妩媚撩人的嗓音。
再次眨眼,她已经跪在了霁夜脚边。
小白并不喜欢夭栀浑身的妖气,它有些害怕地后退几步,把身子藏进沈念的裙下。但它只顾着藏脑袋,浑圆的小屁股却露在外边,紧紧夹着尾巴。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在妖界见过灵果,可还记得是在哪里?”
“灵果?主君要灵果做什么?”
霁夜默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夭栀,并不想搭话。
夭栀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复,怔怔地抬头,看到的却是霁夜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
“是夭栀多嘴了。”她赶紧埋下头,“在南山山谷可以找到。”
“好。”霁夜转过头对着沈念说到,“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回来。”
“主君大人现在就要去吗?让夭栀和您一起去吧。”
“不必。”
极为冷淡的抛下两个字,不过转眼,紫色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这真是一段闻者落泪见着伤心的对话。
沈念蹲在地上顺着小白的毛,一边安抚着它,一边心里暗暗感叹。
她还沉浸在看戏的氛围里没有缓过神来,夭栀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和霁夜在的时候全然不同。
风情无边的媚眼狠厉如毒蝎,唇角边挂着嘲弄的讥笑。
她妖娆地扭动着腰肢走到沈念身边,十分没有礼貌地伸出她冰凉冰凉的手,托起沈念的下巴,又更加没有礼貌地挑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嘲弄的味道更加浓烈。
“倒是有几分像她。”
沈念虽然是喜欢美人不错,可她并不喜欢夭栀这样攻击力十足的美人。
她皱着眉,挣脱开夭栀的束缚。为了不在气势上被她压倒,她抱着小白也站了起来,知书达礼地平视夭栀微微一笑:“我知道。怎么了?”
也不知是哪个字那么好笑,夭栀忽而发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狐媚尖利。
她表现出的种种行为在沈念看来都异常夸张,比如这个冷笑,比她见过所有的冷笑都要冷,冷得人毛骨悚然。
以沈念现在这副肉身的灵力来说,她根本不是夭栀的对手。就算能召唤出赤炎灵鞭,也只能堪堪抵抗过十几个回合。
出于警觉,她抱着小白往后退了几步,尽量拉出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你真的很可笑。想凭借着这张脸接近主君,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他真的能对你有所不同?”
夭栀不光长得攻击力十足,嘴上也丝毫不饶人。说出的话像把刀子,又毒又狠。
可惜,沈念只是为了得到霁夜的魂元,对他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否则夭栀方才那些话,已经足够让她黯然伤情好一阵子了。
再恶毒的话说错了对象,也只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起不到该有的杀伤力。
尽管沈念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可怀里的毛绒绒却不乐意了,它龇着犬牙,冲夭栀怒目而视,为她打抱不平。
努力做出它最凶狠的表情,喉咙里滚出低低的怒吼,脖子上的狗毛全都炸了起来。
也许它以为自己此刻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简直帅炸了。
虽说它可能还没靠近夭栀就被她一脚踢飞扣进墙壁里去,可它无论多凶险也想要保护她的勇气,和它因愤怒而颤动的小小身躯,都让沈念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突然有种,好大儿终于长大了,懂得要保护老母亲的欣慰感。
不知是不是小白给的勇气,沈念直直盯着夭栀的眼睛,淡然问到:“你喜欢霁夜,是吗?”
大概是被沈念戳到了痛处,夭栀猛然抬起头,朱唇紧合,冷着脸瞪着她。
“别惹怒她。”
玄安好心提醒。
它总是会在戏演到最关键的转折点时突然出现,体贴地引领沈念走向正确的方向。
“主君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那就是喜欢了。
这么维护他。
听着夭栀直冲冲的语气,沈念心里燃起一丝不爽快。
以往还是魔君的时候,谁敢给她摆脸色看?如今却沦落到要她忍气吞声的光景,实在憋屈。
不过哪怕打不过,言语回击也是一定要有的。
否则,她就不叫沈念。
“啊,是我疏忽了。我应当叫他一声——”沈念抬起潋滟杏眸,掩唇一笑,“夫君。”
很明显,沈念的回击非常出色,不仅言简意赅还直戳要害。
“诶你?”玄安对沈念非但不听自己的话,还出言挑衅感到惊诧,随后有些生气地叹道,“你自求多福吧。”
余音未落,那头的夭栀已起势向沈念直逼而来。
掌式狠绝,看样子是想要一击毙命。
沈念杵在原地,并不躲闪。这倒不是因为她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稳如泰山。而是...就目前这具身体的灵力而言,还做不到急速调动全身的力量来躲避如此快的攻击。
说得简单些,就是——她只能等死。
这样任人宰割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一个呼吸间,沈念的脖子就已被夭栀的利爪锁住,她的手指很有力,捏着她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一点点往里收紧。涂着蔻丹的指甲划破沈念的皮肤,殷殷血珠从雪白脖颈淌下,留下一道令人心惊的血迹,没入衣襟。
沈念被她捏得快无法呼吸,脸涨得通红,可眼神里却无半分慌张。
反正夭栀也不敢真的把自己杀死。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若是伤害到主君大人,我就要你的命。”
夭栀把她那张美艳至极的脸凑到沈念眼前,阴冷的妖眸杀气腾腾,仿佛一条吐着信子,危险迷人的毒蛇。
她不光把脸凑过来,傲人的胸也因为两人挨得很近而贴在一起。甚至在她愤怒时,还随着呼吸微动。
沈念很没有骨气,她原本想要推开夭栀。可现在满脑子都是美人和自己贴在一起的画面,至于她威胁的话语也抛之脑后了。
汪汪汪。
这是好大儿小白的叫声。
它横在两个紧贴着的美人之间,仰着头拼命狂吠。
夭栀松开沈念,轻笑着揪起小白的后颈,把它从地上提了起来,眼神轻蔑:“你这叫狗仗人势是吗?”
小白被拎着四肢悬空,粉黑粉黑的小爪爪死命乱扑。
沈念看着小白湿漉漉的惊恐小眼神,心疼得要死,生怕这个疯女人做出什么伤害小白的事情来:“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可是你们主君的灵宠,宝贝着呢。”
“是吗?”她冷哼一声,“那你说说,在主君心中,究竟是你宝贝还是它宝贝呢?”
沈念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可听着听着,总觉得嗅出了点阴谋的味道。
没等她琢磨透,夭栀拎着可怜的小白消失在了虚空。
留下的,是从她衣袖中钻出的,久久未散的馥郁芳香。
第19章 遇险
寻着夭栀留下的气息,沈念一路追到了密林深处。
放眼四周,一排排外形相似的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枝桠繁盛,盘根错节地织起一张厚重的深绿色幕布,不透出一点光亮。
月落乌啼,林中浓雾弥漫。
此时已至子夜,万籁俱寂。
沈念后悔没带根迷谷枝揣在身上,在这样不辩方位的密林里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是她第四次兜兜转转绕回到原地。
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慌乱。
“谁让你招惹她的。”
玄安终于开口说话了。
它因为沈念不听从指挥已经生了一路的闷气。
其实如果沈念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它也就无事了,可她竟然宁愿迷路也不愿主动找它帮忙。
玄安本来不打算再搭理沈念的,可看着她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终究还是心软了。
沈念听到玄安又活了过来,嘿嘿一笑:“你那么厉害,肯定知道往哪里走吧。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怎么,这个时候就知道听我的话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玄安作为一缕灵识,竟然能这般傲娇。
“当然当然,玄安大人的话不才不敢不听。”
也只有在和玄安相处时,沈念才会愿意俯首帖耳,放低姿态。
毕竟,它的修为是真的高深莫测。
“如果你想要找到小白的话,应该是沿着这条小径继续往前走。但若是你想直接走掉,可以选择往回走,很快就能出去了。不过我建议你直接回去,等霁夜回来了再一齐去找它。”
“我等不了他。”沈念没有犹豫,继续往前走去。
她以前不需要等着别人拯救,现在自然也不需要。
不过虽然目前她是这样的想法,不代表接下来还是这么想。
因为很快,现实就会教她做人。
深夜里的暗岭雾气缭绕,小径两旁的灌木丛沙沙作响,像是长蛇拖尾穿行其中。
四下极静,偶有飞禽掠过枝头,发出诡异的啼叫。
阴森的冷气透过衣料,洇进沈念的皮肤,激得她打了个抖。
尽管沈念手里捏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但行走在密林中也十分艰难。
更深露重,泥土被水珠浸湿,变得黏腻湿滑,稍不留神就能摔个底朝天。
“夭栀到底把小白抓到哪里去了啊?”
她拨开遮挡住视线的枝叶,一边谨慎前行,一边喘着气愤懑。
“她没有追魂器,我也没有办法追踪到她。”
玄安叹了口气。
“这天下还有你办不成的事?”沈念皱着眉,又往前跌跌撞撞行了半米,“那我们现在怎——”
“怎么办”三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密林里,一个红衣少女陡然消失,随着一声惊呼,和碎石簌簌坠落的声响,少女以一种浑圆的方式滚入深洞。
巨响惊动了宿在枝头的飞鸟,齐刷刷扑腾翅膀,飞向夜空。
其中的几只黑鸟吓得羽毛都掉了好几根,在风中飘荡几圈,恰好从沈念眼前飘过。
她结结实实地砸落在一堆枯枝里,屁股墩和腰背被碎石硌破了皮,缩着身子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
她实在是高看了这副肉身的承受能力,就这样的小小皮外伤都令她苦不堪言。以前的沈念,可是连刀砍穿了整个肩膀都不会吭一声的。
在这个世道,修为低微的人真是寸步难行。
沈念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舔舐自己的手指,她心中一紧,睁开眼迅速撑了起来——
“小白!”
她喜出望外地抱起此刻看起来也同样激动的小白。小白受了惊吓,一个劲儿地往沈念怀里钻,还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她心疼地摸了摸小白的脑袋,顺便检查了一下它有没有受伤。
“小白别怕,姐姐这就带你出去。”
可刚要准备站起来,脚踝处就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刺痛。她低头掀起裙角,仔细一探,血淋淋的脚踝掉了一块皮。
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磕在了石头尖上。
小白嗅到了血腥气,知道是沈念受了伤,急得在她脚边呜呜叫。
“没关系,只是小伤。”
她忍着疼痛,安慰小白。
夜明珠在摔下来的时候也碎了,碎落成几块,散落在洞窟各处。
微弱的光芒不足以让她看清这个洞的布局,她掐了个光明诀,这才看清周遭的环境。
洞穴里杂草丛生,不似有人来往的迹象。林间漏出的一缕清月聚成直直的光束,从极窄的洞口洒进来,仿佛与世隔绝,让人心生出绝望。